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沉沉地压下来。我靠在冰凉的车门旁,指间那一点猩红明明灭灭,
香烟已经烧到了尽头,灼热地烫着指尖,我却感觉不到疼。整栋大楼的灯火渐次熄灭,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抬头望去,只有顶层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还固执地亮着,
像一只冷漠俯瞰众生的独眼。那是听蓝的位置,沈氏千金的生日宴,应该还在推杯换盏吧。
冷风刀子似的钻进领口,刮在脸上生疼。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显示着时间:23:59。
我盯着那串冰冷的数字,从傍晚六点等到现在,六个小时,足够这座城市上演无数悲欢离合。
我给听蓝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孤零零地躺在聊天框里:“我在楼下,你大概几点结束?等你。
” 屏幕干干净净,没有回复。指尖发僵,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手机冻坏了,
才收不到她的回音。又是几个小时在冷风里消磨,我像个傻子。算了,
或许……她正忙着应酬,灯光太亮没看见信息?或者手机没电了?
心里那点卑微的念头还没转完,手机却突然尖锐地震动起来。是王亦深。心头一紧,
说不清是期盼还是抗拒。手指有点不听使唤地划开屏幕。不是听蓝,只是一张图片。
加载的圈圈转了几秒,照片猝不及防地撞进视线——喧闹华丽的宴会厅角落,
水晶吊灯光芒刺眼。王亦深的手臂像一条冰冷的蛇,紧紧缠绕在沈听蓝纤细的腰肢上。
他俯身,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唇压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而沈听蓝,她微微扬着头,
天鹅颈的线条在迷离光影里绷紧又放松,没有拒绝,甚至,那微微阖上的眼睫,
在屏幕上模糊成一片温顺的剪影。嗡的一声,脑子里的弦彻底崩断了。
冷风从鼻腔猛地灌进去,呛得我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火烧火燎地痛。
视线瞬间被一片白雾笼罩,只剩下手机屏幕那锥心刺骨的一幕,钉在眼底,反复灼烧。
王亦深的信息紧跟而来,每一个字都淬着毒,闪着寒光:陆野,看到了吧?识趣点,
别再像个苍蝇似的围着听蓝嗡嗡转了好吗?很惹人烦的。她都跟我明说了,
你给不了她要的生活,一个没前途的穷小子,连她一只鞋都供不起。醒醒吧,别纠缠了行吗?
最后那三个问号,像三颗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心窝。指尖那点猩红的灼热早已熄灭,
连带着最后一丝灰烬也散在冰冷的夜风里。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两张亲密纠缠的脸,
又抬头看向顶层那扇依然亮着的窗。那灯光,那场奢华的宴会,
那些推杯换盏的笑语……原来都是明晃晃的羞辱,是一把生锈的钝刀子,正对着我的心脏,
慢慢地,一寸寸地割进来。冰渣子混着滚烫的痛楚,顺着喉咙往下噎,噎得我浑身发冷,
又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随着那最后一点烟蒂的温度彻底熄灭了。
像是被拔掉了电源线的老旧机器,吭哧了几声,然后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死寂。
心脏还规律地跳动,一下,又一下,清晰地在胸腔里砸着空洞的回响,提醒我还活着,
却又像早已死去多时。我没有再看那扇窗户一眼。拉开车门的手有点抖,坐进去的瞬间,
冰凉的皮革激得我一个哆嗦。启动,倒车。车轮碾过地面一小滩未干的积水,
发出“噗嗤”一声轻微的呻吟,像是什么东西被彻底碾碎了,微不足道,无人留意。
我驶离这座名为“云端”的大楼,后视镜里,顶层那片刺目的光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沉入城市庞大的黑暗中。车载广播里放着温柔的情歌,声音甜腻得让人恶心,
那歌词像是在拼命挠痒痒,却怎么也挠不到心上,那里只剩一片沉寂无声的废墟。
回到那间狭窄的出租屋,冰冷的空气比外面好不了多少。
钥匙插进锁孔的摩擦声刺耳得如同指甲刮过黑板。这扇门,曾无数次欢快地为我打开,
门后是沈听蓝扑过来的暖香,是带着娇嗔的责备“今天又回来这么晚”,
还有她身上那股永远萦绕不散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清新香气。现在,
只有死寂和灰尘的味道。我直挺挺地倒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木板发出“嘎吱”一声呻吟。
