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舞影校图书馆有条规定:晚上十点后不能使用靠窗的第四排书桌。我偏不信邪,
带着女友林晚去了那里通宵复习。午夜钟声响起时,
林晚突然低声说:“窗外好多人影在跳舞。”我抬头看去,窗外只有漆黑一片的梧桐道。
她却越看越兴奋,拉着我的手说:“他们邀请我们加入呢。”第二天,林晚失踪了,
监控显示她昨晚独自在书桌上跳舞至凌晨,然后走向了禁止通行的图书馆旧楼。
我疯狂寻找线索,发现六十年来,每隔二十年就有四名学生在那张书桌前消失。而今年,
正好是第六十年...---2 年轮回十点整的钟声在图书馆古老的穹顶下悠悠回荡,
沉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是从遥远年代吹来的一阵风,
刮过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搅动了陈年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沉闷气息。
陈续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还残留着《结构力学》课本粗糙的触感。他环顾四周,
偌大的阅览区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正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准备撤离。灯光似乎也黯淡了些,
在地面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走吧,林晚。”他推了推身边的女友。林晚却一动不动,
眼睛盯着摊开的书本,焦距却不知落在何处。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
悄无声息地指向斜前方,那片靠近巨大落地窗的区域。“去那边,”她的声音很轻,
几乎要被翻书的细微声响盖过,“第四排,靠窗的位置,还空着。”陈续的心没来由地一跳。
那条不成文的规定,像个生了锈的冰冷铁钩,在他脑海里轻轻划了一下——晚上十点后,
不能使用靠窗的第四排书桌。没人知道为什么,流传下来的版本五花八门,
有的说那里死过战时避难的學生,怨气不散;有的说那是某个已故老馆长最钟爱的地方,
不愿被人打扰;更玄乎的,说是建筑结构问题,深夜那里会产生诡异的次声波,扰人心智。
老生常谈,近乎玩笑,平时没人当真,但在这越来越安静、越来越空旷的深夜里,
这规定突然带上了一点沉甸甸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分量。“别了吧,”他压低声音,
凑近林晚耳边,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花香,这熟悉的味道让他稍微安心了些,
“那地方邪乎,不是说十点后不能去吗?”林晚转过头,
窗外的黑暗在她清亮的眸子里投下两小片深潭,
嘴角却勾起一个带着点顽皮和挑衅的弧度:“陈续,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些了?期末了,
哪里还有空位?而且,”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你不好奇吗?
为什么偏偏是那里?”好奇。陈续当然好奇。年轻人的血气和不屑,
以及对身边人无条件的迁就,最终压过了那一丝微不足道的不安。他嗤笑一声,
像是要驱散那点寒意:“行,听你的。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妖魔鬼怪来找我们麻烦。
”两人拿起书本和背包,穿过一排排寂静的书架,走向那片被无形划为“禁区”的区域。
脚步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一声,又一声,敲打在异常寂静的空气里。
越靠近那排书桌,空气似乎越发凝滞,温度也好像降低了一两度,
裸露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靠墙立着的巨大书架,投下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
仿佛蛰伏的巨兽。第四排靠窗的书桌,孤零零地摆在那里,桌面是暗红色的木质,漆面斑驳,
留下了无数届学生刻画的痕迹,或深或浅,像某种无法解读的密码。
它正对着巨大的拱形玻璃窗,窗外,是著名的“梧桐道”,此刻外面已是浓得化不开的漆黑,
只有远处几盏路灯,晕开一小圈模糊昏黄的光,
勉强勾勒出几根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的虬结枝干,形如鬼爪。两人在书桌前坐下。
木质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陈续把厚重的课本顿在桌面上,扬起一点微不可见的尘埃。时间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中,
在书页翻动的脆响中,悄然流逝。窗外的黑暗愈发厚重,仿佛有生命的活物,
紧紧贴附在玻璃上。陈续偶尔从繁复的公式中抬起头,瞥一眼窗外,
除了自己和小半阅览区灯光在玻璃上投下的、微微扭曲的倒影,什么也看不见。
那片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让他心里有些发毛。林晚似乎完全沉浸在了书本里,
侧脸在台灯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宁静。不知过了多久,
图书馆内最后一点其他人活动的声息也彻底消失了。
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小片被灯光圈起来的孤岛,以及岛屿外无边无际的、沉默的黑暗之海。
头顶的老旧灯管,发出极其轻微的、持续不断的“嗡嗡”声,
像一群看不见的飞虫在耳边萦绕。陈续感到一阵困意袭来,眼皮发沉。他甩了甩头,
试图驱散倦意,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桌面。靠近他手肘的桌面上,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他凑近了些,用手指拂开一点积年的灰尘。那不是一个随意的涂鸦,
而是几个深深凿刻进去的数字,边缘已经变得圆滑,显然年代久远。
“1964. 10. 31”。数字下面,还有几个更加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
他眯起眼睛,仔细分辨,才勉强认出是“他们……在看……”一股寒意,
毫无预兆地顺着脊椎爬了上来。1964年?那是整整六十年前。十万三千……是日期?
