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厨房的抽油烟机准时低低嗡鸣起来。顾尘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蓝格子围裙，正站在灶台前，手里颠着一口沉甸甸的铁锅。锅里的生煎包滋滋作响，金黄的底边透着焦香，葱花和芝麻撒得匀匀当当，一看就练过无数遍。
"顾尘，我那件真丝衬衫熨了吗？"卧室门"咔哒"一声开了，林夏薇穿着一身丝质睡衣走出来，长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精致的锁骨。她是江城有名的女强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林氏集团市场部总监的位置，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熨好了，挂在衣帽间第三格，配你昨天说的那条香槟色裙子。"顾尘头也没回，手里的锅铲翻飞，很快将煎得恰到好处的生煎包盛进盘子里，"粥在砂锅里温着，你最爱的艇仔粥，瑶柱和虾仁都是今早刚买的。"
林夏薇走进洗手间洗漱，镜子里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这三年来，顾尘把她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从饮食起居到衣物搭配，简直比她自己还了解她。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无微不至在她眼里，渐渐变成了"没出息"的代名词。
"妈刚才打电话来，说晚上家里聚餐，让你早点回去准备。"林夏薇一边涂口红一边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命令。
顾尘盛粥的手顿了顿："知道了。"他心里清楚，所谓的家庭聚餐，不过是又一场对他的公开处刑。
果然，没等他把早餐端上桌，林夏薇的手机又响了，是林母王美娟打来的。
"薇薇啊，晚上的菜你让顾尘多准备点硬菜，你张阿姨她们都要来，别让人家笑话我们家女婿拿不出手。"王美娟的声音尖利，即使没开免提，顾尘也听得一清二楚。
"知道了妈，我会跟他说的。"林夏薇皱着眉挂了电话，看向顾尘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耐，"听见了吧？晚上多弄几个像样的菜。"
顾尘点点头，没说话，转身去了阳台。他拿起喷壶给那些花草浇水，这些都是他精心打理的，每一盆都生机勃勃。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工具箱，里面是他雕刻用的刻刀。他拿起一块胡萝卜，三下五除二就雕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菊花，嘴里还小声嘟囔着："雕您老这朵老菊花可真费劲。"
早餐桌上，林夏薇小口喝着粥，顾尘则默默地吃着生煎包。
"对了，下周末同学聚会，你跟我一起去。"林夏薇突然说。
顾尘愣了一下："我就不去了吧，都是你的同学，我去了也不熟。"
"让你去你就去！"林夏薇放下勺子，语气有点冲，"总不能让人家觉得我嫁了个见不得人的吧？"
顾尘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林夏薇精致却冰冷的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好，我去。"
林夏薇满意地点点头，拿起包起身："我上班去了，晚上有个应酬，可能晚点回来。"
"路上小心，"顾尘站起身，"晚上我给你留门，做点醒酒汤？"
"不用了，麻烦。"林夏薇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顾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走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一本书翻看起来，书名叫《黄帝内经》，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书页都泛黄了。他看得很认真，手指在书页上轻轻划过，眼神里透着一种与"家庭煮夫"身份不符的深邃。
中午，顾尘接到了王美娟的电话。
"顾尘啊，晚上的菜你准备得怎么样了？"王美娟的语气依旧刻薄，"我跟你说，你张阿姨的女婿可是个大老板，你可别给我们林家丢人。"
"知道了妈，我会准备好的。"顾尘耐着性子说。
"还有，"王美娟顿了顿，语气更加难听，"你看看你，都结婚三年了，还没个正经工作，整天在家围着灶台转，像什么样子？我们家薇薇那么能干，你就不能争点气？"
顾尘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白了："妈，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顾尘深吸一口气，走到厨房开始忙碌起来。晚上的家宴，他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有清蒸鲈鱼、红烧排骨、佛跳墙……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堪比五星级酒店的水准。
傍晚，林家人陆续到了。王美娟一进门就开始挑剔："怎么就你一个人忙？薇薇呢？"
"薇薇说她有应酬，晚点回来。"顾尘一边端菜一边说。
"哼，就知道忙工作，也不知道管管你。"王美娟白了他一眼，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看，这就是我们家薇薇找的好老公，除了会做点菜，啥也不会。"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言语间满是嘲讽。顾尘低着头，假装没听见，默默地给大家倒酒。
就在这时，林父林正源咳嗽了几声，脸色不太好。顾尘连忙走过去："爸，您没事吧？我给您泡杯茶？"
"不用不用，老毛病了。"林正源摆摆手。
顾尘还是去泡了杯茶，递到林正源手里："爸，您尝尝这个，对嗓子好。"
林正源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哎？这茶不错啊，喝着挺舒服的。"
"您喜欢就好，我那儿还有，回头给您拿点。"顾尘笑了笑。
王美娟瞥了一眼："就知道弄这些没用的，有这功夫不如去赚点钱。"
顾尘没说话，默默地退到一边。
家宴上，王美娟不停地炫耀着别人家的女婿，把顾尘贬得一文不值。林夏薇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王美娟在说："……你看人家小张，年纪轻轻就开公司了，再看看我们家顾尘，唉……"
林夏薇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顾尘看到她回来，起身想给她盛碗汤，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
顾尘的心彻底凉了，他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知道，这个家，早已没有他的位置了。
夜深了，客人们都走了。顾尘在厨房收拾着残局，林夏薇走了进来，靠在门框上。
"顾尘，我妈说话是难听了点，但她也是为我们好。"林夏薇的语气有点缓和，"你也别往心里去。"
顾尘没抬头："我知道。"
"你说你，当初要是听我的，跟我去公司上班，也不至于现在这样被人笑话。"林夏薇叹了口气。
顾尘放下手里的碗，转过身看着她："薇薇，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林夏薇愣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我累了，先去睡了。"
看着林夏薇离去的背影，顾尘的眼神越来越深。他走到客厅，拿起那本《黄帝内经》，轻轻抚摸着封面，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顾尘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藏在阴影里，神秘而深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