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苏嫣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密闭的玻璃盒子里,能听见外面的一切,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无法移动分毫。她拼命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告诉所有人她还活着,但身体就像不属于她一样,完全不听使唤。
"患者颅内出血严重,目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医生冷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家属需要做好心理准备,醒来的可能性很小。"
不,我还活着!我能听见你们说话!苏嫣在心里拼命呐喊,但现实残酷地提醒她——她什么都做不了。
"医生,那...那我们该怎么办?"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颤抖和哽咽。
是程晨阳,她的丈夫。
苏嫣心中涌起一阵暖流。看,他还是关心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和不舍。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最后的念头就是程晨阳。三年的婚姻,虽然平淡,但他们彼此相爱,这就足够了。
"目前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体征。"医生顿了顿,"但说实话,即使醒来,也很可能是植物人状态。家属可以考虑...是否继续治疗。"
什么叫考虑是否继续治疗?苏嫣瞬间惊恐起来。她还活着,她的意识清醒得很!
"程先生,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现实就是这样。"医生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治疗费用会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
"医生,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讨论?"程晨阳打断了医生的话。
讨论?和谁讨论?苏嫣疑惑地想着。这种时候,不应该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救治吗?
"当然可以。但是程先生,时间不等人。机器能维持的时间有限,家属需要尽快做决定。"
医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病房里只剩下呼吸机规律的嗡嗡声和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
苏嫣以为程晨阳会握住她的手,会和她说话,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但她等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她听见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晨阳,医生怎么说?"声音很甜很腻,带着一种她说不出的亲昵感。
苏嫣的心跳瞬间加速。是谁?为什么会有其他女人在这里?而且听起来,和程晨阳很熟悉的样子。
"医生说...醒来的希望很渺茫。"程晨阳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就算醒来,也可能是植物人。"
"那怎么办?总不能这样一直拖着吧?"女人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悲伤,反而带着一丝急切,"治疗费那么贵,你家里又没什么钱..."
你家里?苏嫣震惊得无法思考。这个女人说话的语气,就像程晨阳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婉婉,你别这样说。"程晨阳叹了口气,"虽然我们的感情...但她毕竟是我名义上的妻子。"
名义上的妻子?
苏嫣感觉天旋地转。什么叫名义上的妻子?他们不是相爱结婚的吗?那个女人叫婉婉,为什么程晨阳的语气那么温柔?
"晨阳,你心里清楚得很。"叫婉婉的女人走近了一些,苏嫣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从一开始,你心里的人就是我。她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替身?
苏嫣感觉自己的世界在瞬间崩塌。什么叫替身?她和程晨阳是大学同学,一起奋斗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是替身?
"可是..."程晨阳的声音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婉婉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耐烦,"你忘了吗?当初要不是她长得像我,你会娶她?现在我回来了,她也变成这个样子,正好...这不是老天的安排吗?"
苏嫣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原来,她和程晨阳的三年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她只是这个叫婉婉的女人的替身。
"医生说了,现在的情况...其实就算放弃治疗,也不算是...你知道的。"婉婉的声音更低了,但苏嫣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这样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婉婉..."
"晨阳,你想想,就算她醒来了,知道真相后,她会好受吗?"婉婉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带着一种病态的理解,"而且,我已经怀孕了。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怀孕?
苏嫣感觉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这个女人怀了程晨阳的孩子?
"我知道这很残忍,但现实就是这样。"婉婉继续说道,"她躺在这里,我们都不好过。与其这样拖着,不如..."
"不如什么?"程晨阳的声音很轻。
"不如让她安安静静地走。这样,我们都解脱了。"
苏嫣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她拼命想要动弹,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告诉所有人她还活着,她能听见一切!但她的身体依然像石头一样,动弹不得。
"可是签字的事情..."程晨阳似乎还在犹豫。
"这有什么难的?"婉婉轻笑了一声,"你是她丈夫,你有权利做决定。而且,医生也说了,这种情况下,选择放弃治疗是很正常的。"
"那...葬礼的事情..."
"我都安排好了。"婉婉的声音透着一种病态的兴奋,"黑白照片我已经选好了,就用她去年拍的那张证件照。骨灰盒的话,我看了几款,都很不错。"
骨灰盒?她们已经在讨论骨灰盒了?
苏嫣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她还没死,她们就已经开始讨论她的葬礼,讨论她的骨灰盒!
"婉婉,这样会不会太早了?"程晨阳的声音有些不安。
"早什么?这些事情总要准备的。"婉婉的语气变得理所当然,"而且,我觉得白色的骨灰盒比较好,简洁大方。你觉得呢?"
