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的雪下了整整三日,铅灰色的云絮压得很低,
仿佛下一瞬就要将这座巍峨宫城彻底吞没。沈清辞拢了拢身上素色的狐裘,
指尖触到冰凉的裘毛时,总会想起前世忘川河畔的曼殊沙华,红得像血,凉得像冰。
这是她与萧玦的第三世。忘川婆婆的话犹在耳畔回响,带着幽冥特有的阴冷潮湿:“沈清辞,
你与萧玦三世情缘天定,若三世终了他仍未动情,你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则会被挑断经脉,废去修为,打入无妄水牢,受万世孤寂之苦。
”前两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第一世,她是昆仑墟最受宠的小师妹,
他是下山历劫的天族战神。她追了他整整五百年,从桃花灼灼的江南追到飞雪连天的漠北,
最终却看着他为救另一个女子魂断诛仙台。她在他弥留之际问他是否有过片刻动心,
他只是虚弱地摇头,说:“清辞,你很好,只是我心中早已有人。”第二世,
她是割据一方的魔教妖女,他是正道魁首。她为他叛出魔教,为他挡下致命一剑,
却在他平定江湖后,亲眼看着他迎娶名门正派的千金。新婚之夜,他隔着红烛看她,
眼神里是怜悯而非爱意:“清辞,我欠你的,来世再还。”可哪里还有来世?
这已经是最后一世。“沈姑娘,殿下在书房等您。”内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沈清辞收回目光,看着长信宫朱红色的宫墙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这里是萧玦在东宫之外的一处别院,远离皇城的喧嚣,
是他在波谲云诡的皇权争斗中为自己寻的一方净土。而这方净土,是她耗费心血为他换来的。
她走进书房时,萧玦正临窗而立,玄色锦袍上落着细碎的雪花,身姿挺拔如松。他总是这样,
即使身处泥沼,也自带一身清冷孤高的气质。“殿下。”沈清辞轻声唤道,
将手中的暖炉放在桌上。萧玦转过身,墨色的眼眸里映着窗外的飞雪,却没有半分暖意。
“都安排好了?”他问,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疏离。“是,户部尚书那边已经打点妥当,
太子妃娘家的势力不会再对您构成威胁。”沈清辞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只是三皇子那边……”“无妨。”萧玦打断她,语气淡漠,“本王早已说过,
这些权谋争斗,不必事事告知我。”沈清辞的心猛地一缩。又是这样。
他总是将她隔绝在他的内心世界之外,只将她当作一把锋利的刀,一件趁手的工具。他忘了,
是她在他被太子构陷时,彻夜不眠寻得证据;是她在他被刺客追杀时,
替他挡下淬毒的匕首;是她在这吃人的皇宫里,为他杀出一条血路,
为他守住这一方名为长信宫的净土。“殿下,”她鼓起勇气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您曾说过,待您君临天下,便许我……”“清辞。”萧玦再次打断她,
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耐,“本王说过,我心中只有晚晚一人。这天下,我要与她共享。”晚晚,
苏晚晚。当今丞相的千金,萧玦放在心尖上的人。那个温柔善良、不谙世事的女子,
是萧玦在这污浊皇权中唯一的光。沈清辞笑了,笑得有些凄凉。她花了两世的时间,
用尽心机帮他扫清障碍,助他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越来越近,可他的心,
从来就没有为她停留过片刻。“殿下可知,今日是我生辰?”她轻声问,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萧玦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他皱了皱眉:“生辰?孤记得晚晚的生辰在下月。”沈清辞的心彻底沉入谷底。原来,
他连她的生辰都不曾记得。“没什么。”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臣女告退。
”走出书房时,风雪更大了。雪花落在她的发间、肩头,融化成冰冷的水珠,渗入骨髓。
她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萧玦,这是最后一世了。你若再不爱我,
我们……便都万劫不复了。”日子在平静与暗流涌动中缓缓流逝。沈清辞依旧像从前一样,
为萧玦处理着朝堂上的各种纷争,为他挡下明枪暗箭。而萧玦,
则越来越频繁地往返于长信宫和丞相府之间,每次从丞相府回来,
他的脸上都会带着难得的温柔笑意。沈清辞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知道,
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日,沈清辞正在书房整理卷宗,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她走出书房,只见几个侍卫押着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站在院中,为首的侍卫见到她,
