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六点，敲门声像锤子砸在我脑仁上。宿醉的头疼还没消。我顶着鸡窝头，
眯着眼拉开一条门缝。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小区安保队长老张，脸绷得像块铁板。
另一个是隔壁楼的陈姨，眼睛红得像兔子。老张开口，声音干巴巴的：“韦棠，
隔壁楼的李阿婆走了。”我脑子嗡的一声，酒彻底醒了。“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凌晨发现的。”老张盯着我，“是急病。”我松了口气，心里有点难过。
李阿婆七十多了，一个人住。我偶尔帮她搬搬重物，倒倒垃圾。“节哀顺变。
”我干巴巴地说。陈姨突然抽泣起来。老张没动，还是看着我。“韦棠，昨晚九点半左右，
你在哪里？”“在家啊。”我脱口而出，“昨天跟朋友聚餐，喝多了，回来倒头就睡。
”“有人看见你九点半进了李阿婆的楼栋。”“不可能！”我声音有点尖，
“我八点多就回来了！醉得跟死猪一样！”老张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用透明袋子装着。
一张超市小票。“这个，在李阿婆手里攥着。”我凑近一看。心脏猛地一沉。小票皱巴巴的。
上面印着“好又多超市”。购买物品：猫罐头一罐，鲜牛奶一盒。
会员卡号后四位：*0921。那是我的卡。购买时间：昨晚九点二十八分。
“这…这不可能！”我后背发凉，“我昨天是去过超市，但那是下午！
我买完东西直接去聚餐了！这时间不对！”“监控拍到你了，韦棠。”老张的声音很平，
“九点二十六分，你进了李阿婆那个单元门。”“什么监控？”“新装的。”老张说，
“对着每个单元门口，上周刚启用。”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上周？我完全没注意。
“你进去待了大概十分钟。”老张补充道。“我没有！”我急了，
“我昨晚根本就没靠近过她那栋楼！我……”我猛地想起一件事。昨晚聚餐，我是喝了不少。
但我记得很清楚。散场时大概八点。我打了个车，到小区门口是八点半左右。然后呢？
然后……记忆有点模糊。我好像……是往家走的。但我家是3号楼。李阿婆是5号楼。
隔着一段距离。我怎么会跑到5号楼去？“我喝多了……可能走错了……”我试图解释，
声音发虚。“走错了单元门？”陈姨突然抬头，尖声道，“还正好去了李阿婆家？
还正好是那个时间？”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怀疑。“阿婆昨天还好好的！
怎么你去了之后就……”“我没有！”我吼回去，手心全是汗。老张抬手制止了陈姨。
“韦棠，你先别急。我们就是来了解情况。李阿婆是突发心梗，但家属觉得……有点突然。
再加上这个情况，”他晃了晃那个装着购物小票的袋子，“我们需要你配合一下，说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我根本没在九点半去过她家！”我气得浑身发抖，“这时间肯定是错的！
要么就是监控拍错了人！”“小票时间，刷卡记录，还有监控时间，都对得上。
”老张语气很肯定，“画面很清楚，就是你。”我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我成了第一嫌疑人。就因为一张该死的小票和一个该死的监控？
李阿婆的死，真的只是意外？为什么偏偏攥着我的小票？我努力回想昨晚的细节。
聚餐……喝酒……打车回家……走进小区……然后……一片混沌。只记得路灯很亮。
还有……一只黑猫。对！一只黑猫！我走进小区大门时，
好像看到一只黑猫从5号楼那边的绿化带窜过去。我特别喜欢猫。小区里有几只流浪猫，
我经常喂。其中就有一只纯黑的，很警惕，不太亲人。昨天看到它，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包。
包里还有下午在超市买的猫罐头。就是小票上那个！我当时想喂它来着！“猫！
”我脱口而出，“那只黑猫！我昨晚是想去喂猫！”老张和陈姨都愣了一下。“喂猫？
”“对！下午买的猫罐头！”我指着小票，“我本来打算喂小区里的流浪猫。昨晚回来，
在门口看到那只黑猫往5号楼那边跑了，我就……我就跟过去了！”我越说越觉得合理。
“我肯定是在5号楼附近找那只猫！可能靠近了单元门？但我绝对没进去！
”“监控拍到你进去了。”老张重复道，眉头紧锁，“时间、地点，都吻合。
”“那也不可能！”我快疯了，“我找猫，进单元门干什么？里面又没猫！
