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不是活人就是死人

警笛撕裂了城市的霓虹。

一辆黑色警车疾驰过湿漉漉的街道，最终停在一扇冰冷的铸铁大门前。

门内，是这座城市财富的象征之一——陈天豪的私人府邸。

雨丝在车灯照射下斜斜飘落，给这座灯火通明的豪宅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翳。

于萌推开车门，雨水立刻打湿了他警服的肩章。

他身形挺拔，肩背线条绷得很紧，锐利的目光穿透雨幕，扫视着这座被警灯映照得光怪陆离的堡垒。

助手张警官紧跟在他身侧，年轻的面孔上带着惯有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队长，报案人是别墅的管家。

发现时人己经……”张警官低声汇报，语速很快。

于萌微微颔首，大步走向大门。

沉重的铁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精心打理却死气沉沉的庭院。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香氛、新鲜泥土和……一丝极淡、却无法忽略的铁锈味。

豪宅内部的光线明亮得近乎刺眼。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的光泽，昂贵的波斯地毯一路铺陈，墙壁上是色彩浓烈的抽象画作，每一件陈设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财富与地位。

然而，这极致的奢华，此刻却被一种冰冷黏腻的死亡气息所笼罩。

尸体在二楼的主卧书房里。

于萌踏上铺着厚绒地毯的旋转楼梯，脚步无声。

书房的门敞开着，几名先期抵达的警员正忙碌地拍照、设置警戒线。

当他们看到于萌，都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让开通道。

书房的景象，即使是见惯各种现场的于萌，瞳孔也不由得收缩了一下。

陈天豪，这位在财经新闻里叱咤风云的富豪，此刻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倒在他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旁。

他穿着考究的深色丝绒睡袍，但前襟己被大片深褐色的污迹浸透、板结。

致命伤在颈部，一道极深、极长的切口，几乎将整个脖子豁开，鲜血呈喷射状溅满了书桌、昂贵的羊皮椅背，甚至天花板上也点缀着骇人的暗红斑点。

浓重的血腥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混合着书房的雪茄和皮革气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他的脸因极度的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眼睛圆睁着，空洞地望向天花板繁复的雕花，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则向前伸着，似乎想抓住什么，或是徒劳地想捂住那致命的伤口。

地毯吸收了大量的血液，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深色区域。

奢华与惨烈，在此刻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尖锐对比。

于萌站在原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现场的每一寸角落。

他没有立刻靠近尸体，而是先观察整个空间。

书房很大，两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柜，摆满了精装书籍和艺术品。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的花园，此刻窗帘半掩。

书桌上散乱地摊着几份文件、一个昂贵的金丝楠木笔筒、一个空的高脚杯，杯底残留着一点深红色的酒液。

“张警官，”于萌的声音低沉平稳，打破了室内令人压抑的死寂，“外围情况？”

张警官立刻上前一步：“队长，初步排查了别墅外围。

安保系统非常先进，但根据管家陈述，系统日志没有显示任何强行闯入的报警记录。

门窗完好无损，无暴力破坏痕迹。”

“人员情况？”

“夫人杨斯婕女士当时不在家，据管家说，她傍晚就出门参加一个慈善晚宴，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我们的人己经去核实。

别墅里当时只有管家和两名负责清洁的女佣。

管家在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按照惯例给陈先生送睡前牛奶，敲门不应，推门就发现了……现场。

两名女佣在楼下自己的房间，有彼此作证。”

于萌的目光落在书桌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点极其细微的擦痕，颜色比深色的红木桌面略浅。

他戴上手套，示意痕检人员：“这里，仔细扫一下。”

他这才缓缓走向尸体，每一步都踩在吸饱了血液的地毯上，发出轻微的、令人不适的挤压声。

他在尸体旁蹲下，距离很近，却没有丝毫回避那狰狞的伤口和浓烈的气味。

他的眼神专注而冷静，仔细审视着伤口边缘的形态、血液喷溅的角度和范围、死者倒地的姿势与周围环境的相对位置。

“伤口很深，边缘……非常整齐。”

于萌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凶手下手极其利落，力量很大，几乎是一击致命。

没有明显的抵抗伤。”

他轻轻抬起死者那只向前伸出的手，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表盘完好无损，时间停留在十一点二十一分。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书桌。

那个空的高脚杯被小心地装入证物袋。

他注意到书桌抽屉的一个角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磨损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过。

“队长，”张警官指着书桌后面靠墙的一个嵌入式保险柜，“这个保险柜的门是关着的，但看这个位置……”他比划了一下死者倒地的方向和保险柜的位置，“似乎……有点微妙？”

保险柜的门严丝合缝地关着，表面光洁如新，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它的位置，就在死者倒下的方向前方几步之遥。

于萌站起身，走到保险柜前。

他伸出手指，在冰冷的金属门表面轻轻划过，又仔细检查了密码盘和把手周围，没有发现指纹或其他明显痕迹。

他的目光落在保险柜下方深色的大理石地面上，那里有几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平行划痕，非常短，像是被什么硬物的尖角轻轻蹭过。

“凶手对这里很熟悉。”

于萌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书房里。

他环视着这间巨大、奢华、此刻却如同冰窖般的房间，“知道安保系统的运作规律，知道避开监控死角，知道这个时间点管家会送牛奶，知道……如何进入这个房间而不留下明显痕迹。”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上。

陈天豪空洞的眼睛依旧圆睁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凶手残忍的冷静和……某种可怕的从容。

“这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普通的仇杀或抢劫。”

于萌转向张警官，眼神锐利如刀，“现场太干净了。

除了必要的接触，凶手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的线索。

他就像……一个知道所有答案的幽灵，在这里完成了一场精密的处决。”

张警官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队长，你是说……这案子，”于萌的目光扫过那些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最后定格在死者那张凝固着恐惧的脸上，“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面对未知深渊的凝重，“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