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震。一直在震。我把它扣在化妆台上。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粉底刷停在半空。
门被撞开。助理小圆举着手机冲进来。嘴唇哆嗦。“晓晓姐！”“爆了！”她手抖得厉害。
屏幕差点怼到我眼前。#周屿白夜会神秘女子#后面跟着一个血红的“爆”。
小圆点开最上面的视频。像素不高。路灯昏黄。巷子口。穿着连帽卫衣的高个子男人低头。
怀里圈着个人。帽檐压得低。只能看见他优越的下颌线。是周屿白。化成灰我都认得。
他怀里的人戴着同款帽子。埋在他胸口。视频里，他抬手。很轻地揉了揉那人后脑勺。
动作亲昵熟稔。下一秒。镜头猛地拉近。一阵晃动。怀里的女人似乎想抬头。
帽子被风掀开一角。路灯的光。正好打在我半张侧脸上。清晰无比。化妆间死寂。
粉底刷“啪嗒”掉在地上。手机还在震。屏幕上跳动着“经纪人-赵姐”。我吸了口气。
捡起刷子。对着镜子继续拍粉底。手很稳。“接啊！”小圆急得快哭出来。我按下免提。
赵姐的咆哮穿透听筒：“武晨晓！你他妈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公司！”“热搜！炸了！
”“周屿白的团队电话打到我这儿兴师问罪！”“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他搞在一起的？！
”粉饼盒子盖上。咔哒一声。“去年冬天。”我说。电话那头死一样的寂静。三秒后。
赵姐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说、什、么？”“去年十二月。
”我补上粉饼最后一点空缺。“横店，《长风渡》剧组，他演将军，我演他早死的白月光。
”“杀青宴那晚。”“你……”赵姐噎住了，“你瞒得可真紧！”“地下情。”我拧开口红。
正红色。“见不得光。不是你们要求的吗？”公司对我这个三线小演员的定位很清晰。
清纯小白花。单身。最好带点不谙世事的“蠢”。方便吸粉。周屿白？顶流中的顶流。
坐拥八千万女友粉。他的恋情。是核弹。赵姐气得发抖：“现在怎么办？！啊？！
视频拍得清清楚楚！你的脸！全网都在扒你是谁！”“周屿白那边刚刚发了声明！模棱两可！
说只是朋友聚餐后顺路送一下！”“你！立刻！发微博！给我否认！撇清！说只是普通同事！
”口红划过嘴唇。留下浓烈饱满的痕迹。我看着镜子里陡然有了生气的脸。“我撇得清吗？
”我问。视频拍得太清楚了。周屿白揉我后脑勺那个动作。他粉丝扒过他早年访谈。他说过。
只对真心喜欢的人。才会忍不住这样。赵姐沉默两秒。语气陡然强硬：“撇不清也得撇！
武晨晓我告诉你！这事处理不好，你就等着被雪藏！违约金赔死你！
”“周屿白那边肯定也是这个意思！人家什么地位？能让你毁了？！”电话被猛地挂断。
忙音刺耳。小圆脸色灰败：“晓晓姐……外面……全是记者……”我站起来。
整理了一下戏服宽大的袖子。古装仙侠剧。我演个出场三集就跳诛仙台的女配。“戏还得拍。
”我说。推开化妆间的门。闪光灯如同暴雨。瞬间将我吞没。“武小姐！
你和周屿白真的在恋爱吗？”“视频里是你吗？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周屿白声明说是朋友，你怎么看？”无数话筒戳到面前。
安保人员艰难地拦着汹涌的人潮。我低着头。小圆死死护着我往外挤。“让开！别拍了！
晓晓姐要拍戏！”小圆的声音带着哭腔。混乱中。不知谁伸脚绊了一下。
我穿着繁复的古装裙摆。一个趔趄。眼看要摔倒。一只手臂猛地从旁边伸过来。
稳稳扶住我肘弯。力道很大。带着熟悉的、淡淡的雪松味道。我浑身一僵。抬头。
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周屿白。他不知何时出现的。戴着墨镜。遮住大半张脸。
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现场死寂了一瞬。随即。闪光灯疯了！“周屿白！
”“周屿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特意来找武晨晓的吗？”“你们真的在交往吗？
”他扶着我胳膊的手没松。甚至收紧了些。隔着衣料。传来他掌心的温度。“没事？
”他声音很低。只问了我一句。我摇摇头。想把手抽出来。他却没放。
他的经纪人林哥带着几个彪悍的安保冲了过来。脸色铁青。一把隔开人群。
也隔开了周屿白扶着我的手。“屿白！走！”林哥几乎是吼出来的。周屿白墨镜后的目光。
似乎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被林哥和安保强硬地推搡着离开。
