高考结束那晚，班主任在班级群@所有人：恭喜顾淮安同学斩获状元！可惜啊，
为点私心放弃清北，辜负学校栽培！手机疯狂震动时，我正站在天台边缘。
楼下记者镜头像嗜血的狼群。再睁眼，我回到填志愿前三天。
讲台上班主任假惺惺笑：顾同学，清华招生组等你电话呢。
我低头给青梅发消息：嘉欣，你爸去年拍的校长饭局视频，发我。
屏幕亮起回复：早准备好了，还有他电脑里加密的『差生档案』。教育局来人那天，
班主任嘶吼着冲向我。却被我手中的录音笔震在原地：王老师，
您亲口说的『一个清北苗子值五十万奖金』，全网都听见了。清华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
嘉欣踮脚在我耳边轻笑：这次，我们一起把大学城小吃街吃垮吧？
冰冷、坚硬、粗糙的触感硌着我的掌心。晚风带着白日未散的燥热，
吹得我单薄的校服衬衫紧贴在脊背上，那湿冷的汗意却像蛇一样钻进骨头缝里。脚下，
城市灯火像一片被随意泼洒的、巨大而璀璨的星河，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模糊光影。
耳朵里灌满了风声，呜呜咽咽，像是无数亡灵在深渊里绝望的哭嚎，又像是那个夜晚，
手机震动时永无止境的嗡鸣，带着要将人彻底撕裂的恶意。就是这里。上一世，
我就是从这里，带着被彻底碾碎的自尊和对人性最深重的绝望，纵身跃下，
结束了我短暂得可笑、沉重得窒息的一生。
指尖无意识地抠进天台水泥护栏缝隙里粗糙的沙粒，磨得生疼。这真实的痛感，
却让我混乱到几乎爆炸的脑子，诡异地注入了一丝冰冷的清明。我猛地缩回手，
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粝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体没有软倒。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剧痛。
我还活着？我真的……回来了？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
狠狠扎进脑海：——班级群里，那个置顶的、鲜红刺目的@所有人通知。
班主任王德海那看似语重心长、实则字字淬毒的喜报
：恭喜顾淮安同学斩获我校理科最高分！全校师生与有荣焉！可惜啊，
该同学因个人兴趣原因，执意放弃清华北大两所顶尖学府的橄榄枝，选择其他院校。
此决定实属令人遗憾，辜负了学校多年来的悉心栽培和殷切期望……——紧接着，
是手机瞬间被海啸般的信息和陌生来电淹没。无数个自私鬼、不识抬举
、浪费教育资源、肯定有黑幕的恶毒标签，伴随着各种不堪入目的诅咒和人肉
出来的家庭信息，将他彻底钉死在虚拟的耻辱柱上。——家门外，
那些如跗骨之蛆的记者和举着手机直播的正义人士，他们兴奋扭曲的脸孔，
在闪光灯下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还有父母一夜之间灰败绝望的眼神，
母亲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父亲沉默抽烟时微微发抖的手……所有的声音、画面、窒息般的绝望感，
最终都汇聚成脚下那片吞噬一切的、令人眩晕的黑暗虚空。呼……呼……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濒死的鱼。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
却也强行压制住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和灭顶的眩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尖锐的疼痛像一根锚，死死地拖拽着我，不让灵魂再次被那黑暗的旋涡吸走。回来了。
我真的回到了这个决定命运、也是开启地狱之门的节点！高考分数刚刚公布，
全省排名尘埃落定。距离本科志愿填报系统关闭，还有——三天！三天！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混乱的意识和残余的恐惧，
点燃了眼底深处压抑了两世的冰冷火焰。王德海……这个名字从我齿缝间挤出，
带着血腥的铁锈味。上一世，我并非叛逆。我以绝对高分稳坐年级第一，从未跌落。
我心中那所顶尖大学的王牌专业，是我从高一就锚定的灯塔，为之付出了所有心血。
它的专业排名和未来前景，在业内远超清北的同类学科。我的选择，是深思熟虑后的最优解，
是我对自己未来负责的坚定一步！可这一切，在王德海眼中，
却成了断他财路、毁他前程的原罪。只因为学校那不成文的规定——每考上一个清北，
班主任和主管领导能拿到一笔令人咋舌的巨额奖金，以及金光闪闪的晋升资本。
我这个板上钉钉的清北苗子，就是他们眼里待价而沽的商品，
是王德海踩着往上爬的阶梯！我的不听话，打破了他唾手可得的富贵美梦。于是，
他用最光明正大的手段，给我扣上自私自利、辜负学校的帽子，发动***，
将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那张在讲台上总是挂着虚伪敦厚笑容的脸，
在班级群里发出那则杀人不见血的喜报时，想必正得意地盘算着即将到手的奖金吧？
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四肢百骸里奔涌冲撞，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烧殆尽。
但我死死地咬住了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不能重蹈覆辙！愤怒是野兽，需要锁链。
