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成亲五载,我掏空嫁妆,将夫君杨季从一介寒门书生扶持至从八品官身。
而今我爹运贡布的货船被劫,打入死牢,秋后问斩。我跪在大雨里苦苦哀求,
他却将一纸休书狠狠摔在我脸上:不会下蛋的母鸡,岂配做我杨季正妻?休要误我前程!
我咬破嘴唇咽下血泪,从陈家祖宅灵位下请出那枚尘封的青鱼佩。十日后,
北疆铁骑踏破杨家大门,银甲将军手持单膝跪地:末将奉陈大将军之命,前来接应小姐!
01我跪在院中,雨水早已浸透单薄的夏衣,紧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膝盖跪得生疼,
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痛楚,那句‘不会下蛋的鸡’还萦绕在我心头。近前,
我的夫君杨季穿着一身崭新的藏青官袍,领口绣着精致的云纹,脚蹬鹿皮官靴,气宇轩昂。
他身侧站着县丞李贽的独女李青儿,一把精致的桃花伞殷勤地倾向他那头,
她自己半边云锦衣袖淋湿了,更显得楚楚可怜。婉娘,杨季开口,
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温度,比这秋雨更凉薄,你我五年夫妻情分,今日便到此为止。
这是休书,拿去吧。一张轻飘飘的宣纸,被他随手掷出,飘飘荡荡落在积水的石面上。
墨迹遇水迅速晕开,但那一个个字却像是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在我的心上。
李青儿用丝帕轻轻掩着唇,声音又软又糯,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割在我的痛处:杨郎,
何必对姐姐说这般重话?姐姐五年无所出,心中定然也是苦极...只是,
陈伯父此番犯下的,可是皇家特供被劫,等同谋逆的大罪呀!杨郎你寒窗苦读多年,
好不容易才挣得这从八品的官身,前程似锦,总不能...总不能被拖累了呀。
我猛地抬起头,雨水和泪水交织而下,模糊了视线,
却让那两张虚伪的面孔愈发清晰:杨季!没有我爹当年倾尽家财为你打点科举,
没有我陈家旧日故交为你引路铺桥,你何来今日官袍加身?如今我爹蒙受不白之冤,
身陷囹圄,生死未卜,你竟……放肆!杨季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脸色铁青,
厉声打断我,本官的前程是靠自己寒窗苦读,兢兢业业挣来的!与你陈家有何干系?
你爹知法犯法,罪有应得!念在往日情分,我已打点狱卒,让他在牢里少受些苦楚,
你莫要在此胡搅蛮缠,不知好歹!夫君...,我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
将最后一丝希望和尊严碾碎在泥泞里,声音哀婉欲绝,就算...就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求你再想想办法,爹他年纪大了,受不住的...我...我愿自请下堂,
给青儿妹妹腾位置...李青儿眼底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却又迅速被她掩饰下去,
只更紧地偎向杨季。杨季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耐,像是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不必了!
如今唯有李县丞能从中周旋此事,青儿已答应恳求她父亲出手相助,婉娘,
你若真还有半分孝心,真想救你爹,就痛快拿上这休书,立刻离开杨家!心,
彻底沉了下去,沉进万丈寒潭之底,连最后一丝涟漪都冻成了坚冰。原来,
榨干了我陈家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后,我便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了。我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凉。我慢慢从冰冷刺骨的雨地里站起身,膝盖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
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我挺直脊背,目光逐一扫过杨季冷漠的脸,李青儿得意的眼。好,
好得很,杨季,李青儿,我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却带着一种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
望你们他日,永不后悔。转身,我蹒跚着,一步步走向那间属于我,
却即将被剥夺的偏僻小院。身后,隐约传来李青儿矫揉造作的低泣:杨郎,
姐姐她...她怕是恨极了我们了...。
以及杨季那带着一丝厌弃的回应:一个无所出的弃妇,恨又能如何?
莫让她扰了我们的兴致,过几日便是你过门的好日子。是啊,一个被榨干家产,
父亲蒙冤即将问斩的弃妇,恨又能如何?但那李青儿似是不肯如此,假模假样:杨郎,
不若让姐姐继续留在府上,免得旁人在背后嚼舌根,影响你在官场的名声
杨季转头问我:你可愿意?我自知她不是出于什么好心,纯粹是想留我下来羞辱我,
但我也需要继续留在杨家,拿回我爹的产业。好,我愿意02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我便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惊醒。陈氏!起来收拾东西!青儿小姐要搬进来了!,
门外是管家杨福冰冷的声音。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门,
只见杨福带着两个粗使婆子站在门外,脸上尽是鄙夷之色。福叔,这是何意?
