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梧桐下的生死时速**冰冷的雨，像天空被撕开了无数个口子，
倾盆而下，狠狠砸在S市光怪陆离的钢筋丛林上。雨水汇成浑浊的溪流，
裹挟着城市匆忙间遗落的碎片。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尘土味和下水道的腥气。
杨紫晶费力地蹬着那辆老旧的电动三轮车，沉重的快递箱堆满了小小的车厢。
单薄的雨衣形同虚设，雨水早已打透她的工装，冰冷刺骨。
额前湿漉漉的碎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模糊了视线。每一次车轮碾过积水坑，
都溅起肮脏的水花，打湿她早已湿透的裤腿。“该死…”她低声咒骂。这鬼天气，
这该死的路线，还有那个藏在犄角旮旯的旧式高档公寓区——“栖云苑”。
栖云苑的红砖小楼掩映在高大的梧桐树后，透着一股老钱的沉稳和疏离。
保安亭里的保安瞥了一眼她湿漉漉的身影和破旧三轮车，眼神带着审视和轻慢。
就在她拐进一条僻静的林荫道时，车轮猛地一颠簸。
“嘶——”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吸气声，微弱却清晰地穿透密集的雨幕。
杨紫晶猛地刹住车。心脏骤然一缩。前方几米远，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
一个穿着考究深色羊绒大衣的身影蜷缩着倒在湿漉漉的地上。
雨水冲刷着他花白的头发和半边脸颊，昂贵的衣料浸满了泥水。他一只手死死地捂在胸口，
指节泛白，另一只手无力地摊开，手指微微抽搐。脸痛苦地扭曲着，
嘴唇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周围空无一人。
杨紫晶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她扔下三轮车，踉跄着扑到老人身边。
“老先生！您怎么样？”她焦急地呼喊。老人浑浊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濒死的恐惧。他张着嘴，只能发出更急促的“嗬嗬”声。
急性心脏病！杨紫晶强迫自己冷静，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指尖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僵硬颤抖。
屏幕被雨水打湿，触控失灵了好几次。她用力抹掉水珠，拨通120。“喂？120吗？
救命！这里是栖云苑西门林荫道！有个老人晕倒了，呼吸困难，嘴唇发紫，怀疑是心脏病！
地址是栖云苑西门进来大概一百米，梧桐树下！对！快点！求你们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挂断电话，看着老人越来越青紫的脸和微弱的呼吸，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不能干等！她迅速蹲下身，顾不得泥泞，
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沉重的身体翻转成侧卧位，避免呕吐物堵塞气管。
颤抖着解开老人紧紧勒在脖子上的、浸透的羊绒围巾，费力地解开大衣最上面的扣子。
“坚持住！医生马上就来了！坚持住啊！”她不停地在他耳边喊，声音沙哑。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衣服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她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
徒劳地试图盖在老人身上。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终于，
远处传来了由远及近、撕破雨幕的、尖锐而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
红蓝色的光芒在雨帘中闪烁！杨紫晶猛地抬头，冲到路中间，
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手臂：“这里！这里！快！快！”救护车急刹停下。
医护人员动作迅捷地跳下车，抬着担架冲来。“病人什么情况？”为首的医生语速极快。
“突然晕倒！呼吸困难！嘴唇发紫！我怀疑心脏病！我给他侧卧了，
解开了衣领…”杨紫晶语无伦次。医护人员麻利地给老人戴上氧气面罩，连接监护仪。
屏幕上跳动着危险的心律波形。“室颤！准备除颤！”医生果断下令。杨紫晶被轻轻挡开，
踉跄着退后几步，背靠着冰冷的梧桐树干，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剧烈地颤抖。
她看着医护人员进行电击除颤，一次，两次……老人身体随着电流冲击弹起。
监护仪上那令人绝望的直线终于重新出现了起伏！“窦性心律恢复！快！上车！”医声大喊。
担架被迅速抬起，送进救护车。车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位护士探出头喊道：“家属！
快上车！”杨紫晶愣了一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用尽力气爬上了救护车。
她那辆破旧的三轮车，孤零零地被遗忘在滂沱大雨中的梧桐树下。
**第二章 医院走廊的冰冷交易**市一院急诊抢救室外的走廊，
弥漫着消毒水和紧张混合的气息。惨白的顶灯把杨紫晶湿透、沾满泥点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缩在角落一张硬邦邦的塑料椅里，像一只被暴风雨打蔫了的小鸟。湿透的工装紧贴着皮肤，
寒意如同细密的针，刺入骨髓。头发黏在额角和脸颊，水珠沿着发梢滴落。
每一次抢救室那扇厚重的金属门轻微晃动，她的心就跟着猛地揪紧。不知过了多久，
那扇沉重的门终于被推开。率先走出来的是那位在救护车上果断下令除颤的李主任。
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里有如释重负的庆幸。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杨紫晶身上。“姑娘，”他的声音沉稳，“你是叶老先生的家属？
”杨紫晶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眼前黑了一下。她用力抓住椅背稳住身体：“不…不是！
医生！老先生…他怎么样了？我是送快递的，看到他晕倒，
打了120…护士让我跟车…”李医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赞许和郑重。“原来如此。
好姑娘！你做得非常好！非常及时！叶老先生是急性大面积心肌梗死，心脏一度停跳。
