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沙场，九死一生，我许无咎终于活着回来了。想着家中娇妻虞镜月，归心似箭。
可推开那扇熟悉的门，闻到的不是熟悉的脂粉香，是奶娃子的哭闹声五个娃，
一个个围着个陌生男人喊爹，而我那朝思暮想的妻子，正依偎在他怀里，笑靥如花。那男人，
还是我当年留在府里伺候她的小厮顾离。这胜仗，我到底是打赢了，还是输光了？
第一章十年了。从十六岁应征入伍，到如今二十六岁拖着半条残腿回来，
每一天都在想虞镜月。想她送我时红着的眼眶，想她塞给我的帕子。帕子早磨烂了，
可她的模样，刻在我骨头里。城门口的兵认得我，喊了声“许将军”，声音里带着敬意。
我扯了扯嘴角，没力气回应。后背的箭伤还在隐隐作痛，更痛的是裆下那处，
被敌军的长矛扫到，军医说，这辈子怕是难有子嗣了。当时只觉得天塌了，对不起镜月。
如今只想快点见到她，哪怕跪下来求她，也想留在她身边。轿子停在许府门前时，我愣了愣。
门楣上新漆了红，看着像是近年才换的。抬手叩门，出来开门的老仆张妈，眼神躲闪。
“将军……您回来了？”我嗯了声，跨步往里走。庭院里静悄悄的，却隐约有孩童的嬉笑声。
心猛地一跳。镜月……有孩子了？是哪个亲戚的？正琢磨着，里屋门帘一挑，
虞镜月走了出来。她穿着水红色的锦缎裙，比十年前丰腴了些，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媚，
也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疏离。“无咎？”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惊喜。我喉头哽咽，
刚要喊她名字，里屋又跑出来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撞进她怀里。“娘，这个人是谁呀？
”娘？我僵在原地，看着那孩子眉眼，竟有几分眼熟。不等我开口，
又有三个孩子跟着跑出来，两男一女，最小的还被个年轻男人抱在怀里。
那男人穿着青色长衫，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股说不出的贵气。他看我的眼神，带着审视，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我认得他。顾离，当年我离家时，留给他照顾镜月的小厮，
那时他才十三四岁。“镜月，这……”我指着那些孩子，声音发颤。
虞镜月拢了拢男孩的头发，抬眼看向我，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他们是顾离的孩子。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顾离的？那你呢？我没问出口，可眼神里的质问，
她该看得懂。顾离往前一步，将最小的孩子往虞镜月怀里送了送，沉声道：“将军，
我与镜月情投意合，这些年多亏有她照拂。”情投意合？我在外浴血奋战，护着这大靖河山，
护着她安稳度日，她却和我的小厮情投意合？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疼得我喘不上气。
“你……你们……”我指着他们，手指抖得厉害。虞镜月叹了口气，
像是在叹我的不明事理：“无咎，你别怪顾离，也别怪我。”“我为何不怪？
”我终于吼出声，十年的思念，十年的苦楚，在这一刻全化作了怒火，“我在外拼死拼活，
你却在府里……”“你在外十年，音讯寥寥，谁知道你能不能活着回来？”她打断我，
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我一个女人家，守着这空宅子，容易吗？”“那顾离呢？”我盯着她，
“我留他在府里，是让他照顾你，不是让他……”“顾离对我好。”她别过脸，
不去看我的眼睛，“在我生病时端汤送药，在我害怕时守在门外。在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
是他陪着我。”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接下来的话堵得死死的。“何况，
”她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讽，“你如今这身子，还能给我什么？
”那处的伤像是被狠狠戳了一下，疼得我弯下腰。是，我不行了。可这不是她背叛我的理由！
“五个孩子。”我看着那几个或怯生生或好奇望着我的孩子。“最大的都七岁了，也就是说，
我走后不到一年……”虞镜月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是，我们在一起七年了。
”顾离上前一步，将虞镜月护在身后，对我作了个揖：“将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您若容不下我们，我便带镜月和孩子们走。”“走？”我看着他，又看看虞镜月，
“这是许府，我的家！该走的是你们！”虞镜月却拉住了顾离的手，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决绝：“无咎，要走也是我跟他走。这府里的一切，本就该有他一份。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十年情深，抵不过一个朝夕相伴的小厮？我看着她，
那个我放在心尖上疼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此刻她的眼里，没有半分愧疚，
只有对另一个男人的维护。喉咙里腥甜涌上，我强咽下去。罢了。我对不起她在先，
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不能让她做母亲。她还年轻，守不住，也正常。这么想着，
心口的疼似乎减轻了些。“你们……留下吧。”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疲惫，
“就当……我没回来过。”虞镜月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顾离也皱起了眉，
眼神里的警惕更深了。我没理会他们，转身想往书房走，那里曾是我和镜月最常待的地方。
“等等。”虞镜月叫住我。我停下脚步，没回头。“无咎，顾离他……不是普通的小厮。
”她声音有些犹豫，“他是……当今圣上在外流落的皇子。”我猛地回头，
难以置信地看着顾离。皇子？一个皇子，屈尊在我府里做小厮，还跟我妻子生了五个孩子？
这荒唐事，比我在战场上见过的所有奇闻都离谱！“你说什么？”我盯着顾离。
顾离挺直了脊背，脸上没了之前的谦卑，多了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气：“如镜月所说，
我本名赵离，乃是先皇后之子，当年遭人陷害，流落民间，幸得镜月收留。”我看向虞镜月，