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漆黑。眼睛干涩地睁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轮廓。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穷。王亦深说的没错。我没有显赫家世,
没有足以匹配沈家继承人身份的商业帝国。我给不了她动辄几十万的高定礼服,
供不起她心血来潮想买的私人岛屿,就连给她过个生日,
也只能送出一条我自己一笔一划设计、再笨拙地用双手打磨出来的银链子,
在她堆满昂贵礼物的梳妆台上,寒酸得像一块破铜烂铁。
王亦深那张混合着得意和怜悯的照片,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帧一帧在黑暗中循环播放。
沈听蓝那一刻温顺的姿态,比拒绝更残忍,比刀锋更锋利。
它精准地撕开了所有我曾经小心翼翼维护的自尊,告诉我,我的真心,
连同我那点微不足道的努力,在她沈大小姐构筑的繁华世界里,不过是一粒碍眼的尘埃,
随时可以被风吹走,被轻易碾碎。脸颊有点凉,指尖摸过去,一片湿意。原来,死寂之下,
还有东西在无声地溃堤。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冰冷的枕头里。
枕套上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她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如今却成了钻进骨缝的毒针,
密密麻麻地刺着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日子骤然失重,像一辆在高速路上失控的列车,
朝着无底深渊滑行。天亮之后,我依旧上班,对着电脑屏幕处理那些枯燥的报表,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单调的咔嗒声。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
在地板上切割出规整的光条,灰尘在里面静静地舞蹈。
说话的声音、复印机的嗡嗡声、电话铃声……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
模糊而遥远。下班,挤在人潮汹涌的地铁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指示灯闪烁。
回到冰冷的出租屋,煮一碗最便宜的面条。面条在滚水里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热气氤氲模糊了眼前一小块空间。尝不出任何味道,味蕾仿佛集体罢工了,
只是为了维持生存,把食物机械地塞进胃里。我活着,按部就班地呼吸、行动、吞咽,
但灵魂的某个核心被抽空了,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不断吞噬一切的窟窿。
我对沈听蓝的爱情,曾经鲜活炽热如火焰,此刻已经燃尽成灰,冰冷、死寂、毫无生气。
出租屋像个巨大的容器,盛满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选的廉价但温馨的小抱枕、角落里她常穿的那双可爱拖鞋……所有这些沾着她气息的小东西,
都被我面无表情地卷进了一个硕大的黑色垃圾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仿佛在清理一堆令人厌恶的废弃物。沉重的垃圾袋拎起来,丢进楼下的绿色垃圾桶,
“砰”的一声闷响,就像彻底斩断了什么。这间十来个平方的屋子,
失去了那些曾经塞得满满当当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印记,变得异常空旷。
月光像个冷漠的旁观者,惨白地洒在空荡荡的地板上,勾勒出家具死气沉沉的轮廓。
我坐在冰冷的床沿,环视着这个只剩下冰冷器物的方寸之地,第一次感觉呼吸能顺畅一点点。
原来剥离,也会带来一种钝痛的轻松。属于沈听蓝的痕迹消失了,
属于“陆野爱着沈听蓝”的那个部分,也一并被清除了。虽然心口的位置是空的,
风呼呼地往里灌,但至少,这里不再是她施舍怜悯的角落。就在这时,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沈听蓝”。在经历了那样漫长沉默和彻底清除之后,这个名字的出现,
像是一道突兀撕裂夜空的闪电,除了刺眼,只带来被冒犯的烦躁。盯着那名字闪烁了十多秒,
铃声歇斯底里地持续着。我终于面无表情地划开了屏幕,没有开口,只把手机贴在耳边,
等待着她带着惯常命令语气的声音响起。果然,下一秒,
沈听蓝愤怒的声音裹挟着强大的冲击力撞了过来:“陆野!你什么意思?玩失踪是吧?
几天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当我是空气吗?”她的声音高而尖锐,
带着被宠坏的理所当然的控诉。我沉默着,仿佛隔着无形的网,
她的怒火只能徒劳地烧在另一端。出租屋窗户没关严,有风灌进来,冷飕飕地贴着皮肤,
窗外城市噪音模糊一片。“说话!哑巴了?”她的愤怒得不到回应,更添一层恼怒,
“你又在莫名其妙跟我闹什么脾气?多大的人了还搞冷暴力这一套?有意思吗?