我被小圆和剧组安保护着。从另一个方向狼狈逃离。身后。是山呼海啸般的追问。
像一场荒诞的噩梦。片场气氛诡异。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探究的。鄙夷的。
幸灾乐祸的。导演皱着眉。把我叫到一边。“小武啊。”他搓着手。
“你看……你这状态……要不今天先休息？你的戏份……往后挪挪？”潜台词是。别拍了。
等风头过去。或者等公司把你处理掉。我点点头。没说话。卸了妆。换上自己的衣服。
手机早就没电了。用小圆的备用机登上微博。卡顿了几十秒。热搜前五。全是爆。
晓是谁##周屿白现身剧组##周屿白扶武晨晓##周屿白女友粉心碎#点开周屿白的声明。
工作室发的。措辞官方又冰冷。“……周屿白先生与武晨晓小姐仅为普通合作关系及朋友。
视频拍摄于剧组朋友私下聚餐结束后，周屿白先生出于礼貌送武晨晓小姐至方便打车地点。
当时有其他工作人员在场，所谓‘亲密举动’系角度错位及恶意剪辑，
已交由律师处理……”下面配了张模糊的聚餐合照。人很多。我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
评论炸了。他的粉丝“岛屿”们像被捅了马蜂窝。朋友？我哥会那样揉朋友的头？
声明当狗屁听！糊逼武晨晓滚啊！想红想疯了！蹭你妈的热度呢！贱不贱啊！
故意被拍的吧？想逼宫上位？你也配？！工作室死了吗？告她啊！告这个心机婊！
脱粉了，真恶心。哥哥保护好自己！别被贱人缠上！偶尔有几条微弱的声音。
视频里周屿白主动的吧？抱那么紧……武晨晓挺惨的，
被骂成这样……瞬间被粉丝的怒骂淹没。我的微博也沦陷了。最后一条宣传剧的博下面。
涌进来几十万条辱骂。污言秽语。不堪入目。私信更是爆炸。全是诅咒和P的遗照。
小圆开着车。手还在抖。“姐……回……回哪儿？”我和周屿白的事。
小圆是唯一知情的助理。她帮我打过很多次掩护。“公寓。”我说。公司分配的单身公寓。
地址估计也被扒出来了。果然。车还没进小区。远远就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堵在门口。
拉着白底红字的横幅。刺眼。武晨晓滚出娱乐圈！心机婊离周屿白远点！
贱人不得好死！有人举着喇叭在喊口号。尖锐刺耳。保安如临大敌。
根本拦不住狂热的粉丝和嗅到血腥味的记者。小圆吓得一脚刹车。
“姐……进……进不去……”我闭上眼。“去酒店。”公司附近一家隐蔽的五星级。
用的小圆身份证开的房。刷卡进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世界终于安静下来。死寂。
我瘫在沙发上。疲惫像潮水一样淹没头顶。手机充上电。刚开机。屏幕疯狂闪烁。
无数个未接来电。微信消息999+。大部分是赵姐的咆哮。还有几个陌生号码。
估计是媒体。置顶的对话框。备注是“屿”。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凌晨。他发来的。
“收工了。想你。”后面跟着一个他惯用的柴犬抱抱表情包。现在。那个对话框安安静静。
一条新消息都没有。心一点点沉下去。坠入冰窟。赵姐的电话又打进来。我划开接听。
“武晨晓！你看到周屿白的声明了？人家多聪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呢？你还在装死？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刻！马上！发微博！照着他们的声明抄！否认！道歉！
说你行为不当引起误会！”我听着。没说话。“你哑巴了？！我告诉你！公司高层震怒！
这事处理不好，你就等着被雪藏到死！你那瘫痪的老娘，等着喝西北风吧！
”赵姐知道我的软肋。我妈。尿毒症。常年透析。靠我的收入吊着命。喉咙发紧。
像被砂纸磨过。“……知道了。”我哑着嗓子。挂了电话。我盯着天花板。巨大的水晶吊灯。
晃得人眼睛疼。我和周屿白。是怎么开始的？像所有烂俗的剧本。因戏生情。
他是光芒万丈的顶流影帝。我是查无此人的小配角。演他早死的白月光。戏份少得可怜。
杀青宴那晚。横店下了冬天第一场雪。很大。我喝多了。蹲在酒店后门的路灯下吐。很狼狈。
他不知怎么也出来了。裹着黑色长羽绒服。递给我一瓶水和一包纸巾。“擦擦。
”声音没什么温度。我抬头。雪花落在他睫毛上。灯光下。那张被镜头偏爱的脸。
有种惊心动魄的英俊。也冷得吓人。“谢谢。”我接过来。手冻得通红。他没走。
就站在那儿。沉默地看着漫天大雪。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他母亲的忌日。他心情很差。
