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父亲赌输了最后一块土地。将我抵押给了牙婆。牙婆抬起我的脸长得这样标致，
是个宝。年长四岁的姐姐告诉我花一开，便花谢。花一开，便花谢。六个字，
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16岁那年，穿上最贵的雪纱衣，双膝跪坐于地。一夜相安无事。
他为我披上披风，让我等他。1 年后，在去红榻房的前夜他来了，将我带走。可殊不知，
这竟是另一处更深的地狱。01六岁那年，母亲死了。村里的人都说她是病死的，
可只有我知道她是吃了自己下的毒，死的。父亲是村里的屠户，
靠着祖上三代积攒下来的资产。即使不富裕，可也不会连一剂药钱都没有。母亲死时，
身上只有一件连脸都盖不住的长布。那张布上满是油污，是父亲杀猪时用来铺桌的脏布。
记忆里母亲是十里八乡的美人儿，会织布做饭，对于医术也略懂些皮毛。自从记事起，
母亲总是红着眼，屋里总会响起母亲的哀嚎。不到一年光景，
父亲在**里被人切掉了一根手指。牙婆来接我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看不见底的黑色窟窿。02我被带到一处四四方方的宅院，
关了整整 14 个女孩。清晨起床，冷水洗身。老鸨说：冰肌玉骨，更惹男人喜爱。
背诵对话本时，错一个字罚一鞭。整本书背下来，总共打了32 鞭。带着细刺的荆条，
经盐水浸泡后，是钻心的疼。整整三个月，手上的伤口成了一道道刺眼的红痕。
剪刀在蜡烛上烤过，疤痕形成不到三日，便是尖刀再次划开的痛苦。老鸨美玉，
不能有瑕疵。同屋的小玉被打怕了。夜晚趁着众人熟睡时逃了出去。翌日，
小玉被挂在房梁之上。一挂就是整整七天。白色的纱裙上盛开着一朵朵灿烂的红色梅花。
长舌吐在外面，那双瞪大的眼睛，注视着房中活着的每一个人。
夜晚听着床榻间小声的啜泣声，夜夜难眠。03第三日，
房里的另一个女孩发疯般地跑了出去。一声痛苦的嘶叫声出现，
随后便是木棍打在皮肉上发出的沉重声。就这样，房梁上多了一具吊起来的尸体。
当夜床榻上再没了小声的啜泣声，没有人再敢逃跑。房梁上的两具尸体被取下。
身上穿着的衣物被尽数取下，我不忍去看。可闭上的眼睛却随着礼教师傅的一声怒喝，
被迫再次睁开。尸体被人抬走，无人敢问。这样的下场，无人敢想。
房里的姑娘们开始听从教习。学着话本上的谄媚姿态，娇弱妩媚。
那些本羞于开口的床笫之间的话语，从一开始的抵抗，变成接受、熟练，只用了短短一个月。
房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姐姐，十三岁当晚被送到红榻房。是一位比我年长四岁的姐姐。
她会在我被罚后只能吃泔水时，为我留下一个馒头。将桶里的泔水倒在又臭又脏的水沟里。
我曾问她，为何待我这样好。她看着我，我有一个同你一般大的妹妹，
六年前被五两银子卖给孙家五岁的小少爷，做了童养媳，她和你一样大。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温柔而寒凉。04她终究是没能撑过那一夜。血染满白色床单。
同屋的女孩在看到那被鲜血溅到的白墙和被床单拖出去的景象时。一双双眸子里毫无波澜，
好像这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罢了。我想她们许是已经麻痹。
宽松的袖腕下是握着银钗、止不住颤抖的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即将获得自由的喜悦。
手心忽地被人握住。抬头看着婉云，手腕被人用力握住，看着她微微摇摆的头。
手里的银钗掉落。死去的心脏，细弦拨动。如果这是我的命，那我绝不认命。凭什么，
他人的过错，要让我来承受恶果。我偏不认命。如若前方无路，那我便用血光劈出一条路来。
我永远也不要成为像阿娘那样的人。05十五岁那年，宋梨一名传遍整个西城。
各家名贵托人来问宋梨姑娘哪天开花。价钱一涨再涨，
从十七八岁的少年到年过六七十岁的老人。甚至有人提着一车金子，
红榻房床上的血迹尚未干透。是夜，一位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万两银票。
眉眼干净，气质温润。可那双眼睛却冷如寒冬。床榻上的人沉沉睡去，手里死死攥着簪子。
一夜无眠，床上的人却睡了过去。翌日，少年将手里的银票放在桌上，
金丝轿帘之中是两位看起来比我稍大些的女子。脸上画着浓妆，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青兰苑，整整两百四十五间房。每到深夜，女子的娇声与男子粗重的喘息交缠。
可有一个房间却很是不同，那人嘴里终日唱着咬脐产下无人问，磨房冷落谁瞅睬。
咬脐产下无人问，磨房冷落谁瞅睬……声音凄苦，似亲身经历般。一身穿粉色纱裙，
手里拿着蒲扇，面容精致的女子。朝着屋子怒骂疯子，一天到晚，只会唱这两句，
一天天鬼叫，鬼叫的。骂了两句后，屋里的人似听懂般低了下去，直到无声。
丫鬟锦竹表面上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可实际上只不过是被那人安排过来监督我的人罢了。
在她的言语之中，满是对自家少爷的钦佩仰慕。可那双眼睛在说着这些话时却是死气沉沉。
清兰苑的姑娘短短三个月内，换了一批又一批。有的用一块草席裹着被人扛了出去，
