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完美假面我的丈夫沈聿，是所有人眼中的完美先生。比如现在，
我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晚餐的餐桌上。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他肩头，像一层柔软的纱。
他刚刚放下最后一道甜品——熔岩巧克力蛋糕，我上周随口提过一句想尝尝的那种，
中心流淌着恰到好处的、诱人的岩浆。他甚至还记得七年前婚礼上，
我抱怨过酒店那款蛋糕甜得发腻。“尝尝，晚晚，”他声音低沉温和，
像秋天午后晒过的被子，“特意减了糖。”银质餐叉递到我手边，柄上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
我拿起叉子，蛋糕入口即化，微苦的黑巧完美中和了甜腻。他看着我，
嘴角噙着那抹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带着纵容的笑。餐厅里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
空气里弥漫着烤小羊排的肉香和他身上淡淡的、昂贵的雪松香水味。一切都那么熨帖，
像一件量身定制的华服。“好吃吗？”他问，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高脚杯的杯沿。那双手，
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能写出漂亮的钢笔字，能弹出流畅的钢琴曲，
也能在深夜我因生理痛蜷缩时，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揉按我的小腹。
他甚至记得我每个月那几天的准确日期，红糖姜茶总是提前出现在床头。我咽下蛋糕，
舌尖尝到的却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涩。“好吃，特别好吃。”我扬起脸，
努力让笑容看起来和过去七年里的每一次一样真诚，甚至带点傻气的依赖。他满意地笑了，
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暗红色的酒液在杯壁留下缓慢的痕迹。饭后，他照例起身收拾。
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走向厨房，水流声哗哗响起。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走廊尽头，
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心脏在肋骨后面猛地撞了一下，沉闷而突兀。借口去书房找一本旧相册，
我离开餐桌。脚步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悄无声息。经过主卧门口时，我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推开了门。里面整洁得近乎冰冷，一丝不苟，是他一贯的风格。
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间占据了一整面墙。我走了进去。他的衬衫按颜色由浅到深排列，
西装外套都用防尘罩细心套好。
空气里残留着雪松香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衣物柔顺剂的味道。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物件，最终死死钉在那个占据衣帽间角落的、深胡桃木色的衣柜上。
就是这个衣柜。它像个沉默的哨兵，守卫着衣帽间最深的角落。
沈聿对它有种近乎偏执的控制欲。有一次，我不过是想把换季不穿的羽绒服塞进去，
他立刻走过来，自然地接过衣服，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我来吧，里面太乱了，别划伤你。
” 然后自己打开柜门，迅速塞进去，再利落地关上、落锁。钥匙从不离身。此刻，
那把小小的黄铜挂锁，在衣帽间顶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冰冷坚硬的光。锁孔很小，边缘光滑，
显然经常被使用。我的指尖冰凉，在口袋里摸索，
触碰到一小块冰冷的金属——那是上个月他出差时，
我在他书房一个废弃的旧笔筒深处发现的备用钥匙。它安静地躺在那里，蒙着薄灰，
像一个被遗忘的秘密。我把它偷藏了起来，说不出为什么，
也许是那点长久以来被隔绝在衣柜之外的微妙不适感作祟。现在，
这把钥匙在我汗湿的手心里攥着。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客厅里隐约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
还有水流冲洗碗碟的哗哗声。沈聿还在厨房。就是现在。我颤抖着把钥匙插进锁孔。
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在过分寂静的衣帽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我拉开柜门。
2 衣柜秘密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旧皮革和某种……近乎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冲得我胃里一阵翻滚。里面很空，只有几件他几乎不穿的厚重冬衣挂在深处。
我的视线急切地扫过柜底，掠过几个空置的收纳箱，猛地定住——在柜子最靠里的角落，
一块深灰色的旧绒布随意地盖着一样东西，露出一截粗壮的、顶端带着尖锐弯钩的金属柄。
登山镐。我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随即疯狂擂动，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蜜月旅行在瑞士阿尔卑斯山徒步时，他说他喜欢这项运动，
还特意买了一把新的。后来呢？他说那把新的在一次搬家时不慎遗失了。那这把……是什么？
我蹲下身，手指不受控制地伸过去，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绝望，猛地掀开了那块绒布。
冰冷、沉重的金属质感瞬间攫住了我。镐身是暗沉的合金色，有些地方磨损得厉害。
但最刺眼的，是镐尖和连接杆的缝隙处，
那大片大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深深浸入金属纹理的……污渍。它们干涸、板结，
像某种丑陋的苔藓，牢牢吸附在上面。血。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砸在太阳穴上。
我猛地缩回手，指尖残留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幻觉。胃里翻江倒海，
喉咙口涌起强烈的酸涩。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在死寂的衣帽间里如同惊雷炸响。我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失声惊叫，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屏幕亮着刺眼的白光，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串完全陌生的号码。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只有三个冰冷到极点的字，每一个都像淬了毒的针：快逃！紧接着，
第二条信息几乎是瞬间挤了进来，
带着一种撕裂空气的急迫：他就是最近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新闻里那个！快逃！！！
3 致命真相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我骤然失血的脸上，像鬼火。
那个专挑独居年轻女性下手、手法极其残忍、警方悬赏百万通缉却毫无头绪的“暗巷屠夫”？
新闻里那些模糊的马赛克画面，
主持人沉重的声音描述着被发现的残破躯体……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
衣帽间里浓重的陈旧皮革味和那种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仿佛变成了实体，
死死扼住了我的咽喉。我无法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耳膜，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快逃？往哪里逃？这栋他精心挑选、安保森严的别墅，此刻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的坟墓。
厨房的水流声停了。脚步声！清晰地从客厅方向传来，沉稳、规律，一步步靠近卧室门口！
我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冻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在尖叫。
