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冰冷的邮件标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我的心脏——《关于张启天岗位优化的通知》。得，昨天还在为季度KPI玩命，今天“优化”这顶时髦帽子就扣我头上了。办公桌对面，人事部李姐那张常年挂着职业假笑的脸，此刻硬挤出几分“慈祥”：“小张啊，公司也是迫不得已，市场寒冬嘛……补偿金按N+1，下午就办手续？”她尾音上扬，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我喉咙发干，像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连个“嗯”字都挤得艰难。
刚抱着装满杂物的破纸箱，像个丧家之犬似的蹭出写字楼旋转门，兜里手机又疯了似的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那个曾经让我心尖发烫的名字——林薇。指尖划过接听键，她清冷的声音透过电波，比这初冬的风还刮人：“张启天，我们分手吧。三年了，我看不到未来。祝你找到更好的。” 干脆利落，连个“对不起”的尾音都吝啬。嘟…嘟…嘟…忙音像冰锥子，一下下凿着我仅剩的温度。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纸箱里那盆养了三年、叶子都蔫了的绿萝，觉得自己就是那盆玩意儿，被生活随手一“优化”，连根都快烂没了。真他妈应了那句老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喂！张启天！魂儿被优化掉啦？”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女声像颗小石子，砸碎了我眼前的灰暗滤镜。我茫然抬头，只见陈雨果——隔壁项目组那个雷厉风行、漂亮得极具攻击性的UI设计师，正踩着双锃亮的小羊皮短靴，叉腰站在我面前。她今天穿了件正红色的廓形大衣，衬得皮肤白得晃眼，在这片失业的愁云惨雾里，简直像个自带聚光灯的异类。
她那双画着精致眼线的杏眼在我脸上扫了两圈，又嫌弃地瞥了眼我怀里的破纸箱和蔫头耷脑的绿萝，红唇一撇，像是在评估一堆亟待处理的垃圾。“啧，瞧你这衰样，”她从限量版的链条包里“唰”地抽出一张A4纸，不由分说拍在我抱着的纸箱上，“别在这儿演苦情剧了，姐给你个日结五百的活儿，干不干？”
纸页被风吹得哗啦响，顶端一行加粗黑体字差点闪瞎我的眼：《临时男友雇佣协议试用版》。我眼珠子差点脱眶：“陈雨果你…你搞什么名堂？临时男友？还日结五百？”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法制节目标题：《失业程序员误入歧途，竟成富婆玩物？》。
“收起你那点龌龊心思！”陈雨果像是看透了我，一个白眼翻得行云流水，手指不耐烦地敲着纸面，“假扮！懂？演戏！老娘被家里催婚催得脑仁疼，七大姑八大姨外加一个战斗力爆表的老妈，天天信息轰炸，朋友圈但凡出现个公蚊子都得被盘问祖宗十八代！烦死了！急需个挡箭牌堵住她们的嘴。看你嘛……”她挑剔的目光再次扫过我，“失业失恋，双失青年，时间大把，演技嘛…凑合能看，关键便宜！日结五百，童叟无欺，干不干？不干我找别人！”她作势要抽回协议。
便宜？！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我脆弱的自尊上，可下一秒，房东催租的短信提示音好死不死地响起。我看着陈雨果那副“过了这村没这店”的表情，再看看怀里那盆跟我一样无家可归的绿萝，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感直冲天灵盖。妈的，尊严能当饭吃吗？五百块能！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凉：“干！我干！但得加钱！日结！现结！不接受拖欠！”
陈雨果愣了一下，随即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得意的弧度：“成交！张启天同志，恭喜你，即刻上岗！”她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摸出支口红，塞我手里，“喏，先盖个章！按个手印！”那架势，活像旧社会签卖身契。
我捏着那管带着她体温的口红，看着协议下方乙方签名处那刺眼的空白，再看看她那张在冬日阳光下明艳逼人、写满了“甲方爸爸说了算”的脸，认命地拧开口红盖，把鲜红的膏体当印泥，狠狠按下了指印。得，从“被优化人员”到“临时演员”，无缝切换。这操蛋的人生剧本，真是越来越刺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