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这事我上周刚知道。现在他正把工资卡塞进我手心，
指腹擦过我手腕内侧的疤。那疤是他去年用水果刀不小心划的，当时他手抖得比我还厉害，
抱着我去医院时眼泪砸在我眼皮上，滚烫。“晚晚，这个月奖金多发了三千。
”沈砚声音很低，像往常一样带着点讨好，“给你买那条看中的裙子？
”我捏着薄薄的银行卡，塑料边角硌着掌纹。厨房窗户开着，风吹进来，
我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立起来。上周二，我在他旧手机里看到加密相册。
密码是我们初吻的日子。里面不是我的照片。是七个女人的资料。
详细到她们小区门禁卡失效的时间。第七张照片上的女人，上周三失踪。
昨晚护城河下游捞起一只她的高跟鞋。“裙子……太贵了。”我听见自己声音发飘，
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沈砚笑了，低头用鼻尖蹭我发顶：“你值得最好的。”他转身去盛汤，
围裙带子在精瘦的腰后系了个结。汤是山药排骨，热气模糊了抽油烟机不锈钢表面，
也模糊了他挺拔的侧影。多完美的一张脸。多会骗人的一双手。
这双手给过我煮红糖水的温度，也推送过那些女人坠河的社会新闻。新闻照片里浑浊的水面，
和他手机里某个女人家门口的河道护栏缺口，角度一模一样。我攥紧那张卡。
塑料边缘陷进肉里。他工资卡在我这儿三年了。每月五号雷打不动转账，只留五百块饭钱。
同事都说我命好，男朋友帅，钱还全交。以前我也这么傻乐。现在这卡烫得像烧红的炭。
夜里他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手臂横在我腰间，占有欲十足的姿势。我睁着眼看天花板，
吊灯阴影是个模糊的漩涡。轻轻把他手臂挪开。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没声音。
客厅窗帘拉得严实。我摸出他大衣口袋里的工资卡，插进早就准备好的读卡器，
连接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幽幽映亮我半边脸。心跳在耳朵里打鼓。网银登录。
密码是我们养的那只流浪猫的生日。交易记录一页页加载。水电煤气，超市采购，
给我的转账……正常得让人窒息。鼠标滚轮向下滑，滑到三个月前。一笔异常支出。
收款方：城西五金批发市场。金额：387元。时间：深夜十一点二十三分。那个五金市场，
离第三个失踪女人租住的老旧小区，步行九分钟。我截了图。指尖冰凉。继续翻。两个月前。
郊区某渔具店。245元。购买时间下午三点。而那天他说公司加班，晚饭才回。
渔具店隔壁，是第六个受害者常去的社区图书馆。上周。出租车公司线上支付。
深夜从我们小区到北郊废弃化工厂，单程86元。化工厂再往东两公里，
是护城河水流最急的拐弯处。截图。截图。截图。最后一条记录是昨天。
他“下班”路过花店，给我买了一小束洋桔梗。25元。洁白柔软的花瓣，
插在餐桌玻璃瓶里，现在正对着我。我合上电脑。在黑暗里坐了很长时间。
直到窗外环卫车开始收垃圾的哐当声传来。天快亮了。沈砚起床时，我正把煎蛋铲进盘子。
他揉着眼睛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好香。”我把盘子推给他，
没回头：“今天……要查账了。”声音尽量平。他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松开我，
拉开椅子坐下，很自然：“查呗。你管家，你说了算。”叉起煎蛋，金黄蛋液流出来。
我当着他面打开手机银行APP。指尖划到三个月前那笔五金店支出。“这个，
”我点着屏幕，“买什么了？”他咀嚼的动作慢下来，抬眼看了看我，
又垂下眼睫盯着盘子里的蛋：“哦，工具箱。家里那个老插线板不是接触不良吗？
我买了套新工具想修修。”他扯了下嘴角，“结果发现是里面线烧断了，白买。
”理由无懈可击。家里插线板确实坏了。工具箱也确实在电视柜下层。“那渔具店呢？
”我手指往上滑，点中那条记录，“你说过不爱钓鱼。”沈砚放下叉子。金属碰到瓷盘，
清脆一声。他抽了张纸巾擦嘴，动作很慢。“帮老王买的。”老王是他同事，钓鱼发烧友。
“他那天手机摔坏了，急用现金，非缠着我先垫上。”他掏出自己手机，划了几下，递过来，
“你看，他第二天就还我了。”屏幕上是微信转账记录。老王头像，245元。
附言：谢了兄弟，鱼竿钱！时间、金额，完全吻合。我盯着那条附言。喉咙发干。
“那前天晚上……”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牙齿磕碰的声音，“出租车去北郊化工厂？
”沈砚忽然笑了。他伸手过来，似乎想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偏头躲开。他手停在半空，
笑容淡了点，带着无奈。“林晚，”他很少连名带姓叫我，“那是公司报销单！
昨天早上我放餐桌上了，你没看见？”餐桌一角，压在水杯下的，
确实有一张折叠的出租车发票。目的地：北郊化工厂。时间吻合。他身体前倾，
手肘撑在桌上，目光锁住我：“你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他眼神很深，
像两口不见底的井，“总问这些……你不信我？”我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椅背。
所有指向他的箭头，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折断了。证据链在他面前脆弱得像蛛丝。
他递过来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老王那句“鱼竿钱”刺得我眼睛疼。“没有。”我低下头，