他下意识地用指尖描摹着那些冰冷的刻痕,“他们”是谁?“在看”?在看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林晚,想和她分享这个有点古怪的发现。就在这时,午夜的钟声,
敲响了。“当——当——当——”钟声比十点时更加洪亮、悠长,
仿佛直接敲击在人的心脏上,震得胸腔都在微微共鸣。空气似乎也随之凝滞、冻结,
连那恼人的灯管嗡嗡声都消失了。钟声余韵未绝,
陈续看见林晚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她的动作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僵硬感,
视线直勾勾地投向窗外那片浓稠的黑暗。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飘忽得像一缕游丝,
带着一种天真又诡异的疑惑:“陈续……窗外,好多人影在跳舞啊……”陈续浑身一僵,
霍然转头。窗外,依旧是那片死寂的、吞噬一切的漆黑。梧桐道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难辨,
哪里有什么人影?更别提跳舞了。“你眼花了吧?”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却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有啊……”林晚的声音陡然变得轻快,甚至带上了一种病态的兴奋,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在台灯光线下反射出两点奇异的光,牢牢锁定着空无一物的窗外,
“好多,好多……穿着旧旧的衣服,男的,女的……他们的动作真好看,一圈,一圈,
转着……”她的嘴角开始上扬,形成一个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的笑容,
整张脸都焕发出一种不正常的、狂热的光彩。“你看!他们在对我们招手呢!
”她突然伸出手,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了陈续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陈续,
他们邀请我们加入呢!走,我们一起去跳舞!”她的触碰冰得像一块铁,
那冰冷的触感和话语里蕴含的疯狂,让陈续头皮瞬间炸开!他猛地甩开她的手,
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林晚!你醒醒!看着我的眼睛!外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林晚被他摇得晃了晃,但目光依旧死死地黏在窗外,
脸上的笑容痴迷而沉醉,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极致的瑰丽景象。
她甚至开始轻轻地、有节奏地晃动起身体,哼起了一段不成调子的、旋律古怪的曲调,
那调子婉转又苍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陈续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不再犹豫,猛地站起身,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东西,书本和笔被胡乱的塞进背包,
拉链发出刺耳的声响。“走!我们马上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他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林晚从椅子上拉起来。林晚起初还有些抗拒,
身体软绵绵地向着窗户的方向倾斜,嘴里依旧哼着那诡异的调子,眼神迷离。
直到被陈续强行拖着踉跄了几步,远离了那扇窗户,她眼中的狂热才像潮水般一点点褪去,
哼唱声也渐渐低弱下来。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的陈续,
困惑地问:“……怎么了?我们……不复习了吗?”陈续没有回答,只是死死攥着她的手腕,
头也不回地拉着她,几乎是奔跑着穿过一排排沉默的、巨大的书架,
冲向图书馆出口那点微弱的光亮。身后,那片靠窗的第四排区域,
重新沉入了死寂与黑暗之中,只有那张暗红色的书桌,如同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静静地躺在原地,桌面上的刻痕,在阴影里模糊不清。值班的老管理员正靠在椅子上打盹,
被他们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抬起惺忪的睡眼,嘟囔了一句:“慢点,
同学……”陈续一口气冲出图书馆大门,深夜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
他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他松开林晚的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到底怎么了?”林晚揉着被他攥得发红的手腕,眉头微蹙,
脸上带着残留的困惑和一丝不满,“刚才……发生什么了?我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陈续抬起头,看着女友恢复了清明的眼睛,那里面只有纯粹的疑惑,
再也找不到丝毫之前的疯狂与迷醉。他张了张嘴,想把那可怕的经历说出来,但话到嘴边,
又咽了回去。怎么说?说她在午夜钟声后看到了不存在的东西?说她被幻觉诱惑要去跳舞?
