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砖缝里的表针2027年的春寒比往年来得更凶，银行翻修台阶的消息，像把钝刀，
割开了赵大军退休后第三年的平静。施工队的嘈杂声里，他站在警戒线外，
盯着第三十六块砖的位置，喉咙发紧——那里埋着高山，埋着七年来所有的秘密。
“挖到东西了！”工人的惊叫像道惊雷。赵大军冲过去时，看见半块蓝布裹着的劳力士，
正躺在满是泥沙的砖坑里。布角的霉斑啃咬着岁月，露出的表盘里，
时间凝固在2017年3月12日下午三点十七分——那是他给高山递第一把伞的日子。
雨丝飘进回忆里。2017年的那场雨，下得急且狠，赵大军刚把制服晾在保安室铁丝上，
就瞥见台阶角落的高山。男人蜷成一团，袖口滑落的表链蹭过水泥地，“咔嗒咔嗒”，
像断了线的倒计时。镀金表链在雨幕里泛着冷光，刺得赵大军眼睛生疼，
晨会上班长反复叮嘱的“盯紧可疑人员，七年前的案子不能再出纰漏”，突然在耳边炸响。
他摩挲着这只在砖缝里埋了三年的表，指腹触到秒针尖端的划痕，
细密得像谁用指甲反复抠挖。这让他想起无数个深夜，高山蹲在台阶上数步数的模样，
指尖插进砖缝时，该有多用力，才能留下这样的印记。保洁员说，挖出来那天，
表盖内侧的刻字被雨水泡得发胀——“给小宇的十八岁礼”，而那天，
恰好是高山儿子高宇的生日。赵大军把表揣进怀里，往银行后门走。玉兰树又开了花，
白色花瓣落在七年前蓝布包消失的位置，像是场迟来的葬礼。风卷着花瓣扑在他脸上，
恍惚间，他看见高山最后一次站在这里的模样：胡茬遮住半张脸，却遮不住眼里的解脱，
手铐锁腕时，劳力士在雨里闪了最后一下，“我儿子该大学毕业了”，声音混着雨声，
成了他以为的临终遗言。巷子里的青苔爬满墙根，赵大军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突然，
表壳里传来“咔嗒”轻响，像根生锈的发条，在沉寂十年后，终于敢重新跳动。他浑身一僵，
低头看表，停摆的指针竟微微颤动，仿佛有了呼吸。这颤动里，
藏着高山七年前没说出口的话。赵大军想起，每年三月十五号，高山消失的那天，
银行年报披露，七年前的高某某卷款跑路——可如今表针重启，是不是意味着，
那个被掩埋的真相，要破土而出了？他摸出手机，翻出高宇的联系方式。
年轻人是高山的儿子，金融系硕士，某投行实习生，名片上的照片西装革履，
眉眼间却有高山的影子。拨号键按了又按，赵大军最终把手机塞回兜里，他怕这通电话，
会打破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可表壳里的“咔嗒”声，又催着他往前走。路过ATM厅时，
玻璃映出他的脸，鬓角白了大半，可眼里的光，竟和七年前撞见高山藏东西时一样亮。
赵大军知道，这只表是把钥匙，能打开七年前那桩案子的锁，也能解开高山蹲守七年的谜。
回到家，他把表放在台灯下，表盘的反光里，他看见自己颤抖的手。表盖内侧的刻字，
经了雨水浸泡，反倒清晰起来，“小宇”两个字，力透纸背。赵大军突然懂了，
高山把给儿子的礼物埋进砖缝，是想让这份愧疚，随着自己的赎罪，一起被泥土吞噬。
可命运偏不让，表被挖出，真相被掀开，就像那声“咔嗒”，锈住的发条要重新转动，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夜里，赵大军梦见高山站在台阶上，冲他笑。男人刮净了胡茬，
穿着七年前藏在怀里的白衬衫，腕间的劳力士闪着光，“我没跑，我在等，
等能还上债的那天”。他猛地惊醒，冷汗浸湿睡衣，表壳的“咔嗒”声还在耳边，
像高山隔着十年光阴，在诉说未竟的故事。天蒙蒙亮时，赵大军揣着表出了门。他要去银行，
去第三十六块砖的位置，看看除了表，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被埋下。施工队还没开工，
露水打湿了新铺的水泥，他蹲下身，手指插进砖缝，摸到个硬硬的东西——是个小铁盒，
裹着油纸，拆开后，里面是本泛黄的相册，第一页就是高山和儿子的合影，
背后写着：“儿子，爸在赎罪，等你原谅。”相册里的照片逐渐泛黄，可高山的爱，