用叉子戳着早已冷掉的煎蛋，“就是……随便问问。”他沉默了几秒。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然后，他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的手落在我头顶，很轻地揉了揉。“傻瓜，”他叹气，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疲惫，
“我的钱，我的命，不早都是你的了吗？”这句话像冰锥，扎进我天灵盖。
手机里那七个女人的资料页，她们的笑容，在他指腹下瞬间灰飞烟灭。我的命？下一个吗？
“我去上班了。”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晚上想吃什么？
给你带那家新开的芝士蛋糕？”我摇头，喉咙堵得发不出完整音节。门关上的声音传来，
我冲到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冷水扑在脸上，抬头看镜子里的人。
脸色惨白，眼下乌青，像个惊弓之鸟。不行。这样下去不行。他会发现的。
发现我已经知道了。他会怎么做？像处理掉那七个名字一样，处理掉“林晚”吗？
恐惧像藤蔓缠紧心脏。我跌跌撞撞回到客厅，目光扫过电视柜下层那个崭新的工具箱。
他撒谎了。那个插线板根本不是线烧断了，是彻底报废，我第二天就扔了。他买工具干什么？
渔具店？老王？我抓起手机，手指发抖地翻找通讯录。老王，王振宇。沈砚项目组的同事。
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才接。“喂？嫂子？”背景音嘈杂，像是在工地。“王工，
”我尽量让声音平稳，“不好意思打扰你，就想问问，沈砚两个月前帮你垫钱买鱼竿那事，
你后来还他现金了吗？”“鱼竿？”老王明显愣了一下，嗓门很大，“什么鱼竿？
沈哥帮我买鱼竿？没有啊嫂子！我鱼竿都是海淘的，贵着呢，哪舍得让他垫！他记错了吧？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我捏着手机，指尖冰凉。
“哦……可能是我记混了。”我含糊道，“没事了王工，你忙。”挂了电话，世界一片死寂。
老王的声音还在耳朵里嗡嗡响。沈砚在骗我。那张微信转账截图，是伪造的。他早有准备。
出租车发票呢？我抓起那张发票。皱巴巴的纸，印着出租车公司的章。一个念头闪过。
我打开手机地图，输入“北郊化工厂”，点击搜索。路线规划出来，
预估车费：62-75元。发票金额：86元。多出来的11块钱是什么？深夜加价？
还是……绕路去了别的地方？比如，那个水流湍急的河湾？我跌坐在沙发上。
证据在一点点拼凑，指向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可这还不够。这些零碎的疑点，
警察会信吗？他们会不会觉得，这只是个多疑女朋友的无端揣测？我拿起沈砚的工资卡。
薄薄一片塑料，像一块冰冷的墓碑。这里面，藏着他所有行动的轨迹。
也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线头。接下来的三天，我像个高度戒备的哨兵。沈砚一切如常。
上交工资卡，报备行程，温柔体贴。只是他偶尔看我的眼神，探究的意味越来越浓。
像在评估一件即将失去控制的作品。“晚晚，”周五晚上，他靠在床头看书，状似无意地问，
“你最近……好像很关心我的钱都花哪儿了？”我正对着梳妆台涂晚霜，镜子里他目光沉沉。
“替你心疼钱不行啊？”我故意哼了一声，“你赚钱多辛苦。”他合上书，
轻笑：“给老婆花，不辛苦。”他下床走过来，从后面环住我，下巴抵着我颈窝，
看向镜子里我们的倒影。很亲密的姿势，我却浑身僵硬。“林晚，”他声音低下去，
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不会伤害你。”镜子里，
他眼神幽深得像寒潭。这句话像承诺，又像警告。我脖子后面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他吻了吻我耳后，转身去了书房，说要处理点工作。书房门关上的瞬间，我瘫软在梳妆凳上，
手心全是冷汗。不能再等了。周六，沈砚一早出门，说部门团建去郊区农家乐，晚上才回。
我看着他车子驶出小区，立刻抓起包出门。城西五金批发市场。周末人声鼎沸，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我找到那家收款方对应的“老陈五金”。店面不大，
货品堆得满满当当。老板是个黝黑壮实的中年男人，正叼着烟给一捆铁丝称重。“老板，
三个月前，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多，有没有一个男的来买东西？
”我描述着沈砚的身高样貌，“长得挺帅，个子很高，穿深色衣服。
”老板头也不抬：“晚上十一点？我们九点就关门了！”心猛地一沉。“不可能啊，
我查了支付记录，就是十一点二十三分付的款，收款方是你们店。”老板放下铁丝，
皱着眉打量我：“小姑娘，你搞错了吧？我们这老破店，哪有什么线上支付？都是现金！
”他指了指门口贴着的褪色二维码，“喏，那是我儿子的收款码，他偶尔周末来帮忙才用。
三个月前？他还在外地实习呢！”我如遭雷击。线上支付记录是假的？
那笔钱根本没进五金店？沈砚伪造了一条消费记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掩盖那晚真正的去向和花费？渔具店！我打车直奔那家位于城乡结合部的“顺发渔具”。
店面更小更破，玻璃柜台蒙着灰。店主是个干瘦老头，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老板，
两个月前，下午三点左右，有没有一个高个子帅小伙来买过东西？