再后来。莫名其妙的微信。深夜收工后的“偶遇”。横店小饭馆里一起吃的宵夜。
他房车里那个小心翼翼的吻。带着试探和雪松的清冽气息。他说：“晨晓，我们试试？
”“地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点了头。像扑火的飞蛾。一年。躲躲藏藏。提心吊胆。
在无人认识的异国街头才能短暂地牵着手。在保姆车后座借着黑暗交换一个仓促的吻。
靠微信和偶尔的深夜电话维系温度。他说：“委屈你了。”“等我能完全做主的那天。
”我等了。像个傻子。现在。天塌了。他发了一纸冰冷的声明。把“普通朋友”四个字。
钉在了我的耻辱柱上。手机震了一下。不是他。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照片。照片背景很暗。像是某个私人会所的包间。沙发上。周屿白靠坐着。闭着眼。
似乎睡着了。一个穿着性感吊带裙的年轻女人。紧贴着他。红唇几乎要印在他脸颊上。
对着镜头。比了个胜利的V字手势。发送时间是……三天前。凌晨两点。那个时间。
他给我发微信说。“在跟林哥他们谈新电影，好累。想你。”胃里一阵翻搅。恶心。
我冲到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眼泪生理性地涌出来。吐不出来。
只有苦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手机又震。这次是微信。“屿”的对话框。
终于跳出一条新消息。在哪？安全吗？我看着那六个字。指尖冰凉。酒店。我回。
哪家？他问得很快。我没回。把那张彩信照片。转发给了他。对话框上方。
“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很久。最终。只弹过来三个字。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他自愿的？不是我想的那样？多苍白。多可笑。我盯着那两个字。
直到屏幕暗下去。酒店房门被敲响。很轻。但很急促。小圆警惕地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我。林强。”周屿白的经纪人，林哥。小圆看我。
我点点头。门开了条缝。林哥侧身闪进来。戴着帽子和口罩。眼神锐利地扫视一圈。
“武小姐。”他开门见山。“屿白不方便过来。我替他跑一趟。
”他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茶几上。“两件事。”“第一，
屿白明天的航班飞巴黎，有个重要的时装周活动，必须出席。他走之前，
希望你能按我们工作室的声明口径，尽快发微博澄清。这对大家都好。”“第二。
”他点了点那个文件袋。“这里是一份补充协议，和一张卡。”“协议签了，卡里三百万，
是你的。算是对你这段时间……受委屈的补偿。”他顿了顿。语气放软了些。
带着点虚伪的同情。“晨晓，你还年轻。听哥一句劝。屿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容易。
八千万粉丝，不是开玩笑的。他承认不起，你也承担不起。”“拿钱，走人，安静一段时间。
等风头过了，公司那边，我帮你打个招呼，给你安排点网剧女二，慢慢还能起来。
”“硬扛着，对你，对他，都没好处。只会两败俱伤。”我看着那个牛皮纸袋。
像看着一个巨大的讽刺。三百万。买断一年地下情。买我闭嘴。买我扛下所有的骂名。
“是他的意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砾摩擦。林哥眼神闪了一下。
“屿白现在身不由己。你知道的。粉丝，资本，代言合约……牵一发动全身。他压力很大。
”“这个方案，是目前能把你损失降到最低的。也是他能为你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最好结果？”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尝到满嘴苦涩。“被人骂心机婊，蹭热度，
贱人，滚出娱乐圈？然后拿着三百万封口费，夹着尾巴消失？”林哥脸色沉了下来。
“武小姐，话别说得这么难听。成年人的世界，利益交换而已。你跟着屿白，
难道就没图点什么？”“三百万，不少了。够你给你妈换最好的肾源了。
”他精准地捅在了我的死穴上。我沉默了。林哥以为说动了我。语气缓和：“账号密码给我。
我让团队帮你编辑好文案。你点个发送就行。很简单。”“签了协议。钱立刻到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