还是你就这点能耐?”她的指责像冰雹,劈头盖脸。
每一句“冷暴力”、“没意思”、“闹脾气”,都精准地砸在我心上那片冰冷的废墟上,
带着令人作呕的自以为是。她永远只看到她想看到的。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她的声音像针,
一下下刺穿着耳膜:“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就是那天晚上让你等了一会儿吗?
至于这么斤斤计较?一个大男人心眼比针眼还小!
王亦深人家只是看我生日宴太吵带我透口气,他比你体贴比你绅士多了,你倒好,
不反思自己,反而玩消失……”王亦深的名字像一颗火种,
瞬间引爆了我心底那个早已填满冷灰的炮膛。压抑了太久的寒气,裹挟着一种毁灭性的平静,
骤然冲破了死寂。“沈听蓝。”我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声音低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像两块粗糙的冰在摩擦。电话那端瞬间消了声,只剩下她略带错愕的微喘,
似乎没料到我会开口,更没料到是这样的语调。“你现在有空吗?”我问,
每一个字都像秤砣一样冰冷地砸下去。“你…你现在想起问我了?”她大概以为我服软了,
语气里混杂着余怒未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算你还有点良心。
我现在在……”“市中心医院大门,”我报出地点,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你过来。
我们的事情,该结束了。”不等她回答,甚至不给一丝喘息的机会,直接切断了通话。
电话屏幕黑了下去,映出我自己模糊冷漠的倒影。结束?早就该结束了。而现在,
我要用最冰冷、最清晰的方式,一刀斩断这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荒谬牵连。
市中心医院的大门像个巨大的兽口,吞吐着各色带着焦虑和悲苦的面孔。
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得刺鼻,混杂着潮湿的空气钻进肺里,冰冷又沉重。远远地,
就看到了沈听蓝。她的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急促又清脆的“哒哒”声,
在嘈杂的环境里仍显得突兀。那条价值不菲的丝质长裙被风吹得紧贴身体,
勾勒出紧绷的线条,
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也遮掩不住她此刻明显的愤怒和…一丝被强行压抑的不安?她那样子,
像是奔赴一个不得不面对的战场。她径直冲到我面前,裹挟着一阵昂贵的香水味,
却掩盖不住她情绪的焦灼。“陆野!你到底搞什么鬼?神神秘秘把我叫到这里来做什么?
有话快说!”她胸口起伏着,眼神像锐利的刀子,试图刺破我的平静,“你这些天的态度,
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她的愤怒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只在我死寂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我甚至没有避开她几乎要灼伤人的视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张精致而怒气冲冲的脸。
她的愤怒如此真实,如此理所当然,好像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原来在王亦深的剧本里,在她预设好的世界里,
我一直扮演着这样一个阴郁狭隘、无理取闹的反派角色?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我慢慢地、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平静地,把手伸进了夹克的内袋里。
指尖触碰到那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却依旧坚硬的纸张。它被我体温捂得有些发烫,
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疤。我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夹在指间的那张纸递了出去。动作很轻,
手臂几乎是平直伸出的,没有丝毫犹豫或颤抖,仿佛递过去的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广告传单。
沈听蓝蹙着眉,狐疑地看着我,又低头去看那张纸。
她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圆润的手指有些不耐烦地接了过去,不耐烦地展开。阳光刺眼,
透过医院大厅巨大的玻璃门照在她手上那张薄薄的纸上,映出蓝色的印刷字迹。
四周的喧闹声似乎在瞬间被摁下了静音键。
障碍性贫血……**费用总额预估:RMB 3,570,000.00她的手指猛地一缩,
像被那冰冷的数字烫到。那张精致描画的脸庞上,愤怒的表情像遭遇寒流的春花,
瞬间冻结、碎裂、剥落。她抬起头,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得极大,
瞳孔深处清晰地映出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这…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串恐怖的数字像一个黑洞,
吸走了她所有的气势和愤怒,“我爸的…费用清单?”我没有理会她的震惊和疑问,
目光越过她的头顶,投向医院大厅入口那片空荡荡的地面,那里残留着淡淡的污渍痕迹,
仿佛在无声控诉着什么。我开口,