白色的骨灰盒...苏嫣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还有,葬礼的地点我也看好了。"婉婉继续说道,"在郊外的那个陵园,环境很不错,安静。她应该会喜欢的。"
她应该会喜欢?苏嫣想要愤怒,想要咆哮,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地听着这两个人讨论她的死亡,就像在讨论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轻松。
"婉婉,你说...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程晨阳的声音很轻,似乎有些愧疚。
"晨阳,你在想什么?"婉婉的声音立刻变得尖锐起来,"她现在这个样子,活着也是受罪。我们这样做,是在帮她解脱。而且..."
婉婉停顿了一下,然后声音变得更加温柔:"而且,她走了,我们就能正式在一起了。我们的孩子,也能有一个正当的身份。"
"是啊..."程晨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去找医生签字吧。"
不!不要!苏嫣在心里拼命呐喊,但现实是残酷的,她依然动弹不得。
脚步声响起,程晨阳走向了门口。
"等等。"婉婉叫住了他,"记住,签字的时候,要表现得悲伤一点。毕竟,在外人看来,你们是恩爱夫妻。"
恩爱夫妻...多么讽刺的词语。
"我知道。"程晨阳的声音有些沙哑,"等一切结束后,我们就...结婚。"
"嗯。"婉婉的声音里满是满足,"我等你。"
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病房里只剩下苏嫣和婉婉。
苏嫣以为婉婉会离开,但她没有。反而,她听见婉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床边。
"苏嫣,你听得见吗?"婉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病态的温柔,"我知道你听得见。"
苏嫣的心跳瞬间加速。她怎么知道?
"你一定想不到吧?"婉婉轻笑了一声,"从一开始,你就是个笑话。晨阳从来没有爱过你,他爱的是我。你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
苏嫣想要反驳,想要辩解,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你知道吗?当初我出国的时候,晨阳哭得像个孩子。"婉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炫耀的味道,"他说他会等我,永远等我。可是,人总是寂寞的,不是吗?"
苏嫣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地死去。
"然后,他遇见了你。"婉婉继续说道,"你知道他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说了什么吗?他说,'她长得真像婉婉'。"
真像婉婉...原来,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程晨阳看中的就不是她苏嫣,而是她像另一个人。
"所以,你明白了吗?"婉婉的声音变得更加残酷,"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现在,我回来了,你也该退场了。"
退场...苏嫣感觉自己快要绝望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婉婉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恶毒的快意,"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晨阳的。三个月了。你知道三个月前是什么时候吗?就是你们结婚两周年的时候。"
结婚两周年...苏嫣想起来了,那天她特意下厨做了一桌菜,等程晨阳回家庆祝。但他说公司有事,很晚才回来,还喝了酒。
原来,他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婉婉的声音里满是恶意,"其实很简单,我回国后,第一个联系的就是他。他看见我的时候,眼睛都亮了。然后,一切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自然而然...苏嫣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婉婉继续说道,"那天晚上回家后,他还抱着你,说了句'对不起'。但他道歉的对象,不是你,而是我。他觉得抱着你,就像是在背叛我。"
苏嫣想起了那个夜晚。程晨阳确实抱着她说了对不起,她还以为他是因为回来太晚而愧疚。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好了,我也该走了。"婉婉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等你'走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晨阳的。我们会很幸福,会有可爱的孩子,会有完美的家庭。而你...你只会成为一个不会被提起的名字。"
脚步声响起,婉婉朝门口走去。
"哦,对了。"她在门口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嫣,"其实医生说你有醒来的可能性。但是,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门被关上了,病房里又只剩下苏嫣一个人。
呼吸机依然在规律地工作着,心电监护仪依然在滴滴地响着。但苏嫣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三年的婚姻,原来是一场骗局。她以为的爱情,原来是一个替身游戏。她以为的丈夫,原来从来没有爱过她。
绝望,愤怒,悲伤,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苏嫣几乎要发疯。
但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什么。
她的右手食指,似乎能动了。
只是很轻微的一点点,但她确实感觉到了。
也许是愤怒给了她力量,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在觉醒,总之,她开始一点一点地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她还活着,她不会让这两个人得逞的。
她要活下去,她要报复,她要让所有伤害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程晨阳和医生走了进来。
"程先生,您确定要签署这份放弃治疗同意书吗?"医生再次确认道。
"我确定。"程晨阳的声音很坚定,"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吧。"
苏嫣听见了签字的声音,听见了自己被宣判死刑的声音。
但她不会认输的。
她的食指又动了一下,更明显了一些。
她还活着,她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只是,不是现在。
现在,她要等待,要忍耐,要积蓄力量。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她会让所有人都为今天的选择付出代价。
她苏嫣,不会就这样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