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教学楼，周玥抱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高二3班门口时，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蓝白色的校服在她身上显得松垮，袖口磨出的毛边沾着洗不掉的灰渍，
齐耳短发被廉价发卡别在耳后，露出光洁却透着怯懦的额头。“喂，看那个土包子。
”后排传来窃笑，周玥攥紧书包带的手关节泛白，她是从县城中学转来的，
父亲在工地摔断腿后，母亲带着她投奔城里的亲戚，
费尽周折才进了这所按成绩分层的重点高中。讲台上方的电子屏滚动着分班名单，
A班是尖子生的领地，B班中游，C班几乎等同于放弃，周玥的名字被钉在B班的末尾，
像枚随时会被撕掉的便利贴。第一堂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函数题时，
周玥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移动，当她报出答案时，全班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前排的女生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哟，县城来的还懂这个？”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
周玥低下头，假装没听见。月考成绩出来那天，红榜前面围满了人，
周玥的名字突兀地出现在B班第一列，甚至超过了几个A班学生。她刚要转身，
就被人狠狠撞在肩膀上。“抄的吧？”体育委员张扬搂着同桌的脖子，故意把声音扬得很高，
“不然怎么可能突然窜这么快？”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周玥攥着衣角往后退，
后腰却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踉跄着撞在公告栏上，硬壳文件夹硌得她尾椎生疼，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它掉下来。“哭什么？被说中了？
”张扬又往前凑了两步，居高临下地打量她洗得发黄的球鞋，“也是，家里条件不好，
想靠成绩混奖学金嘛，可以理解。”有人把喝剩的半瓶可乐放在她脚边，
气泡沿着瓶身爬到鞋面，周玥盯着那片迅速晕开的深色污渍，
忽然想起母亲在菜市场为了一毛钱和摊主讨价还价的样子，喉咙像被堵住般发紧。放学时，
她蹲在操场角落刷鞋，冰凉的自来水顺着指缝流进袖口，头顶忽然罩下一片阴影，
周玥猛地抬头，看见林寒站在面前。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
露出腕骨分明的手，作为班里唯一一个不参与孤立我的人，林寒总是独来独往，
此刻却拿着一包纸巾递过来：“用这个擦吧，不然会着凉。”周玥愣住了，他的声音很轻，
像落在湖面的雨。“谢谢。”她接过纸巾时指尖微颤，这是转来半个月，
第一次有人对她释放善意，让我感到无比温暖。林寒没多说什么，
转身时踢到了她放在地上的帆布包，里面露出半截旧课本，封面上用铅笔写着“周玥”，
字迹被摩挲得模糊。“你数学很好？”他忽然问。周玥点头，又慌忙摇头：“就……还行。
”“那能帮我看看这道题吗？”林寒从书包里抽出练习册，阳光透过他的发梢，
在习题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周玥后来才知道，林寒的成绩在班里中游徘徊，
却总在课间找她问题，有时是三角函数，有时是文言文翻译，
明明前排的学习委员更擅长这些，他却总绕到她的座位旁。“你为什么不找别人问？
”某次自习课，周玥忍不住抬头。林寒转着笔的手顿了顿，窗外的光落在他睫毛上，
投下浅淡的阴影：“他们讲题太快，我跟不上。”周玥“哦”了一声，
继续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她没看见，林寒的目光在她专注的侧脸停留了两秒，又迅速移开。
期中考试前的班会课，班主任拿着成绩单叹气：“咱们班这次整体下滑，
想考进S班更是难上加难。说实在的，我看咱们班没有一个人有希望。
”S班是这所学校的神话，三层的独立教学楼，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实验室，
据说里面的学生直接对接顶尖高校的科研项目，毕业去向都是保密单位，
周玥每次路过那栋爬满爬山虎的小楼，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下课铃响时，
周玥抱着黑板擦走上讲台。粉笔灰呛得她咳嗽两声，全班的喧闹声渐渐平息。她深吸一口气，
背对着所有人，用黑板擦擦去班主任写的“加油”二字，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觉得，
我可以考上S班。”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她在说什么？
土包子想上天？”“别做梦了，S班收的是天才，不是抄答案的。”“快下来吧，
别在上面丢人现眼了！”周玥握着黑板擦的手在发抖，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转过身，
看见班主任皱着眉摇头，眼神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周玥，有志向是好的，
但也要认清现实。”只有林寒坐在座位上，他没笑，他望着讲台上的女生，
校服领口沾着粉笔灰，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落满星光的夜空。那天之后，孤立变本加厉，
有人在她的课本上画乌龟，有人故意把她的作业本藏起来，张扬甚至在走廊里拦住她，
把S班的招生简章揉成一团塞进她嘴里。“尝尝？S班的味儿怎么样？”他笑得狰狞。
周玥咳得眼泪直流，林寒不知从哪里走出来，拽着她的胳膊往楼梯口拉：“老师找你。
”张扬骂了句脏话，没再追上来。楼梯间的窗户没关，冷风灌进来，周玥捂着嘴还在咳，
林寒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递过去：“含着会好点。
”糖纸撕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楼梯间格外清晰，周玥含住那颗糖，
清凉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喉咙。“你真的想考S班？”林寒靠在栏杆上问。“嗯。
”周玥点头，薄荷的凉意让她稍微镇定，“我爸躺在医院里，我妈打两份工，我必须走出去。
” 林寒沉默了一会儿，从书包里拿出个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错题集，可能对你有用。
”本子的封面是篮球明星，里面却记得工工整整，红笔标注的重点比课本还详细。
周玥翻到最后一页，看见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她猛地抬头，
林寒已经转身往下走，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得扬起：“加油，我相信你。”那天起，
周玥成了教室里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人。天没亮就去路灯下背单词，
午休时啃着馒头刷真题，晚自习后在宿舍楼道的应急灯下学到凌晨，
林寒会偶尔给她带杯热牛奶，或者把自己整理的资料放在她桌上，不多说一句话，
却像暗夜里的微光，让她没在彻底的黑暗里。模拟考成绩一次次刷新纪录，
周玥的名次稳定在年级前三，质疑声渐渐变成了沉默的嫉妒。张扬他们不再明着欺负她，
却总在背后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直到S班选拔考试的通知贴出来。考试那天，
周玥在考场门口遇见了林寒。他穿着和平时一样的白衬衫，手里拿着两罐咖啡：“提神的。
”“你不考吗？”周玥接过咖啡，指尖碰到他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去。林寒笑了笑，
眼角有浅浅的梨涡：“我成绩不够，你替我去看看也好。”考卷发下来时，周玥深吸一口气。
物理题里有道关于量子纠缠的论述，她想起狗蛋错题集里写过的注释，
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游走。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试卷上，像撒了层金粉。
最后一道附加题是关于可控核聚变的猜想，题干旁标注着“选做”。周玥捏着笔犹豫了三秒，
忽然想起母亲凌晨五点就在菜市场支起摊位的背影，墨水在纸页上晕开第一个字。
她写了整整两页答题纸，直到收卷铃声响起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放榜那天，
周玥是被宿舍阿姨拍醒的。“小玥，快去看看！红榜前都炸开锅了！
”阿姨的声音里带着雀跃，周玥披起外套往教学楼跑，帆布鞋踩在露水打湿的石板路上，
发出轻快的啪嗒声。公告栏前围了三层人，她被人群推搡着往前挤，
忽然听见有人喊：“看S班名单！第一个是周玥！”像是有股电流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