复仇是烈火，需要引信。现在冲出去，除了再给王德海递一把捅向我的刀子，毫无意义。
我需要证据！
要一把能彻底撕开他那张伪善人皮、将他和他背后可能存在的肮脏交易一同钉死的致命武器！
光靠我一个人的控诉，在***的***大海里，只会像上一世一样，被轻易打成不识好歹
、心理脆弱的失败者。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这轻微的震动，
在死寂的天台上，却像一道惊雷，瞬间炸响在我紧绷的神经末梢。我猛地掏出手机，
屏幕的光在黑暗中亮起，刺得眼睛生疼。是一条新信息。发件人：嘉欣。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随即又被一股汹涌的酸涩和暖流冲开。林嘉欣，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上一世，
在我被全网口诛笔伐、孤立无援坠入深渊时，只有她，像一簇微弱却倔强的火苗，
一次次试图靠近我，用她单薄的身体挡在我和那些恶意之间，
哪怕被连带着泼上无数脏水也从未退缩。最后，
她红肿着双眼、声音嘶哑着在楼下呼喊我名字的场景，
成了我坠落后意识消散前最后的画面……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点开了那条信息。
屏幕的光照亮了我惨白而布满冷汗的脸。淮安，你还好吗？
王秃子刚才在办公室跟几个老师吹牛，说这次年级前十的志愿他都要『亲自把关』，
『一个都不能跑偏』，尤其是你！听着不对劲！你千万别冲动填志愿！等我！
我马上到学校找你！有重要东西给你看！嘉欣的信息像一道破开厚重乌云的闪电，
瞬间劈开了我心中被仇恨和绝望充斥的迷雾！重要东西？一个模糊而惊悚的念头，
如同冰冷的水蛇，猛地缠住了我的心脏。上一世，就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
学校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丑闻。林嘉欣的父亲，一位在当地小有名气的摄影师，
因为工作关系，曾无意间拍下过王德海和校长钱卫东在某次饭局上密谈的视频片段。
后来嘉欣父亲酒后曾模糊提过几句，说感觉他们谈话内容有点邪乎，
似乎涉及学生志愿和指标、奖金之类的东西，当时只觉得是酒桌吹牛，没深想。
后来嘉欣父亲意外车祸去世，这事更无人提起。难道……还有差生档案？那是什么？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喉咙。我强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激动和猜测，
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敲击，每一个字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嘉欣，别来学校！
王秃子肯定盯着我！你爸……去年是不是拍过钱校长和王德海的饭局视频？还有，
你提过的『差生档案』，到底是什么？如果……如果真有这些东西，求你！发给我！立刻！
马上！信息发送出去。我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屏幕微弱的光映着我布满血丝的双眼，那里面翻涌着孤狼般凶狠的光芒，
以及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对最后希望的卑微祈求。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天台的风似乎更冷了，吹得我浑身冰凉，
只有掌心被手机硌出的痛感和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是滚烫的。嗡——手机再次震动！
屏幕骤然亮起！是嘉欣的回复！只有一行字，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瞬间烫进我的眼底，
点燃了全身的血液：视频有！『差生档案』是他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名字就叫这个！
我去年寒假用我爸的旧笔记本黑进他办公电脑拷出来的，一直没敢动！等我十分钟！
我发你网盘链接！密码你生日！成了！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我冲垮的狂喜和冰冷的杀意交织着，瞬间席卷了全身！
身体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我猛地抬起头，望向教学楼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
王德海肥硕的身影或许正志得意满地坐在办公室里，
畅想着他靠出卖学生前途换来的锦绣前程。王德海，钱卫东……你们的报应，提前来了！
十分钟后。我蜷缩在天台最黑暗的角落，
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伤口等待猎杀时机的猛兽。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亮着，
照亮了我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冰冷刺骨的光芒。网盘链接已经打开。嘉欣发来的压缩包，
像一个潘多拉魔盒，静静地躺在那里。输入密码我的生日，
这个细节让我的心再次狠狠抽痛了一下，解压。首先跳出来的，是一个视频文件。