立刻上前行礼:“沈姑娘,我们在宫门外抓到一个刺客,他怀里藏着刺杀殿下的匕首。
”沈清辞看向那个男子,只见他衣衫褴褛,脸上满是血污,却依旧眼神凌厉,
透着一股不屈的气势。她心中一动,这个眼神,像极了前世那个为萧玦战死沙场的将军。
“带下去,好生看管,不要让他死了。”沈清辞吩咐道。侍卫领命退下,沈清辞却站在原地,
若有所思。最近朝堂局势紧张,太子与三皇子都对萧玦虎视眈眈,这次的刺杀,
恐怕没那么简单。深夜,沈清辞悄悄来到关押刺客的地牢。地牢阴暗潮湿,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霉味。那个男子被铁链锁在墙上,气息微弱。“是谁派你来的?
”沈清辞开门见山。男子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冷漠:“要杀要剐,
悉听尊便。”沈清辞蹲下身,与他平视:“我知道你是个忠臣,你不过是被人利用了。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我可以保你家人平安。”男子的眼神动摇了一下,
却依旧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清辞叹了口气:“是太子,对吗?
他许了你高官厚禄,让你刺杀四皇子,嫁祸给三皇子,坐收渔翁之利。”男子猛地抬头,
眼中满是震惊。沈清辞继续说道:“你以为你死了,你的家人就能过上好日子吗?
太子生性多疑,你死后,你的家人只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下场只会比你更惨。
”男子的嘴唇颤抖着,显然被沈清辞说中了心事。“告诉我真相,我帮你。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我可以让你假死脱身,带着你的家人远走高飞,
过上安稳的日子。”男子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你真的能做到?”“我向来说话算数。
”沈清辞点头。在男子的供述下,沈清辞果然找到了太子指使刺杀的证据。
她将证据呈给萧玦时,萧玦正在为苏晚晚准备生辰礼物,看到证据,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处理好就行。”沈清辞的心又一次凉了。
她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查清真相,他却一心只想着他的晚晚。“殿下,”她忍不住说道,
“太子狼子野心,这次刺杀只是开始,我们必须尽快反击。”萧玦放下手中的玉佩,
看向她:“清辞,我累了。这朝堂争斗,我真的厌倦了。若不是为了晚晚,我真想抛开一切,
找一个世外桃源,过安稳的日子。”沈清辞看着他疲惫的脸,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她知道,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本性善良,只是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场皇权争斗。“殿下,再等等。
”她轻声说,“等我们扳倒太子和三皇子,等您登上那个位置,
您就可以和苏姑娘过上安稳的日子了。”萧玦看着她,眼神复杂:“清辞,这些年,
辛苦你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的话,沈清辞的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仿佛两世的等待终于有了一丝回应。她笑着摇头:“能为殿下分忧,是臣女的荣幸。
”从那以后,萧玦对沈清辞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冷漠,
偶尔会和她多说几句话,甚至会在她疲惫时,让她休息片刻。沈清辞以为,
事情终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开始期待,期待着萧玦能看到她的真心,期待着这第三世,
他们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苏晚晚的生辰。
萧玦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辰宴,邀请了朝中所有的权贵。宴会上,
萧玦对苏晚晚呵护备至,生辰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沈清辞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一幕,
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不该嫉妒,可心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疼。宴会进行到一半,
忽然有侍卫来报,说三皇子在府中遇刺,生死不明。众人一片哗然,
萧玦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怎么回事?”萧玦沉声问道。侍卫回道:“属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