她点了点头：“是真的，他有信物为证。”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府里，
藏着的何止是奸情，还有皇家秘辛！“那你们想怎样？”我扶着廊柱，稳住身形。
虞镜月走到我面前，眼神里带着恳求，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无咎，你刚立了大功，
皇上对你信任有加。我想求你……向皇上禀明实情，为顾离恢复身份。”我看着她，
她眼里的光，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恢复身份？”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是皇子，你是我许无咎的妻子，你们生了五个孩子，你让我去跟皇上说，
让他认回这个儿子，再给你们一个名分？”“我知道这很难。”虞镜月咬着唇，
“可顾离是无辜的，孩子们也不能一辈子顶着私生子的名头。无咎，
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看在你……不能有后的份上，帮帮他，也算积德了。”不能有后。
是啊，我不能有后，所以她和别人生了孩子，我还要帮那个男人认祖归宗？“还有，
”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皇上肯定会忌惮顾离，你若想保他周全，
最好……主动把兵权交出来。”交兵权？我用半条命换来的兵权，
她让我为了她的奸夫交出去？我看着虞镜月，这个我爱了十几年的女人，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为另一个男人筹谋的急切。心口的火气“蹭”地一下上来，
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我想掀桌子，想拔剑，想把眼前这对男女碎尸万段。
可看着她那双曾经让我魂牵梦绕的眼睛，看着她身后那几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我所有的力气都泄了。我爱她啊。爱到可以不计较她的背叛，不计较她的绝情。“好。
”我听到自己说，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我答应你。”虞镜月明显松了口气，
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却不是给我的，她转身对顾离柔声道：“你看，
无咎还是通情达理的。”顾离也笑了，对我点了点头，那眼神里，有感激，
更多的却是胜利者的姿态。我别过脸，不敢再看。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个外人，
住在自己的府里。虞镜月和顾离住主院，我住偏院的书房。饭桌上，他们一家七口其乐融融，
孩子们围着顾离喊爹，虞镜月不停地给顾离夹菜，偶尔抬头看我一眼，
也只是淡淡的一句“多吃点”。我像个透明人。有时夜里，能听到主院传来他们的笑声，
或是孩子们的哭闹声，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我心上。我遣回来的几个亲兵，
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见不得我受这委屈，几次三番想找顾离的麻烦。
可虞镜月知道了，直接把他们捆了，送到我面前。“无咎，这些人留不得。”她语气冰冷，
“他们眼里只有你，没有顾离，迟早会坏了大事。”“他们是我的兄弟！”我急了。
“可顾离是未来的太子！”她提高了声音，“你要为他的安危着想！”未来的太子？
她想得可真远。我看着那些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兄弟，他们眼里的愤怒和不解。“放他们走吧。
”我闭上眼，声音艰涩，“给他们些盘缠，让他们回老家。”兄弟们嘶吼着，骂我窝囊，
骂我忘了当年的生死情谊。我没反驳。我是窝囊。为了一个不爱我的女人，
我把自己活成了笑话。他们走后，府里的下人也都换成了顾离的心腹。我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那天，虞镜月来找我，手里拿着一本账册。“这是府里的财产清单，”她把账册放在我面前，
“顾离想做点事，需要钱打点，你看……”我看着账册，上面记着我这些年打仗攒下的封赏，
还有祖上传下来的产业。这是我最后的家底了。“都给他吧。”我没看她，
“包括我私下里藏的那些金银，也都拿去。”虞镜月愣住了，
随即眼里闪过一丝喜色：“无咎，你……”“不用谢我。”我打断她，抬起头，
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告诉他，这些钱，不是让他打点关系的。
”“那是……”“是让他招兵买马，”我笑了，笑得有些疯狂，“让他造反的。
”虞镜月的脸“唰”地一下白了。顾离恰好走进来，听到了我的话，脸色骤变，
厉声喝道：“许无咎！你疯了？！”我看着他，又看看虞镜月，慢慢站起身。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我身上，却暖不了半分。“我没疯。”我看着他们，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狠劲，“你不是皇子吗？你不是想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吗？
光靠皇上施舍有什么用？”“你想让他死吗？！”虞镜月尖叫起来，指着我，浑身发抖。
“死？”我笑了，“他现在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寄人篱下，靠女人的前夫施舍过活，
这就是你想要的皇子？”顾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死死地盯着我，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这些钱，够他拉起一支队伍了。”我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干吧，
要么登基称帝，要么死无葬身之地。”第二章我开始为顾离招兵买马。
昔日的旧部听说我要举事，大多不解，却还是来了。他们说，信我许无咎的为人。
我看着他们，喉咙发紧。我没告诉他们，这支军队，是为我的仇人准备的。
虞镜月每天都来问进度，眼里的期待越来越浓。她会给我带些点心，放在桌上，
说一句“辛苦了”。仅此而已。更多的时候，她在顾离身边，为他整理衣襟，
提醒他注意身体。我看着，心像被泡在醋里，酸得很。有将领看不下去，劝我：“将军，
那顾离算什么东西？您何必……”我挥挥手，让他退下。何必？因为是她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