却在时光里愈发清晰。赵大军知道，这场因表而起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而七年前被掩埋的真相，终会随着表针的重启，在这个春天，露出完整的模样。
第一章：台阶上的劳力士2017年春天的雨，下得比赵大军这辈子见过的任何一场都急。
他刚把湿漉漉的制服晾在保安室铁丝上，就看见台阶角落那个乞丐——准确说，
是那个自称“高山”的男人，正用冻得发紫的手，把一张百元钞票往捐款箱里塞。
钞票被雨水泡得软塌塌的，却平平整整，不像讨来的零钱。赵大军盯着他磨破的裤脚，
那里露出一截皮肤，隐约有块手表印，比周围的肤色白了两个度。“新来的？
”老李叼着烟凑过来，往地上啐了口痰，“别可怜这号人。
去年冬天我见他半夜从ATM厅出来，手里攥着个牛皮本，看着就像房产证。
”赵大军没接话。他想起早上换岗时，看见高山正给一个哭着找妈妈的小女孩折纸船，
指腹的薄茧蹭过彩纸，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流浪汉。纸船放进积水里时，
高山腕骨处闪过一道光，快得像错觉。三天后，赵大军在垃圾桶里捡到个被踩扁的三明治盒。
他刚要扔进袋里，就听见高山在身后说：“里面有金枪鱼的，没坏。
”男人说话时头埋得很低，胡茬遮住了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我早上看见你女儿来送饺子，她好像喜欢这个牌子。”赵大军的手顿住了。
女儿赵晓慧确实爱啃这家店的金枪鱼三明治，只是昨天送完饺子就回了省城，
这乞丐怎么会知道？他突然想起老李说的“牛皮本”，心里咯噔一下。那天晚上，
赵大军蹲在银行对面的树影里。午夜十二点，高山果然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个塑料布包，
层层揭开后，露出个平板电脑，屏幕光映亮他的脸——没有胡茬的遮挡，竟有种斯文相。
他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似乎在看什么报表，时不时皱起眉，嘴里念念有词。突然，
平板电脑“叮咚”响了一声。高山浑身一僵，迅速按灭屏幕，把平板塞回怀里，
重新缩成那个瑟缩的一团。赵大军眯起眼，刚才那一瞬间，
他好像看见屏幕上跳出条消息：“高总，海外账户已激活。
”第二章：止咳糖浆里的密码2018年冬天来得格外早。
赵大军把刚买的止咳糖浆往高山手里塞时，发现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像揣着个硬壳本。
“谢谢。”高山接过糖浆，手指触到瓶身的瞬间猛地缩回，
“这牌子……和七年前那个护士用的一样。”赵大军没听懂。
他只注意到高山解开外套扣子时，露出里面那件衬衫——虽然洗得发白，领口却挺括，
袖口还绣着个极小的“G”字。这绝不是讨来的衣服。那天下午，银行进来个穿貂皮的女人，
刷卡时卡被吞了。她叉着腰骂了半小时，保安室里的人都不敢吭声，只有高山突然站起来，
往女人面前走了两步：“ATM机右侧有紧急按钮，按三次，输入管理员密码后四位，
等十秒就能吐卡。”女人愣了愣，半信半疑地按了操作。果然，卡“咔哒”弹了出来。
赵大军看得目瞪口呆——这密码连老李都不知道，是银行内部的应急程序。
“你怎么……”赵大军拽住要走的高山，声音都在抖。高山的喉结滚了滚，
突然压低声音：“七年前，我在这里输错过三次密码，把自己输进了地狱。”这话像块冰，
顺着赵大军的后颈滑下去。他想起前阵子整理旧档案，看到份2010年的内部通报，
说原行长助理高某某，因违规操作导致巨额资金流失，携款潜逃后下落不明。
当时他只觉得名字耳熟，现在想来，那“高某某”，不就是高山吗？年底扫雪时，
赵大军在台阶缝里捡到个金属牌，上面刻着串数字，像密码又像账号。他刚要揣起来，
就被高山按住了手。男人的掌心烫得惊人，比揣着的暖水袋还热。“还给我。
”高山的声音发颤，胡茬上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这是……我儿子的生日。
”赵大军突然想起，每年三月十五号，高山都会消失一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