我强撑着问道。杨福冷哼一声:老爷吩咐了,这院子以后归青儿小姐住。
你搬到西边那间柴房去。西边的柴房?那是府里最破旧潮湿的屋子,夏日闷热,冬日漏风,
平日里连下人都不愿靠近。我还未开口,就见李青儿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
袅袅婷婷地走来。她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玫红衣裙,头戴金步摇,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姐姐醒得真早,她掩口轻笑,这院子我瞧着还不错,就是有些旧了。不过无妨,
等过几日我让人重新修缮一番便是。她说着,目光扫过我身上半旧的衣裙,
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姐姐的东西想必也不多,就让下人帮你搬了吧。对了,
听说姐姐要去住柴房?那可真是委屈姐姐了。我垂眸,掩去眼中情绪,轻声道:不委屈。
只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妹……请杨夫人成全。李青儿挑眉:哦?何事?
我爹如今身在牢狱,生死未卜。我身为女儿,不能不尽孝道。
还请杨夫人允我每日去牢中送些饭食,全当尽一份心意。李青儿眼珠一转,
笑道:姐姐真是孝顺。也罢,准了。不过...,她话音一转,抛出一块牌子,
姐姐如今已不是杨家正妻,这般抛头露面总是不好。这样吧,每日酉时之后,你方可出门,
辰时之前必须回来。酉时之后,辰时之前?那正是夜深人静之时,一个女子独行街头,
何其危险!但我别无选择,只能躬身应下:多谢夫人。搬去柴房的路上,我遇见了婆婆。
她正指挥着下人往主院搬东西,见到我,脸上堆起慈爱的笑容:婉娘啊,委屈你了。
季儿也是不得已,你要体谅他。她拉着我的手,叹气道:你放心,就算青儿进了门,
娘心里最疼的还是你。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了,娘一定让季儿好好补偿你。若是从前,
我定会被她这番言辞感动。但如今,却是对杨家上下失望透顶。娘言重了,我垂下眼睑,
婉娘明白。婆婆满意地点头,又道:对了,婉娘,你爹以前常往北疆那边走动,
可曾与你提过什么特别的商路?如今他身陷囹圄,若是能有些门路,
或许还能打点一二...人心叵测!这老婆子竟然还觊觎我爹的北疆商道?!
我故作茫然:爹从未与我说过这些。他常说女子不该过问外头的事。婆婆眼中闪过失望,
但仍不死心:你再仔细想想?比如说,你爹平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信物,
或者特殊的接头人...我摇头:真的没有。爹若是有什么门路,
如今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了。婆婆叹了口气,拍拍我的手背:也罢,你且安心住着,
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娘。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我心中冷笑。好一个慈爱的婆婆,
好一个情深义重的杨家!03柴房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蛛网遍布,霉味扑鼻,
除了一张破旧的板床和几捆柴火,再无他物。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将仅有的几件衣物叠好。
如今我最担心的,是不知我爹在牢里的情况。正当我沉思之际,柴房的门被推开,
婆婆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婉娘,快来把这碗补药喝了。她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虽说如今情况不同了,但你的身子还是要调理好。说不定哪天就能怀上呢?
那碗漆黑的汤药散发着熟悉的气味,正是五年来我每日必喝的求子汤
我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接过药碗:多谢娘关心。婆婆站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显然是要亲眼看着我喝下去。我佯装要喝,却故意手一滑,药碗啪地摔在地上,
药汁四溅。哎呀!我惊呼一声,娘,对不起,我手滑了...婆婆脸色一变,
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很快又恢复慈爱:无妨,无妨。娘再去给你熬一碗便是。
她蹲下身收拾碎片,状似无意地问道:婉娘啊,方才娘突然想起,
你陈家在那北疆是不是有个什么...玉佩之类的信物?