”“也许……”陈姨小声嘀咕，“也许你记错了？喝多了……”“我没有！”我斩钉截铁。
但心里有个声音在问：你真的没进去吗？那段记忆，像被橡皮擦抹掉了一块。黑乎乎的。
只有那只黑猫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一闪而过。“你先冷静。”老张看我状态不对，
“我们只是初步了解。李阿婆的家人报了，安保部得按流程走。你这几天别离开小区，
可能随时需要找你。”他们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门口。浑身发冷。我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心怦怦直跳。李阿婆死了。我是最后一个被“看见”进入她家的人。
她手里攥着我的购物小票。一切证据都指向我。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进去过！
难道我真的梦游了？还是……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冒出来。有人冒充我？可监控拍到了脸。
老张说很清楚。我冲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猛扑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乱糟糟，脸色苍白，眼下乌青。这张脸，被监控拍到了。在错误的时间，
出现在错误的地点。我成了悬疑故事里的头号倒霉蛋。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得弄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换了身衣服，冲下楼。直奔小区安保室。老张不在。
值班的是年轻的小王。“王哥，”我挤出一个笑容，“我想看看昨晚的监控，行吗？
就5号楼单元门口，九点半左右的。”小王一脸为难：“韦姐，这……不合规矩啊。
张队交代了，这案子……”“我知道！”我急忙说，“我就想看看！我可能真是喝断片了，
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梦游了！求你了，看一眼就行！”我放软语气，带着点哀求。
小王犹豫了一下，看看四周没人。“唉，就一眼啊，快点。
”他调出了昨晚5号楼单元门口的监控录像。拖动进度条。时间跳到21：25：00。
画面清晰。楼道口的感应灯亮着。空无一人。21：26：15。一个人影出现在画面边缘。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个人影走近单元门。感应灯照亮了她的脸。短发，
穿着灰色连帽卫衣，牛仔裤，背着一个帆布包。那张脸……就是我。韦棠。
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她我？伸手拉开单元门，走了进去。动作很自然。
完全不像喝醉酒的人。监控时间显示：21：26：30。我死死盯着屏幕。
21：36：50。单元门再次被推开。“我”走了出来。低着头，脚步似乎快了一点。
帽衫的帽子戴上了。遮住了小半边脸。她我？快步离开监控范围，走向小区深处，
正是我住的那栋楼的方向。全程不到十一分钟。我手脚冰凉。画面里的人，穿着、背包，
都和我昨天一模一样。那张脸，也毫无疑问是我。可我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这十一分钟，
我在李阿婆家里做了什么？“看清楚了吧，韦姐？”小王的声音带着同情，“时间也对得上。
你……唉，喝多了有时候是容易忘事。”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安保室。阳光刺眼。
我却觉得浑身发冷。这太荒谬了。也太可怕了。难道我真有双重人格？
或者……一个念头闪电般击中我。我猛地掏出手机。手有点抖。点开微信。
找到昨天聚餐的群。往上翻聊天记录。昨天下午，我确实在群里发过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我刚买的猫罐头和牛奶。配文字：给小区喵主子们的贡品！
发送时间：下午4点17分。小票上的购买时间也是4点17分。这没问题。
关键是……我飞快地点开自己的朋友圈。往下翻。找到了！昨天傍晚，大概六点多，
聚餐刚开始，大家等上菜。我闲着无聊，拍了一张夕阳的照片，发了朋友圈。
又是干饭人的一天！照片里，除了窗外的夕阳，还无意中拍到了餐桌一角。
