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人,我的公婆和小叔子,拿着两百万赔偿款,哭得死去活来。
转头却对我说:“这钱得留给小浩娶媳妇传宗接代。
那套郊区的凶宅,当初阿俊非要买,现在就给你吧,你也算没白嫁进我们家一场。”
我麻木地接过钥匙,走进那间据说闹鬼的屋子。
半夜,被风吹开的衣柜门反复撞击墙壁,我壮着胆子想把柜门锁死时,摸到了衣柜背板上一块冰冷的凸起。
里面,是一个焊死的铁皮夹层。
1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打开它!我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阳台角落里那根用来撬东西的铁棍。
那是之前装修剩下的。
我抄起铁棍,将尖锐的一头对准夹层的焊接缝隙,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撬了下去!“刺啦——”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一下,两下,三下……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进眼睛里,又酸又涩。
我不管不顾,只是发疯似的撬动着。
终于,在一声沉闷的崩裂声后,那块铁皮被我整个撬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喘着粗气,朝里面看去。
夹层里,没有我想象中的金条或者现金。
只有一个用牛皮纸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文件袋。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我抽出了那个文件袋,撕开封口。
里面,是一叠用塑料保护套精心包裹好的文件,和一封信。
我抽出了第一份文件。
那是一本红色的,带着国徽的——《不动产权证书》。
我机械地翻开。
“权利人:苏晴。”
“坐落:市中心“天誉华府”A座3201……”我的名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剩下的文件全部倒了出来。
第二本,《不动产权证书》,权利人:苏晴。
坐落:大学城“翰林学府”……第三本,《商铺所有权证》,权利人:苏晴。
地址:滨江路步行街……第四份,第五份……一本又一本的房产证,一份又一份的商铺合同。
还有一张银行卡,卡的背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一个六位数的密码。
所有的权利人,无一例外,写的都是我的名字!我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那些红色的本子散落在我身边,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灼烧着我的眼睛,也灼烧着我的灵魂。
周俊。
那个在家里总是沉默寡言,对他父母言听计从,任由他们苛待我的老公……那个被我认为,懦弱无能,心里只有他原生家庭的老公……他竟然,在我完全不知道的背后,为我置办了这么一份谁也抢不走的“家产”?我拿起最上面的那封信,颤抖着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是那种最普通的横格纸,上面的字,是我熟悉的周俊的笔迹。
却比我记忆中要潦草一些,仿佛写信的人,带着一种急切又复杂的情绪。
信的开头,只有三个字。
给晴晴。
3.“晴晴: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不要哭。
人这辈子,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嘴也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让你开心。
还总让你受委屈。
你肯定觉得,我偏心我弟,心里根本没有你这个老婆。
是我对不起你。
其实,我怎么会不疼自己的老婆呢?你是唯一一个,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愿意跟着我吃苦的女人。
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妈给你脸色看,你躲在厨房里偷偷掉眼泪。
我看到了,我心里比刀割还难受。
我知道,我妈那个人,偏心已经到了骨子里,就觉得小儿子是根,是宝。
什么好东西都想留给我弟。
我跟他们吵过,闹过,没用。
在这个家,我说了不算。
我没本事,改变不了他们,也给不了你一个公平的家。
我去看过你,在你公司楼下。
你穿着职业装,很有精神,跟客户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你和我妈我弟都不是同一类人,你自强自立。
我看着你努力的样子心里就高兴。
我这些年瞒着他们偷偷去做兼职,挣钱不算太多,但也不少。
我本来想着,直接把钱给你。
可我想了很久,不行。
以我妈的性子,她要是知道你有钱了,肯定会想方设法闹着让你拿出来给我弟。
你脸皮薄,心又软,你斗不过他们的。
到时候,钱没了,你还落一身埋怨。
赔偿款,更不行。
我天天跑工地,知道工地上有意外险,可那笔钱只要打到账上,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我怕他们天天去你那儿闹,让你不得安生。
我不想你以后的日子,都用来跟他们扯皮。
想来想去,还是房子、商铺这些不动产最稳妥。
这些东西,都写着你的名字,谁也抢不走,谁也拿不掉。
它们就在那儿,以后可以租出去,每个月给你一份收入,让你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就算你……以后有了新的生活,这也是你的婚前财产,是你自己的底气。
晴晴,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了。
原谅老公的无能,也原谅老公的自私。