有的则是登上一辆马车后，再未回来。06月明星稀，晓风残月，木门敞开。锦竹，
是你吗？无人回应，迎面而来的酒气，洒在脖颈。想死爷了。伸出的手，
在看到那双眼睛后，忽地停下。一夜过去，很是平静。许是我这副模样，太过特殊，
少年微微一笑，伸手捋过眉间碎发。那双眼睛在看向我时是极致的温柔缱绻。
我为他披上外衣，恭敬行礼将人送走。脱下外衣，镜子里后背上是刺眼的红色鞭痕。
丫鬟锦竹推门进来，手里抬着热水。在看到我时，眼睛里是一闪而过的阴毒。
从妆盒里取出一锭银子。锦竹看着手里的银子，迅速退了出去。半个时辰后，
看着手里的香料。10 种香料混合，加上艾草汁液，做成香膏。
涂抹于脖颈、胸前、四肢、耳后。浴桶里蒸腾着雾气，眼波流转间。低头移开视线，
盈盈一握的腰身被人蛮横拉回。07阿梨，你身上怎的这般好闻？面对对方的问话，
娇嗔一声。桶里的水换了整整五次，直到我连连求饶，李城锦才堪堪停下。翌日，
门口便被人泼了一盆鸡血。走过的人眉眼之间尽是轻蔑。这东西阳气重，
好遮住你身上的骚味。唤人将门口打扫干净。这副无所谓的模样，
引得那人说出了更加难听的言语。整整四个月，李城锦宿在我房中。
各种讽刺的话语不绝于耳，可我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三天后，我随着他一道出了门。天字楼的一号房里，饭桌上，那些人看着我的眼神，
如恶狗见骨。马车驶到清兰苑，他拉着我的手腕。将我一把从马车上拽下。看着他的脸，
我知道接下来所面对的将是一场漫长的刑罚。白色的墙壁上又添了几样刑具。他看着我，
语气温柔，可说出的话却是刺骨地寒冷。今晚就把所有的物件都试一下，
毕竟往后这样的机会可就没了。四个时辰后，床上的人沉沉地倒了过去。不是因为疲劳，
而是我下的东西起作用了。08翌日，李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着装结束后，
那人拉着我的手，将我扶上马车。马车里，看着对方的嘴脸。我知道，这人相较于李城锦，
是更为变态的存在。看着对方那伸过来的手和满是潮红的脸，我脸上佯装羞涩。
马车驶进林中，看着下轿的车夫。衣料被暴力撕开，手里的短刀亮着寒光。
割下一块衣物放在马车之中，将头顶的玉簪取下，一并丢下。手里的短刀用力刺向马背，
随着一声长吁。随后便是马车掉落悬崖，撞击崖壁的碎裂声。车夫看着掉落的马车，
慌张离开。一年后，我再次回到李府。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彼时的李城镜早已病入膏肓，
那双眼睛直瞪瞪地看向我。伸出的手指向我，除了一个你字，再无其他。
看着垂落于床边的胳膊，心口微微一松。棺椁沿着街道抬到山上，整整一个时辰。
手里拿着牌位，一身素衣。李家祠堂，老夫人坐在高位。满是皱纹的脸上，
那双眼睛满是精明。手里的绢布缓缓握紧，指尖满是薄汗。族长手里拿着族谱，
看着跪在茵席之上不过一岁的东郎。09屋外传来一声大喊：且慢，且慢……
抬头看着那人，那张脸我死都不会忘。那人的手上沾了太多女子的鲜血，这八年来每每梦见，
想要将之杀死的欲望便会强上几分。快步走到老夫人面前，余光在扫到我时，迅速低下头。
噗通一声跪下，很是麻利地一拜。起身时，看着老夫人的眼神极尽谄媚。
老夫人：地上跪着的人有何要事？视线扫视四周，
神色焦急：老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呀！老夫人闻言：什么使不得？
老鸨：这宋梨本是我初红房中的女子。虽身世清白，可……话语突然顿住，
台上的老夫人一看，便不免心生疑虑。你且说说其中缘由。闻言，老鸨眼珠子提溜一转，
视线看向我，随后将视线迅速收回，避而不答。众人见状，不免心生猜疑。
老太太看着台下的人，一脸严肃。有何缘由可尽数说来，如若有所隐瞒，
那你的命便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听罢，地上跪着的人虎躯一震。连忙磕头。我说，
我说。初红房的女子，在培养的过程中，每日所用的香料之中，还有少许麝香。
剂量虽少，可只要用上五年光景，便再无孕育子嗣的可能。宋黎七岁入的初红房，
在初红房整整待了七年光景，绝无孕育子嗣的可能。夫人若是不信，
可以找初红房的教礼先生询问一二。听到此处，冷笑一声。众人看着我的眼神，同情有之，
嘲讽有之，面无表情者有之，面露严肃者有之。10身体被人极力按住，膝盖往下跪去。
抬头看着老夫人：主母，宋黎冤枉，东郎实实在在是夫君的亲生骨肉。对于我的辩解，
主母微微眯起眼睛。抬手示意。身后拿着木板的二人，早已等着对方指示。
40 斤的板子若是打在身上，10 板子便可要了我这条命。随着第五个板子落下，
站在一旁围观的众人，在看到那即将落下的板子时，上前劝阻。老夫人在看向我时，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犹豫。随着第六个板子落下，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我被对方扶起，
那双眼睛在看向我时，满是愧疚、心疼。老夫人看着一旁跪下的人，神色动容。
我知道这一步棋……我走对了。翌日醒来，床旁坐着的人被我的动作惊醒。
睁开眼在看到我时，那双眼睛里满是心疼。明明只是与我一般差不多的年纪，
可那双眼睛里却是历尽沧桑。看着对方的眉眼，一时之间有着些许怔住。她像极了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