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的雪仿若鹅毛,纷纷扬扬地飘落,将整座城裹进了一片银白的世界。
燕翎身着一袭玄色长袍,手中紧握着那半块染血的玉佩,孤身站在城隍庙的屋檐下。
檐角的冰棱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恰似锋利的刀刃。就在冰棱坠落的刹那,
他敏锐地察觉到巷口转出一个身着鸦青襕衫的暗卫。那暗卫周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正是太子府豢养的血衣楼杀手。杀手的声音仿若从冰窖中传来,
冰冷刺骨:“世子殿下果然要娶沈家小姐?”话落,袖中寒光一闪,一柄利刃直刺向燕翎。
燕翎反应极快,反手抽出匕首格挡。“铛”的一声,刀刃相撞,迸溅出几点耀眼的火星。
他趁着对方防守的间隙,猛地一脚踢翻旁边的香炉。刹那间,浓烈的烟雾弥漫开来,
血腥气也随之扑鼻而来。杀手往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一抹阴鸷的笑容,嘲讽道:“可惜,
昭阳王私生子也配谈情爱?”燕翎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手中的剑如闪电般刺出,
瞬间抵住了杀手的咽喉。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斜斜地射进来,
照见杀手脖颈处那狰狞的蝎子纹身,竟是北狄死士的血契标记。然而,就在此时,
一阵剧痛从燕翎的胸口炸开。他身形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原来,
方才刺杀沈清梧的刺客早已在他茶中下了蚀骨散。杀手抹去嘴角的血沫,举起淬毒的峨眉刺,
步步紧逼。燕翎强忍着疼痛,冷声道:“告诉太子,孤会亲自去掀了沈家的红盖头。
”与此同时,沈府祠堂内,香火突然“啪”的一声断了半截。沈清梧脸色苍白,
手中紧紧攥着密匣,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了掌心。昨夜,
她冒着极大的风险潜入父亲书房,在暗格里发现了另一份婚书。新帝登基当日,
太子妃的生辰八字被朱砂重重划去,取而代之的是北狄狼族圣女的名字。“小姐!
”春桃惊慌失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西边角门有马车停着,
车帘上绣着金线海棠……”话还未说完,一支乌木箭如闪电般穿透了她的喉咙。
春桃瞪大了双眼,缓缓倒下。沈清梧惊恐地转身想要逃离,
却见满脸是血的燕翎从屏风后滚了出来。燕翎强撑着身体,将她推向密道,
急切地喊道:“快走!”自己则被数十名黑衣人团团围住。他一边奋力抵抗,
一边扯下腰间的玉佩,塞进清梧手中,“记住,孤是昭阳王……”爆炸声骤然响起,
整座祠堂瞬间陷入了一片火海。沈清梧在浓烟中摸索着,
摸到了玉佩背面刻着的“辰龙”二字。刹那间,她终于明白为何先帝遗诏要藏在东宫暗室。
火舌疯狂地舔舐着她脚下的台阶,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十二岁那年坠崖时,
同样是这样漫天遍野的火光。乾清宫的蟠龙柱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一层淡淡的青苔,
显得格外阴森。新帝萧景琰坐在龙椅上,手中摩挲着那份残缺的诏书,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这已经是他三年来第三次从密道进入昭阳王府,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终于找到了先帝真正留下的遗诏。然而,遗诏上的内容却让他震惊不已,
上面赫然写着:立昭阳王私生子燕翎为嗣!“陛下,礼部送来了沈家小姐的画像。
”大太监弓着身子,双手捧着檀木匣,跪在阶下,声音恭敬。
萧景琰的目光缓缓扫过画像中那个清丽而倔强的少女,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夜那个浑身是血闯进御书房的女子。她举着半块玉佩,
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那声音仿佛要把琉璃瓦都撞碎。窗外,惊雷乍起,暴雨如注,
狠狠地冲刷着宫墙上的老虎石雕。萧景琰面色阴沉,缓缓拔出佩剑,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诏书上,他冷冷地开口:“传旨,即日起选秀,沈清梧赐封太子妃。
至于北狄狼族……”他转头看向殿外飘摇的雨幕,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孤要亲眼看着他们的圣女,穿着喜服死在燕翎剑下。”金陵城的瘟疫来得毫无征兆,
极为蹊跷。朱雀街的客栈里,整夜都传出婴孩啼哭般的嚎叫。燕翎身着一袭黑袍,手持药箱,
面色凝重地站在巷口。他看着十几个百姓浑身发黑,口吐白沫,相继倒在地上。
他急忙俯身探向第一个垂死者,然而,就在他触碰到对方的瞬间,
突然被对方紧紧抓住了手腕。那人浑浊的眼球里闪过诡异的绿光,
如同毒蛇吐信:“辰龙……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垂死者干瘪的手指拼命抠进他的腕间,
