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几缕槐花香钻进苏家花园，苏瑶正蹲在竹篱边给新栽的芍药浇水。
竹篱上攀着半枯的紫藤，去年冬天冻死了几枝，她便趁这春日补了新苗。
泥瓦盆里的水映着西沉的夕阳，把她的脸染得像浸了蜜的桃花。"苏姑娘。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瑶手一抖，陶壶"当啷"磕在青石板上。她慌忙转身，
只见慕容轩立在几步外的月洞门边，玄色锦袍被风掀起一角，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响。
他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描金锦盒，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轩...轩公子？
"苏瑶指尖还滴着泥水，下意识往衣襟上蹭了蹭，"您怎么来了？"慕容轩喉结动了动，
目光扫过她沾着泥点的衣袖，忽然想起上次在池塘边相撞时，她也是这样手足无措的模样。
那时他只觉心跳漏了一拍，如今再看，竟比那时更慌乱几分。他往前走了两步，
鞋尖踢到块松动的砖，"我...我来给你送件东西。"锦盒打开的瞬间，苏瑶屏住了呼吸。
盒底铺着层雪缎，上面静静躺着块羊脂玉牌，雕工精细的凤凰盘旋在云纹间，
尾羽上的每道刻痕都泛着温润的光。最奇的是玉牌边缘，
竟用极细的金丝嵌了半阙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是...""我让人寻了三个月的和田玉。"慕容轩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像是怕惊飞了什么，"那词是你在诗会上念的，我抄在袖中看了许多遍。"他忽然抬眼，
目光灼灼如星子，"苏瑶，我心悦你。"苏瑶的耳尖瞬间红透。
她想起诗会上他望过来的目光，想起在街头看到他拔剑相助时的热血，
想起最近总在梦里出现的那双深邃眼眸。可此刻被直白说破，她反而慌了神，手指绞着裙角，
"我...我只是个落魄小姐...""你是苏瑶。"慕容轩打断她，
伸手将锦盒往她面前送了送，"那天在池塘边，你被族人挤到角落时，
我就在想——"他喉结滚动，"若我能护着你，该多好。"风忽然大了些，
吹得紫藤新抽的嫩芽沙沙响。苏瑶望着他眼底翻涌的热意，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医馆，
他匿名送来整整两箱药材。那时账房说"贵人"只留了句"给苏姑娘的"，她便猜到是他。
原来那些隐晦的关心，早该拼出这一句"心悦"的。"我..."她刚要开口，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轩皇子！"苏瑶转头望去，
只见族叔苏怀礼领着几个族人从角门冲进来，族婶手里还捧着个漆盘，
上面堆着不知从哪翻出的陈年普洱。苏怀礼腰弯得几乎要贴到地面，"臣弟不知皇子驾临，
实在是失礼！快，快把园子里的破桌子擦了，给皇子看茶！"慕容轩皱了皱眉，
下意识挡在苏瑶身前。苏怀礼的目光却像黏在他身上的苍蝇，
根本没注意到被挤到梅树后的苏瑶："皇子若不嫌弃，臣弟让厨房杀只肥鹅，
再温两坛女儿红——""不必了。"慕容轩声音冷了几分，转头看向苏瑶时又软下来，
"我...改日再与你说。"他将锦盒塞进苏瑶手里，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她的指尖，
带起一阵风。苏怀礼这才看见苏瑶，眼睛立刻瞪得溜圆："你这丫头！皇子驾临也不通报，
成何体统？"他伸手要去拽苏瑶的胳膊，被慕容轩反手拦住。"苏姑娘与我是旧识，
不必多礼。"慕容轩扫了眼众人，"今日是我私自前来，不劳各位招待。
"说罢便大步往外走，靴底碾过几片飘落的槐花瓣。族人们面面相觑，
苏怀礼赔着笑追上去："皇子慢走，臣弟明日就去订最好的珊瑚摆件——""砰"的一声，
月洞门在众人面前合上。苏瑶望着紧闭的门扉，手里的锦盒还带着慕容轩掌心的温度。
身后传来族婶的嗤笑："到底是不受宠的，皇子来了都不晓得巴结。""够了。"苏瑶转身，
目光扫过众人，"今日的事，谁也不许再提。"她攥紧锦盒往自己小院走，
裙角扫过满地狼藉的茶盏，忽然想起慕容轩刚才说的"改日再与你说"。
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摸着发烫的耳尖，嘴角悄悄翘了起来。紫藤新枝在风里摇晃，
仿佛在替她哼那半阙未说完的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