手指比思想更快，带着一种痉挛般的颤抖，狠狠按向手机屏幕，删除！删除那两条信息！
屏幕闪烁，信息图标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我猛地将那块深灰色的绒布胡乱盖回登山镐上，
那暗褐色的污渍瞬间被掩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我“砰”地一声甩上衣柜门！
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我自己耳膜生疼。脚步声停在衣帽间门外。“晚晚？
” 沈聿温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了？刚才什么声音？
”我背对着门，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薄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镜子里映出我惨白如纸的脸，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我强迫自己转过身，
脸上肌肉扭曲着，试图拉扯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没……没什么！
”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不小心……不小心把衣柜门关重了。
” 我甚至抬起手，无意识地搓了搓刚才碰到衣柜门的手指，仿佛那里真的沾了什么灰尘。
衣帽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沈聿站在门口，身姿依旧挺拔，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中。
他穿着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手里端着一杯牛奶，袅袅热气升腾，散发着温暖的甜香。
他目光扫过我，带着探究，又扫向那个紧闭的深胡桃木衣柜，最后落回到我脸上，
那温和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是吗？”他语调平稳，
端着牛奶走了进来，每一步都踏在我绷紧的神经上。他把温热的杯子递到我面前，
白色的瓷壁衬着他骨节分明、干净得过分的手，“喏，睡前喝点牛奶，安神。”奶香浓郁，
那股甜腻的味道钻进鼻腔，却只让我胃里翻涌得更厉害。我伸出冰冷僵硬的手去接，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烫得我微微一缩。“谢谢。”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甚至试图弯起嘴角。指甲却在无人看见的掌心狠狠掐了下去，尖锐的疼痛刺入皮肉，
带来一丝短暂的、对抗眩晕的清醒。温热的牛奶在杯中轻轻晃动，映出我扭曲变形的倒影。
沈聿没有立刻离开。他就站在我面前，比我高出一个头，温和的目光像无形的探针，
在我脸上逡巡。“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晚晚，”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纯粹的关切，
“有点苍白，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我的额头，测试温度。
我的身体几乎要在他指尖触碰到的前一秒弹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边轰鸣。快逃！快逃！那个陌生号码的警告在我脑子里尖叫。不行！
不能露怯！一丝一毫都不能！我硬生生钉在原地，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
甚至主动将脸微微侧向他伸过来的手。他的指尖最终只是轻轻拂过我额前的碎发，
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可能是没睡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平静得不可思议，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最近……是有点心神不宁。”他的手指顿了一下，
停留在我的鬓角，指腹带着薄茧，触感清晰。衣帽间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
将他浓密的睫毛投下两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神色。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
牛奶的甜香、雪松的冷冽、还有衣柜深处逸散出的、那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混合成一种诡异而窒息的氛围。“这样啊……”他缓缓收回手，
指腹无意识地在身侧摩挲了一下，像是在擦去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那温和的关切似乎更深了一层，眉头也微微蹙起，“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医生？
或者……请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不用了，小题大做。”我立刻摇头，
脸上努力维持着那种带着点嗔怪的、依赖的笑容，
仿佛还是那个被他捧在手心、无忧无虑的妻子。掌心被掐破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提醒我保持清醒。我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目光飘向通往地下室楼梯的方向，
那扇沉重的、永远锁着的门就在走廊尽头，“对了，聿哥，”我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
“地下室钥匙能给我一下吗？我想找点旧东西，大学时候的几箱书和笔记，可能堆在下面了，
突然想看看。”“地下室？”沈聿重复了一遍，声音没有任何变化，温和依旧。
但就在那一瞬间！4 地下深渊他的眼神变了。不是暴怒，不是惊慌，
而是一种骤然降临的、极致的冰冷。像北极冰原上刮过的寒风，
瞬间冻结了所有的表情和温度。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
所有的光都被吸了进去，只剩下纯粹的、无机质般的黑暗。那黑暗沉沉地压向我，
带着一种审视死物的漠然。这冻结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快得像是我的错觉。
他脸上立刻又浮现出那种熟悉的、带着点无奈宠溺的表情，眉头微皱，
像个被妻子突然提出的麻烦要求困扰的普通丈夫。“怎么突然想起去那儿了？
”他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空牛奶杯，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的手背，冰凉一片，
“下面又脏又乱，全是灰，还有老鼠。你想找什么书？告诉我书名，我明天抽空帮你下去找，
好不好？”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哄劝。“不用麻烦你啦，”我坚持着，
指甲更深地陷进掌心的伤口，疼痛尖锐，却奇异地带来一种麻木的镇定，
“我就是……突然很想自己下去翻翻，好多回忆呢。钥匙给我吧？”我朝他摊开手掌，
脸上努力挤出一点撒娇的意味，心却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沉默地看着我伸出的手。时间被拉得无限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衣帽间的灯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好像更浓了。
他脸上那点无奈的宠溺一点点淡去，最后只剩下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平静。然后，
他缓缓地、缓缓地，从家居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黄铜质地，沉甸甸的，
形状有些古老，带着长时间使用留下的油润光泽。
正是那把控制着地下室那扇沉重铁门的钥匙。他捏着钥匙环，将它轻轻放在我摊开的掌心。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刺入皮肤，比我的指尖更冷。“小心点，”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下面很黑。我陪你去？”钥匙沉甸甸地压在掌心，
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倒刺，一路扎进血管里。我猛地攥紧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