据说凭此物可以在北疆各地畅通无阻?我的心猛地一跳。玉佩?父亲从未提过此事。
但婆婆既然如此问,定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玉佩?我故作疑惑,婉娘从未听说过。
娘是从何处听来的?婆婆干笑两声:也就是偶然听人说起。既然你不知道,那便算了。
她收拾完碎片,又叮嘱了我几句方才离开。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不妙。
婆婆如此急切地打探玉佩的下落,必定有所图谋。看来,我必须尽快弄清楚里面的门道。
是夜,我悄悄带上饭盒,又换了丫鬟的粗布服饰,将锅底灰往脸上一抹,去了大牢。
递上李青儿给的牌子,那狱卒又收了我一两银子,才允我见上我爹一面。
爹奄奄一息地蜷在湿臭的稻草堆里,浑身血迹斑斑,没有一块好肉……更是说不出一句话。
他看见我,挣扎着撕下囚衣一角,咬破手指,
在昏暗中颤巍巍地写下几个歪斜血字——老宅…玉…地库。我含泪给爹递上饭菜,
他用尽力气挥手让我离去。我怀着悲伤的心情走出县衙大牢,已是深夜。
回去的时候我刻意绕了两条街,却在转角处瞥见那个戴斗笠的刀疤男人,
已是第三次见到他了。心里顿时明了,看来是李青儿派来的人。我不动声色地转入东市,
脚步却悄悄加快。布行的王掌柜正要上门板打烊,见我匆匆而来,刚要开口招呼,
我便抢先道:王掌柜,前日那批苏缎可到了?我急着要看。终是我爹留下的老人,
即便是如今为妾,王掌柜对我仍颇为客气。王掌柜是聪明人,见我眼色有异,
立即会意:正在后头库房理货呢,夫人里边请。我闪身进了布行,
眼角余光瞥见那斗笠男子果然停在了对街茶馆前。穿过琳琅满目的货架,
我径直走向最里间的库房。这里我太熟悉了,三年前扩建时,
我特意让工匠在西北角留了条暗巷,原本是为防火,今日倒派上了用场。夫人,
可要老朽...王掌柜跟进来,面露忧色。我摆手打断:无妨,我自后门出去便是。
若有人来问,只说我看完料子从后门走了。推开堆着杭绸的货架,
露出后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这门直通隔壁胭脂铺的后院——那铺子原也是我陈家的产业。
我闪身而出,反手带上门,在里面换了一身衣裳。之后快步穿过庭院,
从侧门拐进了人声鼎沸的西大街。站在卖馄饨的摊子前,我佯装挑选绢花,
余光里那个斗笠男子果然急匆匆追到了布行门口,正拉着王掌柜急切地问着什么。
王掌柜摆手摇头,那人气得跺脚,却也只能悻悻离去。我要了碗馄饨坐下,
心想:尾巴是甩掉了,但往后的路,怕是更要步步为营了。04回到家,我苦思许久,
决定按照爹的血书提示,先去老宅看看。第二日,我假借身体抱恙去往医馆看病,
实则绕道去了我陈家老宅。老宅多年无人居住,但我爹常年派人打扫,倒还不算落破。
我在里面找了许久,未曾找到什么物件。忽然我余光撇了一眼祠堂供桌底下的柱子,
想起儿时父亲曾拿锯锯开过。我在红柱上仔细摸索起来,果然在内里摸到一个极小的暗扣。
旁人若不是提前知道,真不会留意这不起眼的地方。暗扣轻轻按下,
祖宗牌位里一个叫陈擎天的牌子倒了下去,翻上来一个锦盒。里面正是半块青色鱼佩,
以及一封泛黄的信件。信是写给父亲的,落款是兄擎天。字迹苍劲有力,
透着一股杀伐之气。吾弟亲启:兄已执掌北疆军务...此鱼佩乃我心腹信物,
他日若遇生死大难,凭此物可往北疆寻我...兄纵万里亦必派人驰援...
我的手指微微颤抖。原来大伯还活着!我小心翼翼地将鱼佩和信件收好,正准备离开,
却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我急忙躲到帘幕后面,屏住呼吸。来人是婆婆和她的心腹嬷嬷!
..那玉佩定然就藏在陈家老宅某处,婆婆的声音带着急切,只要找到玉佩,
就能掌控陈家的北疆商道。到时候献给知府大人,莫说区区县丞,
就是即将到来的县令也要对我们礼让三分!嬷嬷低声道:夫人放心,
老奴已经派人暗中搜查多次,只是尚未找到...废物!婆婆厉声道,
再灌三个月绝子汤,等她爹那条北疆商道的秘密到手,就送她下去陪她那短命的老爹!
记住,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能让人起疑。是,老奴明白。我死死咬住嘴唇,
鲜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原来如此!他们不仅要夺我家产,还要我的性命!待她们走后,
我借着月光,咬破手指在信纸背面写下:大伯亲启:侄女婉娘泣血叩首。父蒙冤入狱,
重伤凄惨。夫家构陷,婆母长期投喂绝子汤,只为让我心怀愧疚,帮夫家直上青云。
今又要害我性命,求大伯救我父女!婉娘顿首。将血书与鱼佩包好,我连夜找到城中镖局。
务必送到北疆大营,面呈陈擎天将军!,我掏出身上最后一支金簪,这是定金,
事成之后,必有重谢!05回到杨府时,天已经蒙蒙亮。李青儿正式搬进了主院,
带来的丫鬟婆子挤满了院子,好不热闹。我被叫到主院陪座,李青儿端坐在梳妆台前,
由丫鬟梳理着长发。姐姐来了,她透过铜镜看着我,嘴角带着讥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