如果不是你第一时间发现、呼叫急救并采取了正确的初步处理措施，
为后续抢救争取了最关键的几分钟，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命暂时保住了，
但情况依然非常危重，需要立刻进行心脏搭桥手术。”杨紫晶悬着的心重重落下一半，
又被“危重”和“搭桥”提得更高。她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就在这时，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爸！爸在哪里？”“李主任！我父亲怎么样了？
”一群人簇拥着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两个穿着昂贵套装、气质精干的中年男人，
眉宇间与老人有几分相似，脸上写满惊惶和焦急。
他们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衣着不凡、神色紧张的男女，以及一个提着公文包、神情严肃的助理。
“叶总！”李医生迎了上去，“叶老先生暂时脱离最危险期了，但必须马上手术。
这位…”他侧身指向杨紫晶，“是这位快递员姑娘救了叶老先生的命！
是她第一时间发现并呼叫急救，处理得当，为抢救争取了黄金时间！”所有的目光，
瞬间聚焦在杨紫晶身上。惊愕、怀疑、难以置信、探究、审视……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闪烁。
杨紫晶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
一张移动病床被推了出来。病床上的叶威廉，脸上扣着氧气面罩，皮肤苍白，
但胸膛有了微弱起伏。他双目紧闭。“爸！” “伯父！”那群人立刻涌了上去。
病床被推着，缓缓经过杨紫晶身边。就在这一刹那，病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叶威廉，
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那紧闭的眼睑，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目光，
穿透氧气面罩的边缘，极其缓慢地移动着。然后，那目光定格了。定格在杨紫晶的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老人浑浊的眼眸深处，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狂喜、以及一种无法言喻的、近乎失而复得的巨大悲伤……激烈到极致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涌！
他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含糊的音节，
微弱到只有离得最近的杨紫晶和李医生隐约捕捉到。那似乎是一个……“薇”字？
杨紫晶怔住了，茫然地看着那双死死盯住自己的眼睛，那眼神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慌。紧接着，
叶威廉那只没有插着输液管的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了起来。枯瘦的手指，
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指向了杨紫晶的方向！所有人都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来。
走廊里的空气瞬间凝滞。“她…”老人喉咙里滚动着，
发出一个嘶哑、破碎、却异常清晰的单字。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下一秒，
那只抬起的手颓然落下，砸在病床边缘。叶威廉眼睛一闭，再次陷入深度昏迷。
监测仪器发出一阵轻微的报警声。“爸！” “伯父！”惊呼声再起。
医护人员立刻上前检查，推着病床加速向手术室方向移动。他最后那个指向杨紫晶的动作，
那个清晰的“她”字，像一道惊雷，劈在在场每一个叶家人的心上！叶家老大叶明琛，
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刺向杨紫晶，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容错辩的戒备与严厉。
叶家老二叶明轩，则是一脸震惊和不解。杨紫晶彻底懵了，僵在原地。李医生眉头紧锁，
对叶明琛沉声道：“叶总，手术在即。叶老先生刚才的情况…很特殊。这位姑娘是恩人，
无论如何，请务必妥善安置。”叶明琛脸色阴沉，盯着杨紫晶，
像是在审视一件极其棘手又不得不处理的物品。他沉默几秒，对身后助理抬了抬下巴，
语气冰冷：“陈秘书，带这位…杨小姐，去处理一下。安排最好的病房休息。没我的允许，
不准离开医院。叶老醒来之前，她哪里也不准去！”这命令，如同软禁。陈秘书立刻上前，
面无表情：“杨小姐，请跟我来。”杨紫晶的心沉到谷底。巨大的委屈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她只是想救人。“我…我的快递车还在外面…我的工作…”她试图解释。“杨小姐，
”陈秘书打断她，“叶老先生的情况最为重要。其他的，叶总会处理。
”话语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杨紫晶张了张嘴，最终在叶明琛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垂下头，
跟着陈秘书走向走廊深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湿透的鞋子在地板上留下深色的水印。
她被带进了一间极其宽敞奢华的病房套房。“杨小姐请在这里休息。有任何需要，
按铃叫护士。请不要随意离开这个楼层。”陈秘书留下这句话，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锁落下的轻微“咔哒”声清晰可闻。她站在空荡荡的奢华房间里，环顾四周，
只觉得浑身冰冷。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滂沱的大雨。救了一个人，
却好像把自己丢进了一个巨大而陌生的旋涡中心。那个老人最后看她的眼神，
那个指向她的手指，还有叶家人冰冷的态度……都让她感到深深的不安和恐惧。
她疲惫地滑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落地玻璃窗，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冰冷的膝盖，
将脸深深埋了进去。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走进来的，是一位穿着深色丝绒套装、气质雍容、保养得宜的老妇人。她看起来六十多岁，