大概……245块钱的东西？”老头推了推眼镜，浑浊的眼睛眯着看我：“两个月前？下午？
”他摇头，“下午我这里没啥人。小伙子？哦！有一个！”他像是想起什么，“挺高的，
穿个黑夹克，冷着脸，不太爱说话。没买东西！就问我有没有‘强力的尼龙绳’，
要‘能承重’的。我说有钓鱼线，他说太细。我又说有捆货的粗麻绳，他看了看，
嫌不够结实，就走了。”尼龙绳？承重？捆绑？抛尸？我胃里一阵翻搅，扶着柜台才站稳。
“他……没买别的？”“没有。就走了。前后不到五分钟。”老头又低下头看报纸，嘟囔着，
“怪人。”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来。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发冷。渔具店没消费，
线上记录是伪造。他那天下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那245块钱，
买了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出租车！北郊化工厂！那张发票！我冲到最近的出租车停靠点，
找到一辆正在等客的司机。“师傅，麻烦问下，从锦江花园到北郊化工厂，
打表的话大概多少钱？”司机是个爽快大姐：“化工厂？那可够偏的！打表……不堵车的话，
六七十吧。晚上？晚上十点以后加收夜间费，百分之二十，顶多也就八十出头！
”我掏出那张发票：“那……86块钱呢？”大姐扫了一眼发票：“哟，
这发票是我们公司的！86？那估计是绕了点路，或者堵了会儿。不过也贵不了几块。
”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妹子，查男朋友账啊？姐跟你说，这地方可邪性！
听说前阵子老有姑娘在那附近出事！你可得小心点！”最后一丝侥幸被碾碎。发票是真的，
车费偏高，目的地是弃尸点附近。时间，也对得上第七个受害者最后的失踪时段。他去了。
他一定去了。巨大的恐惧攫住我，几乎无法呼吸。他今晚就要回来了。团建？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去团建？他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了我的调查？不能再一个人扛了。
会死的。我几乎是跑着冲进了最近的派出所。大厅里人来人往，电话铃声、询问声嘈杂一片。
我冲到接待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报……报案！我要报案！
我男朋友……他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接待的女警抬起头，
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女士，您别急，慢慢说。哪个案子？
”“就是……就是最近那七个女人失踪的案子！护城河捞上来高跟鞋那个！”我语无伦次，
掏出手机，翻出那些截图和偷拍的资料照片，“我有证据！他伪造消费记录！他买了绳子！
他深夜去过弃尸点附近！他手机里有受害者的资料！密码是我们初吻的日子！
”我把手机塞过去，像抓住救命稻草。女警脸色变得极其严肃，迅速翻看照片，眉头紧锁。
她拿起内线电话：“陈队！紧急情况！疑似‘护城河连环案’关联人报案！有重要线索！
”不到五分钟，我被带进一间询问室。对面坐着两个便衣警察。年长些的姓陈，目光如鹰。
年轻些的姓李，负责记录。陈警官示意我冷静：“林女士，你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
也非常敏感。你确定你男朋友沈砚，和这些受害者有关联？你看到的资料，
能确定是他搜集的吗？”“确定！”我用力点头，指甲掐进掌心，“是他淘汰的旧手机，
我无意中发现的！加密相册！密码0801，去年七夕，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日子。
”我说不下去了，眼泪涌上来。陈警官和李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李警官飞快地敲击键盘。
“消费记录呢？你如何确认是伪造？
”我把五金店老板、渔具店老板、出租车司机的证词复述一遍，出示了截图和发票。
“还有他同事王振宇，他能证明沈砚撒谎！渔具店的钱根本没帮人垫付！
”陈警官沉吟片刻：“林女士，你做的很好，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但仅凭这些，
还不足以构成直接证据。我们需要更确凿的物证，比如他作案的工具，
或者……受害者的物品。另外，你目前处境可能很危险。我们需要对你进行保护，
同时部署对沈砚的监控和调查。”“保护？”我茫然地看着他。“是的。
鉴于沈砚可能是极度危险人物，我们需要你配合，暂时不要回家，由我们安排安全地点。
同时，我们需要你……”陈警官顿了顿，眼神带着安抚也带着不容置疑，
“继续和他保持联系，像平常一样，不要打草惊蛇。我们需要时间搜集证据。
”“还要……回去？”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回到那个充满他气息的房子？
和他睡在一张床上？等他可能随时亮出屠刀？“我们会确保你的绝对安全。
便衣会24小时在你住所附近布控，监听他的电话和行踪。一旦他有任何异动，
我们会立刻行动。”陈警官语气沉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林女士，
我们需要你的勇气。这不仅是为了那些受害者，更是为了你自己。只有把他绳之以法，
你才能真正安全。”我瘫在冰冷的椅子上，浑身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