我用这种方式,为你准备了一份保障。
以后,好好生活。
爱你的,阿俊。”
信不长,字里行间,没有一句花哨的词语,却字字泣血。
我把信纸紧紧地攥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丈夫的温度。
原来,他不是不爱我。
他只是用了一种最笨拙,最沉默,也最深沉的方式,爱着我。
他看透了公婆的偏心,看透了小叔子的贪婪,也看透了我的软弱。
所以他釜底抽薪,为我打造了一个谁也无法攻破的堡垒。
我想起我们刚结婚时,挤在出租屋里,他把唯一的鸡腿夹给我,说他在工地上吃得好。
我想起我生病时,他半夜跑遍全城去给我买药,回来时浑身是汗,嘴上却说不累。
我想起每次他父母刁难我,他都把我护在身后,然后自己默默承受父母的责骂。
那些被我误解为“懦弱”和“愚孝”的瞬间,此刻像电影一样在我脑中回放。
每一帧,都变成了他深沉的、说不出口的爱。
对不起,阿俊。
是我错了。
对不起……我哭得几乎昏厥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更加刺耳的手机铃声,将我从巨大的悲恸中惊醒。
我抹了把脸,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婆婆。
4我划开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婆婆那尖锐而不耐烦的声音就从听筒里炸开。
“苏晴!打你电话半天不接!在干什么?”“我再通知你一遍!明天上午九点,公证处!你别迟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而蛮横。
我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刺骨。
听筒里,婆婆还在喋喋不休地催促,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小叔子周浩不耐烦的抱怨声。
“听见没有?别给我装聋作哑!那破凶宅收拾完了就赶紧滚过来,别耽误小浩的正事!”“签了字,你跟我们周家也算两清了,那房子你爱卖就卖,跟我们没关系了!”若是半小时前,我或许还会为这份赤裸裸的算计和迫不及及待感到心寒齿冷。
但现在,我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红本子,看着丈夫那封字迹潦草却重如千钧的信。
阿俊用他全部的智慧和沉默的爱,为我筑起了最坚实的后盾。
他不是不爱我,他是太爱我了。
爱到不得不瞒过所有人,包括我,来保护我。
“苏晴?你死人啊?说话!”婆婆的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火药味。
“听见了,妈。”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股老房子的霉味似乎都淡了。
我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努力压抑的哭腔,像是委屈到了极点。
“我刚把屋里打扫了一下,灰太大了。”
“东西不多,今天就能弄完。”
“明天上午九点是吧?公证处,我会准时到的。”
或许是我的顺从取悦了她,又或许是她根本不在意我在做什么,只要结果如她所愿就行。
张翠兰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没什么温度。
“算你识相。
早点弄完早点过来,别让小浩和他对象等着。
挂了。”
“嘟……嘟……”电话挂断得很快。
我却要细细思考,怎么安稳地留下我丈夫给我的爱。
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有这么一笔财产的存在。
我迅速从地上捡起手机,也顾不上满手的灰尘,在通讯录里艰难地翻找。
我记得几年前,周俊似乎给过我一个号码,让我存着,说是个很厉害的律师,以防万一。
我当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万幸,我没换过手机。
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分类里,我找到了“张远航律师”的名字。
我没有犹豫,立刻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四五声,就在我担心无人接听时,那边被接起了。
一个沉稳温和的中年男声传来:“你好,哪位?”“张律师您好,”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我的情绪。
“我是苏晴,周俊的妻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语气变得凝重而关切。
“是苏女士?我听说了周先生的事,请节哀。”
“你……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他似乎意有所指。
“张律师,我……”我喉咙有些发紧,“我找到了阿俊留下的铁皮夹层,还有您的联系方式。”
这句话像是一个暗号。
张律师的声音立刻变得更加清晰和郑重。
“你找到了?好,你现在人在哪里?安全吗?身边有没有其他人?”“我在阿俊留下的郊区房子里,就我一个人。”
我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我刚接到我婆婆的电话,催我明天去公证处签放弃赔偿款继承的声明。”
“我明白了。”
张律师语速加快,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专业和果断。
“苏女士,你听着,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夹层和里面的东西,包括你的公婆和小叔子。”
“那套凶宅,既然已经说定给你,你就先拿着,暂时不要有任何异常举动,以免引起他们怀疑。”
“那我明天……”“明天的公证,你去。”
张律师语气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