声音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你父亲突然病危那天,
你接到电话正在和王亦深参加一个什么‘高端品酒会’,走不开,电话里惊慌失措,
让我先去处理。”我的语调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情绪渲染,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块坠地。
“医院下了病危通知,急用钱。几百万,必须立刻缴清才能开始关键治疗。
我找遍了所有能借钱的熟人,打爆了电话,厚着脸皮求,从下午求到深夜,
求遍了所有人…只筹到了十万块…”那个被重复了无数次的、绝望的夜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电话那头或敷衍或为难的拒绝声,混杂着医院里催命的警铃,
让当时的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喉咙深处涌上细微的铁锈味,被我强行咽下。
“医院一直在催,时间就是命…我捏着那十万块,冲去你说的那个会所找你。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侍者鄙夷的目光,
里面飘出来的奢华气息和外面世界的焦虑苦难形成地狱般的对比。“我看见你和王亦深,
被一堆人围着,笑得很开心…我在门外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
发了几十条信息…没有一通接起。”当时那种被世界彻底遗弃的冰冷感再次攫住了心脏,
清晰得令人窒息。“王亦深出来了,他说你不想被打扰。我把存着那十万块的卡给他,
请他务必立刻转交给你。”当时的屈辱感和卑微,如同烙印刻在骨头上,
“我说这是你爸的救命钱,手术就在明天清晨前。他接过去了。
”沈听蓝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脸色开始失去血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看着她脸上那初露的动摇,扯了扯嘴角,却没有丝毫笑意。
那笑容落在她眼里,想必是森冷而恐怖的。“然后呢?”我替她问出了那个最残忍的问题,
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钝重的、宣判般的冷酷,“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卡,在手里掂了掂,
像在掂量一块破砖头。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真脏,不知道沾过多少穷酸味儿’,
当着我的面…”脑海中,
清晰地映出那个挥之不去的慢动作:王亦深那张英俊脸上毫无温度的微笑,
两根修长却冰冷的手指夹着薄薄的银行卡,然后,轻轻一撇。“——就这么丢了。
”我清晰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同时模仿了一个丢掷的动作,
指向大厅入口那片略显污渍的水泥地。沈听蓝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眼睛惊恐地瞪大到了极限,死死盯着我手指的方向,
仿佛能穿透水泥地看到那张被丢弃的、承载着父亲一线生机的卡片。她的呼吸骤然卡住,
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她手里的纸片被无意识地攥紧,
揉成一团,发出令人心碎的脆响。“丢了…他把…钱…丢了?”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每个字都像是从漏风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那我爸…我爸他…那些治病的钱…是谁的?
哪来的?” 她的眼神从惊恐瞬间转为一种近乎祈求的、渴望得到否认的急切,
疯狂地扑向我,双手猛地抓住我的衣袖,“那些钱…是你…你筹到的?
不可能…不可能…你哪来那么多…”她语无伦次,拒绝相信,试图抓住最后一丝稻草。
在她惶乱崩溃的注视下,我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动作近乎机械,
一层一层解开了身上那件半旧夹克的纽扣。然后是里面薄毛衣的扣子,
再里面衬衣的扣子…指尖碰到冰凉的身体,微微停顿,仿佛掀开的不是什么衣物,
而是最后的遮羞布。衣襟向两侧分开。医院惨白的日光灯冰冷地、毫无遮挡地投下。
手术后的疤痕如同丑陋的、扭曲的蜈蚣,嚣张地盘踞在我苍白赤裸的皮肤上,
横贯整个左侧肋下,延伸到小腹。新生的皮肤泛着肉粉色,蜿蜒粗糙,狰狞毕现。
另一侧的腰腹间,还有一道稍短的切口,同样布满缝合后的丑陋印记。整个上半身,
伤痕累累,触目惊心。那是健康被活生生剜去的证明,
是我为了换来那几百万救命钱而付出的残酷代价。“刷……”沈听蓝死死盯着我的身体,
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窒息般的抽气声。她如同被地狱的光景摄住了魂灵,
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抽空。那张一直被她揉捏在手中的昂贵医疗清单,
终于从她失力的指间滑落,像一片枯叶,轻飘飘地落在地面冰冷的尘埃里。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猛地踉跄了一步,
靠着旁边冰冷的医院宣传栏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她的脸,在刹那间褪尽所有血色,
惨白得像一张漂白过的纸,连精致的妆容都盖不住那死一般的灰败。嘴唇剧烈地哆嗦着,
翕动着,却一个字、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那双曾经灵动傲慢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