这听起来太荒谬了。“……没事,”他最终沙哑地开口,声音带着奔跑后的喘息,
“可能……可能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我们回去好好休息。
”他把林晚送回了女生宿舍楼下,看着她安全地走了进去,才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寝室,
躺在床上,他却毫无睡意。林晚那双凝视黑暗、焕发异彩的眼睛,那冰冷的触感,
那诡异的哼唱,还有桌面上那行来自1964年的刻字……所有的画面和感觉,
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交织成一张巨大而混乱的网。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陈续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是林晚的室友打来的,语气焦急万分。“陈续!
林晚在不在你那里?她一晚上都没回宿舍!我们到处都找不到她!”嗡的一声,
陈续只觉得一股冰水从头浇到脚,整个人瞬间僵住。昨晚分别时的不安感,
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宿舍,冲向图书馆。
清晨的校园还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梧桐道上的枝叶滴着露水,一切都显得清新而宁静,
但这宁静之下,却潜藏着令人窒息的恐慌。图书馆刚刚开门,他几乎是闯了进去,
直奔监控室。值班的保安被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在他语无伦次的恳求下,
勉强同意调阅昨晚第四阅览区的监控录像。屏幕上,黑白影像带着轻微的雪花噪点。
时间戳跳动着,指向昨晚十一点五十分之后。画面里,他和林晚并排坐在那张靠窗的书桌前。
起初一切正常,两人都在低头看书。当时钟跳转到零点整时,
他看到画面中的自己似乎因钟声而震动了一下,而旁边的林晚,
则缓缓地、姿态怪异地抬起了头。紧接着,就是他与“林晚”的对话,
他看到她脸上浮现出那诡异的、迷醉的笑容,看到她抓住自己的手腕,
看到自己惊慌失措地收拾东西,强行将她拉离……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但是,
没有结束。监控录像还在继续播放。画面中,被他拉走的林晚,在走到阅览区门口,
即将脱离摄像头范围时,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
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监控清晰地显示,他当时正背对着她,
焦急地按着电梯按钮——林晚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退回到了那张靠窗的书桌前。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对着窗户,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过了大约一分钟,她开始动了。
不是离开。她的双臂缓缓抬起,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然后,
身体开始以一种奇异的、带着古老韵律的节奏,摇摆,旋转。她在跳舞。独自一人,
在空无一人的、死寂的图书馆第四排靠窗的书桌前,对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
跳着一支无声的、诡异的舞蹈。她的动作时而轻柔,时而激烈,脚尖踮起,裙摆旋开,
在黑白的监控画面中,如同一朵在暗夜中无声绽放又迅速枯萎的花。陈续死死地盯着屏幕,
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毫无所觉。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
舞蹈持续了将近十分钟。然后,她停了下来。画面中的林晚,缓缓转过身,
面向摄像头的方向——或者说,只是恰好面向这个方向——她的脸在黑白影像中有些模糊,
但陈续仿佛能看见,那上面依旧残留着昨夜那种狂热而空洞的表情。她没有走向出口,
没有返回宿舍的方向。她转过身,朝着图书馆深处,
那条通往早已废弃、封锁多年的旧馆楼的走廊,走了过去。脚步平稳,决绝,没有一丝犹豫。
身影最终消失在监控录像的尽头,被那片更加浓重的阴影彻底吞没。
陈续瘫坐在监控室的椅子上,浑身冰凉,如同坠入万丈冰窟。保安在一旁喃喃自语,
脸色发白:“旧馆那边……几十年前就封了,门都是锁死的,
她去那儿干什么……”陈续没有回答。他的目光,
落在监控画面定格的那一瞬间——林晚消失在黑暗走廊前的最后一个背影。他的脑海里,
只剩下昨晚桌面上那行冰冷的、来自六十年前的刻字,疯狂地盘旋,
放大——“1964. 10. 31”。“他们……在看……”在看什么?谁在看?
而林晚,又去了哪里?一股冰冷的铁锈味从喉咙深处涌上来,陈续死死攥着拳头,
指甲陷进掌心的嫩肉里,那点尖锐的疼痛是此刻唯一能让他确认自己还清醒的锚点。
监控屏幕已经定格,林晚消失在黑暗走廊尽头的背影,像一个烧红的烙铁,
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旧馆……”他声音嘶哑,几乎不成调,“旧馆怎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