我的帆布包就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包口敞开着。
露出里面黄色的猫罐头包装盒和蓝色的牛奶盒。时间戳：18：49。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晚上六点四十九分，猫罐头和牛奶还在我的包里！
而监控拍到“我”在九点二十六分进入李阿婆单元门时，背的也是这个包！那么，小票呢？
小票应该也在包里。那个“我”，是用包里的猫罐头和牛奶……做了什么？然后，
李阿婆死了。小票到了她手里？我脑子里一团乱麻。逻辑上不通。如果李阿婆死于心梗，
是意外。那个“我”进去做什么？送温暖？可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如果……不是意外呢？
这个念头让我打了个寒颤。我强迫自己冷静。捋时间线。
下午4：17：超市购买猫罐头、牛奶。小票生成。
下午6：49：猫罐头和牛奶还在我包里。
朋友圈照片为证晚上约8：30：我打车回到小区门口。
晚上9：26：监控拍到“我”进入李阿婆单元门，背着装有猫罐头和牛奶的包。
晚上9：36：“我”离开。凌晨：李阿婆被发现死亡，手里攥着那张下午4：17的小票。
问题：我晚上8：30到9：26之间，这一个小时，记忆缺失。我到底干了什么？
怎么去的5号楼？那个“我”进入李阿婆家十分钟，做了什么？
为什么李阿婆会拿到我购物小票？猫罐头和牛奶呢？那个“我”离开时，
包看起来好像没那么鼓了？最关键的是——李阿婆的死，和这十分钟有没有关系？
安保部现在倾向意外。家属怀疑。我的嫌疑最大。我必须找到猫罐头和牛奶！
如果它们在我家，就证明那个“我”离开李阿婆家后，把东西带回来了。
或许还能找到其他线索。我飞奔回家。开始翻箱倒柜。客厅，没有。厨房，没有。卧室，
没有。最后，目光落在门后那个蓝色的大垃圾桶上。昨晚聚餐回来，醉醺醺的，
可能随手扔了？我屏住呼吸，掀开垃圾桶盖子。一股酸臭味。
里面是昨晚聚餐打包回来的剩菜盒子，还有几个空啤酒罐。我忍着恶心，用扫把柄拨拉着。
在几个油腻的饭盒下面。我看到了！黄色的猫罐头空罐！
还有那个撕开的、瘪下去的鲜牛奶纸盒！都空了！被压在垃圾下面。心脏狂跳。找到了。
证明那个“我”确实带着东西去了李阿婆家。并且把东西消耗掉了喂猫？或者……？
然后空包装带回来，扔进了垃圾桶。那个“我”做事还挺有条理？可这更可怕了。
这证明那个时间段进入李阿婆家的人，确实是我。或者说，是我的身体。我的记忆却消失了。
这比被诬陷更让我恐惧。我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两个空包装。怎么办？自首？
说我可能梦游去了李阿婆家，但我什么都不记得？谁信？而且，
如果李阿婆的死不是意外……我猛地想起一个人。陈姨。早上她看我的眼神充满恐惧和怀疑。
她是李阿婆的邻居，也是第一个发现的人？或许她知道更多。我冲出家门，跑到5号楼。
李阿婆家楼下围了几个人，低声议论着。陈姨也在，眼睛还是红的。我硬着头皮走过去。
“陈姨……”她看到我，像见了鬼，往后缩了一步。“韦棠？你…你来干什么？
”旁边的人也齐刷刷看向我，眼神复杂。“陈姨，我就想问问，
阿婆她……昨天有什么不对劲吗？或者，说过什么吗？”我尽量放低声音。
陈姨警惕地看着我，声音发抖：“没…没什么。阿婆昨天下午还跟我说，
你帮她买的那个保健品，她吃了感觉挺好，还让我也买点……”保健品？
我帮李阿婆买过保健品？“什么保健品？”“就那个‘康健宝’啊！她说你网上帮她买的，
便宜不少，昨天刚收到，她还吃了一粒呢！”陈姨说道。康健宝？我毫无印象！“陈姨，
我……我没帮阿婆买过保健品啊？”我懵了。陈姨也愣了：“不可能！阿婆亲口跟我说的！
说小韦心好，帮她买的，昨天下午快递送来的！”旁边一个老头插嘴：“对，我也看见了，
昨天下午快递来，阿婆还高兴地说，是小韦帮她买的好东西到了。”我头皮发麻。
又一个“我”干的事？“那…那保健品呢？”我急忙问。“在阿婆家吧？她刚收到。
”陈姨说。这时，李阿婆的儿子从楼里走出来，脸色铁青，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和谁通话。
看到我，他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对！就是她！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昨晚九点半进了我妈家！我妈平时身体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心梗了？