文件名标注着日期：去年X月X日，地点：聚贤阁私房菜馆。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点开。画面晃动，角度隐蔽，显然是**。
镜头隔着屏风的缝隙，聚焦在一间装潢奢华的包厢里。
校长钱卫东那张保养得宜、总是带着官腔笑容的脸占据了主要画面。他旁边，正是王德海！
此刻的王德海，脸上堆满了谄媚到近乎恶心的笑容，正躬着身子给钱卫东倒酒。……钱校，
您放心！这一届高三，绝对是咱学校历史上最强的一届！
王德海的声音透过不算清晰的录音传来，带着酒后的亢奋和油腻，特别是我们班的顾淮安！
这小子，稳！全市前三跑不了！清北的招生组早就私下接触过了，意向非常明确！
这就是咱锅里炖熟的鸭子！钱卫东慢悠悠地呷了口酒，
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德海啊，你这班主任当得不错。顾淮安……嗯，是个好苗子。
不过，这好苗子，也得放在最适合的『花盆』里，才能给咱们学校开出最耀眼的花嘛。
你说是不是？他意有所指地拖长了语调。那是那是！王德海心领神会，
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钱校您高瞻远瞩！
我都跟那小子『深入交流』过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咱们学校的声誉，他个人的前途，
还有……嘿嘿，清北那块金字招牌的分量，他一个小孩子家，还能不明白？
肯定乖乖往清北填！跑不了！只要他一点头，您今年的『优秀校长』、局里的嘉奖，
还有我们班……嘿嘿，那个『突出贡献奖』……钱卫东满意地点点头，
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嗯，工作做得细致。奖金方面，学校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一个清北苗子……他顿了顿，伸出五根手指，在王德海面前晃了晃，声音压得更低，
却清晰地被麦克风捕捉到，值这个数！五十万起步！这还只是学校层面的奖励！
区里、市里……后续的，你懂！王德海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饿狼般贪婪的光芒，
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五……五十万！谢谢钱校！谢谢钱校栽培！您放心！顾淮安这小子，
我拿命担保！他志愿表上，只会有清华或者北大！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我猛地按下了暂停键。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窒息的冰冷愤怒！
像无数条毒蛇缠绕着心脏，狠狠噬咬！五十万！我的前途，我的梦想，我的命！在他们口中，
竟然只值五十万！不，甚至只是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冰冷数字！
王德海那张谄媚的、贪婪的脸，钱卫东那看似温和实则冷酷的花盆论，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灵魂！畜生！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冻结一切的寒冰。手指滑动，点开了那个名为差生档案
的加密文件夹解压后的内容。里面是一堆Excel表格和文档。
文件名触目惊心：《重点班潜力股
***分析及志愿引导方案》《非清北目标尖子生矫正
记录》《合作机构XX教育、XX咨询推荐名单及返点统计表》《往届特殊处理
学生名单及最终去向保密》点开第一个表格。一行行冰冷的记录，
如同鞭子抽打在我的神经上：学生姓名：顾淮安。班级：高三1班。
省排名：前50稳入清北线目标院校/专业：A大人工智能该专业排名国内顶尖，
非清北风险等级：极高执念深，需重点矫正
矫正方案：持续施压：强调清北平台优势，弱化其目标院校价值；联系家长，
渲染非清北即失败观念；暗示其选择可能影响班级、学校荣誉及个人评优。
信息误导：提供A大该专业往年就业困难、师资流失
等负面信息部分需夸大或捏造。
切断支持：孤立其与支持其选择如林嘉欣的同***系；必要时，可联合年级组施压。
终极手段：如志愿填报前仍不服从，考虑采取非常规***引导
预案详参文件夹危机公关，制造其自私自利、不顾大局的负面形象，
迫其就范或引发社会关注倒逼其改变。注：此方案风险大，需校长批准责任人：王德海。
达成清北录取：班主任奖金15万+学校奖励35万+晋升优先……表格下方，
还有几条触目惊心的备注：该生性格看似温和，实则固执，方案三、四需重点准备。
其母在区医院工作，父为普通工程师，无过硬背景，可操作性强。
林嘉欣同班与其关系紧密，需重点监控，必要时可考虑制造矛盾离间。
手指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毁灭一切的暴怒！
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在滴着血！原来如此！什么悉心栽培，
什么殷切期望，全是***！从始至终，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需要被矫正
、被处理的、不听话的商品！我的家庭背景，我的性格弱点，甚至我和嘉欣的友谊，
都被他们冷血地分析、算计，作为操控我的***！那个终极手段
……不就是上一世他们对我用的那招吗？！再点开其他文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