指甲缝里渗出乌黑的血。燕翎心中一惊,猛地甩开对方。药箱里的桃木钉应声落地,
这些桃木钉是他昨夜潜入太医院时发现的,那些装着“尸油”的瓷罐上,
赫然烙着北狄狼族的图腾。子时的更鼓敲响,燕翎心急如焚,闯进了沈府西苑。他知道,
清梧此刻一定在藏书阁,那里藏着破解噬魂蛊的关键——十二年前昭阳王留下的密卷。然而,
当他推开暗门时,看到的却是浑身发抖的春桃。春桃手中攥着的,正是染血的婚书。
“小姐不见了!”春桃泪流满面,哭得梨花带雨,
“方才有个戴青铜鬼面的男人说……说要拿她的命换太子妃……”燕翎闻言,
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终于明白先帝为何要把遗诏藏在东宫。他转身想要离开,
却感觉一具冰凉的身体抵住了自己的后背。御花园的海棠开得正艳,繁花似锦,香气扑鼻。
萧景琰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这已经是他第十七次易容,
连鬓角那颗朱砂痣都与燕翎的一模一样,完美复刻。屏风后,缓缓转出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
正是沈清梧。凤冠霞帔穿在她身上,却映得她眼底的恨意愈发浓烈,仿佛要喷薄而出。
“陛下真是好手段。”沈清梧的声音冰冷刺骨,比冬夜的冰棱还要锋利,
“让孤以为心上人是为了复仇才接近太子,却不知从头到尾都是您设下的局。
”她眼中含着泪,举起匕首,猛地刺向萧景琰的心口。然而,就在匕首触碰的瞬间,
她却愣住了——那件染血的玄色锦袍下,隐约可见半截狰狞的蝎子纹身。
萧景琰伸手握住她颤抖的手,将匕首尖缓缓转向自己,冷笑道:“你以为孤当真想娶你?
”鲜血顺着刀柄一滴一滴地滴在妆奁上,晕开了她唇角的胭脂。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萧景琰忽然低下头,低笑着吻去她眼角的泪:“不过既然成了太子妃,
自然要替孤试试这噬魂蛊的滋味。”边关,战鼓连天,震落了潼关的积雪。燕翎身着战甲,
身姿挺拔地站在烽火台上,望着南方升起的狼烟,面色凝重。
这已经是他率军出征的第三个月,每次望见南天,
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在火海中冲他笑的女子。怀中的密匣里,装着沈清梧留下的玉佩,
还有半本残缺的《璇玑图》。“将军!斥候来报!”副将满头大汗,举着沾血的八百里加急,
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北狄圣女率十万大军绕道青州,说是要迎接真正的太子妃!
”燕翎闻言,瞳孔骤缩。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漠北遇到的那个神秘巫医,
当时巫医说受先帝所托守护某样东西,如今想来……马蹄声如雷,燕翎神色焦急,
反手割断缰绳,纵马狂奔。朔风呼啸,卷起他染血的披风,露出内衬上绣着的并蒂莲,
那是沈清梧亲手绣的。当他赶到青州城楼时,只看到城头飘扬的九旒冕服,
以及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素衣女子。“陛下!”禁军统领面色惨白,跪地请罪,
“圣女说当年坠崖的是假扮小姐的丫鬟……”燕翎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地,
他颤抖着解开女子脚踝的锁链,却发现那双曾经为他系过玉佩的手,
此刻正攥着一枚染血的青铜鬼面。五年后的上元节,金陵城飘着细细的雪花,
宛如一幅静谧的水墨画。萧景琰身着玄色龙袍,却丝毫没有半分帝王的威仪,
他独自一人站在摘星阁上,俯瞰着整座皇城。手中捧着青瓷酒壶,他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笑声惊飞了檐下的海棠鸟。“沈姑娘若是知道孤当了五年戏子,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他自嘲地喃喃自语,随后灌下一口酒,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原来,
那日他在密室找到真正的遗诏时,清梧留下的毒酒早已融进了他的骨髓。楼下,
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萧景琰猛地将酒壶藏到身后,转过身。
他看见那个提着琉璃宫灯的身影在雪地里一闪而过,杏色襦裙的下摆沾着未化的残雪。
他心中一震,急忙追上去想要开口,
却发现手中的酒壶不知何时已空空如也——被替换成了当年定亲时,沈清梧亲手酿的海棠醉。
“陛下又偷喝我的酒?”清梧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清冷,手中的剑尖直指他的心口。
萧景琰看着剑柄上熟悉的缠枝莲纹,眼眶泛红,终于笑出了眼泪:“那年你为救孤撞向惊马,
其实是为了取回这个……”话音未落,一支淬毒的袖箭如闪电般破空而来。清梧反应迅速,
旋身避开。却见数十名蒙面人从暗处如潮水般杀出。她握紧剑柄的手突然松开,
任由剑滑入雪堆——这是当年燕翎教她的最后一招,以身为盾。鲜血染红了海棠,
在洁白的雪地上绽放出一朵朵凄厉的花。萧景琰终于看清了所有的真相。他嘶吼着拔剑,
疯狂地斩断刺客的咽喉,然而,却再也无法挽回那个在梨花雨中为他撑伞的女子。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