手里还攥着她的购物小票！这绝对有问题！你们必须立案！不能当意外处理！
”他在对着电话吼。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报警了。或者说，在坚持要求不按意外处理。
他挂了电话，几步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你还敢来？！”“李哥，
你听我解释……”“解释什么？监控拍到了！小票在你家买的！时间也对得上！
你跟我妈有什么仇？啊？！”他情绪激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周围的人赶紧拉住他。
“小李，冷静点！”“事情还没查清楚……”“查不清楚！”李阿婆儿子吼道，
“证据都摆在这了！她昨晚进去十分钟，我妈凌晨就没了！有这么巧的事？！
”他挣脱拉他的人，恶狠狠地瞪着我：“韦棠，你等着！这事没完！我妈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他被人拉走了。我站在原地，像被剥光了衣服展览。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怀疑，恐惧，厌恶。陈姨也躲得远远的。完了。我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安保部可能想按意外处理。但家属咬死了不放。加上那些“铁证”。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除非……我能找到那消失的一小时记忆。或者，证明那个进入李阿婆家的“我”，不是我。
可怎么证明？那张脸就是我的。除非……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双胞胎？
不，我是独生女。易容？人皮面具？太扯了。那是电影。监控那么清晰，
老张和小王都一眼认出是我。最合理的解释，还是我喝断片了，或者梦游。
但为什么偏偏是李阿婆家？为什么她手里攥着我的小票？为什么我毫无记忆？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保健品！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像困兽一样在屋里转圈。必须做点什么。
等死的感觉太难受了。我再次打开手机，点开昨天傍晚那条朋友圈。夕阳的照片。
无意中拍到的帆布包。包口敞开。猫罐头，牛奶盒。等等！我猛地放大照片。
帆布包放在餐椅上。包口对着镜头。里面除了猫罐头和牛奶盒……在包的内侧口袋边缘！
好像露出了一点点……白色的东西？像是一小截纸？购物小票？下午4：17那张？
我心跳加速。如果六点四十九分，小票还在我包里。那么，晚上九点半，李阿婆手里攥着的，
是同一张吗？如果是，那就证明那个“我”是从我包里拿走了小票，带进了李阿婆家。
可那个“我”为什么要带小票进去？留作纪念？太诡异了。
如果不是同一张……难道有两张小票？我努力回忆昨天在超市结账的情景。
收银员把东西装袋。然后把小票和找的零钱一起递给我。
我顺手就把小票塞进了……塞进了哪里？当时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拿着手机在回信息。
好像是……随手把小票和零钱一起塞进了卫衣前面的口袋？对！
我昨天穿的就是那件灰色连帽卫衣！前面有个大口袋！我冲到衣柜前，
找出昨天穿的灰色卫衣。手伸进前面的口袋。空的。仔细摸。在口袋最深的角落。
指尖触到一小张硬硬的纸片。掏出来。是一张折叠起来的超市小票。展开。“好又多超市”。
购买物品：猫罐头一罐，鲜牛奶一盒。会员卡号后四位：0921。
购买时间：2023年10月26日，16：17。正是昨天下午那张！
它一直在我卫衣口袋里！我昨天醉醺醺回来，把卫衣脱了扔椅子上，根本没掏过口袋！
那么……李阿婆手里攥着的那张小票，是哪里来的？时间也是16：17。物品也一样。
会员卡号也一样。但，我手里这张是原件。她手里那张……是伪造的？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有人伪造了一张我的购物小票！放到了李阿婆手里！嫁祸给我！
监控里的“我”……我冲到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监控画面在脑海里回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