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深沉。
她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衣着精致、面容严肃的中年女性助手。“你就是救了威廉的女孩？
”老妇人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听不出喜怒。
杨紫晶下意识地站起身：“是…是我。您好。”老妇人走近几步，
目光在杨紫晶湿透狼狈的工装和苍白的小脸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她的眉眼之间，
多看了几秒。“我是叶威廉的夫人，林佩芝。”“叶夫人好。”杨紫晶微微躬身。
林佩芝没有回应，目光平静无波：“手术很成功。威廉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太好了！”杨紫晶脱口而出。林佩芝微微颔首，
话题一转：“威廉被推出抢救室前，指着你，说了一个‘她’字。当时在场的，都看到了。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探照灯，紧紧锁住杨紫晶的脸，“你认识威廉？或者说，
你认识我们叶家？”“不认识！”杨紫晶立刻摇头，带着被冤枉的急切，“叶夫人，
我真的不认识！
我只是送快递路过…我真的不知道老先生为什么会指我…”林佩芝静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病房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良久，
林佩芝才缓缓开口：“威廉他…不会无缘无故那样做。尤其是在那种生死关头。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杨紫晶的脸上，停留的时间更长，带着苛刻的审视。
杨紫晶被她看得浑身发毛。“你叫什么名字？”“杨…杨紫晶。
”“杨紫晶…”林佩芝低声重复了一遍。她朝身后的助手示意了一下。助手上前，
递过来一个厚厚的、印着医院标志的文件袋。林佩芝看着杨紫晶，语气平淡：“你救了威廉，
叶家承你的情。这里是二十万现金，算是叶家对你见义勇为的感谢，
以及…耽误你工作的补偿。”她顿了顿，目光在杨紫晶洗得发白的工装上掠过，“拿了钱，
签了这份保密协议，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忘记你见过叶威廉，也忘记他指过你。然后，
离开这里，回到你原来的生活。”助手将文件袋和一支笔递到杨紫晶面前。
杨紫晶看着那厚厚的文件袋，愣住了。二十万！天文数字！足以还清家里所有债务。
可是……叶夫人话语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拿钱，封口，走人，彻底消失。
巨大的诱惑和屈辱感同时涌上心头。她抬起头，看向林佩芝。“叶夫人，
”她的声音有些发涩，“钱，我不要。我只想…确认叶老先生真的平安。然后，我就走。
”林佩芝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
她似乎没料到这个明显生活窘迫的女孩会拒绝这笔巨款。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力道之大，让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叶明琛一脸阴鸷地站在门口，
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在杨紫晶身上，随即转向林佩芝，语气压抑着怒火：“妈！
你给她钱做什么？她算什么东西？谁知道爸当时是不是意识不清！
谁知道她是不是……”“明琛！”林佩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瞬间打断儿子的话。她转向叶明琛，眼神锐利如冰，“你父亲刚下手术台！这里是医院！
注意你的身份和场合！”叶明琛被母亲的气势慑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但看着杨紫晶的眼神依旧充满敌意和猜忌。林佩芝不再理会儿子，转回身，看着杨紫晶，
语气恢复平静，却带着更深的冷意：“杨小姐，你很聪明。但有时候，过于固执并非好事。
叶家给你的，你最好拿着。这是对你，也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她抬了抬手。
那无声的压力，更令人窒息。杨紫晶看着眼前的文件袋，又看看叶明琛充满敌意的眼神，
再看看林佩芝深不见底的目光。她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选择。拒绝，意味着更深的麻烦。
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快递员。深深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清醒席卷了她。
她缓缓地、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也接过了那支笔。手指冰冷僵硬。
她没有去看保密协议上的条款，翻到最后一页，找到签名栏。笔尖落在纸上，
划出沙沙的声响。她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杨紫晶。字迹有些歪扭，却异常清晰。
签完字，她将笔轻轻放在文件袋上，抬起头，看向林佩芝，声音平静：“叶夫人，钱我收了，
字我签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林佩芝看着她签下的名字，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尤其是她的眼睛。那眼神复杂难辨。她微微颔首：“陈秘书会送你离开医院。记住协议内容。
”“谢谢。”杨紫晶低声说。她没有再看任何人，拿起那个装着二十万现金的文件袋，
挺直了单薄的脊背，一步一步，走向门口。走过叶明琛身边时，
她能感受到对方那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视线。陈秘书等在门外。
当医院那扇厚重的玻璃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消毒水味道和令人窒息的压力时，
杨紫晶站在飘着冷雨的夜色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二十万。足以改变困境的一笔钱。可为什么，
心里却空落落的？那个老人最后看向她的眼神，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