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支教的第二天就误入祠堂,供桌上有七尊泥塑童男。
我在账簿里看见自己弟弟的名字被红笔圈起,标价七万。“下一个填空的,是你。
”村长赵有发在身后轻声说。1我叫林远,二十八岁。三个月前,
我还是城市里一所普通中学里按部就班教着语文的教书匠,而现在我却因为其他人的推诿,
被迫来到了这个叫做青山村的地方支教。车在山路上颠簸着,我紧紧地攥着方向盘,
指节都泛着白。窗外的山林黑黢黢的,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叫声,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车窗上凝结着一层水汽,我伸手一抹,留下了一道模糊的痕迹。“该死的,这鬼地方。
”我低声咒骂了一句。后备箱里装着我所有的行李,还有一摞没发完的作文本。
那次作文课上,我让学生们写了一篇以《假如我会消失七天》为题的作文,我没想到,
在这个山村这个题目竟然会成为现实。车轮碾过碎石路,终于停在了村口。我下了车,
脚底板还在发麻。村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青山村”三个字,
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斑驳。我拖着行李箱走进村子,路过第一家农户时,门突然开了。
一个老妇人探出头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团,眼神却亮得吓人。“老师?
”她声音干巴巴的,“是来支教的吧?”“是。”我点了点头。“别往祠堂那边去。
”老妇人突然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环顾四周,“夜里别出门,听见狗叫也别开窗。
”我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老妇人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急促的动作像是怕什么东西追上来一样。我提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
村道两旁的房屋低矮又破旧,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有狗吠声从某个角落传来,
紧接着整条村道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那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在敲打着一面面发疯的鼓。
走到祠堂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祠堂的门半掩着,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祠堂里供着几尊泥塑先祖像,脸上的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我的目光却被后墙吸引住了——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上面钉着几十张孩子的照片,
每张照片都被白圈圈起,像是被诅咒的靶子。我走近细看,照片下面标注着名字和失踪年份。
我倒吸一口凉气,发现这些照片是按照七年一批的规律排列的,而今年正好是第七年。
今年的批次里,有一张照片的位置空着,只写着“待填”两个字,冰冷又刺眼。“老师,
看够了吧?”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2我猛地回过头,
只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块冰。他是村长赵有发。
赵有发慢悠悠地走进来,眼睛在照片墙上扫了一圈,然后转向我,
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这都是村里倒霉的孩子,不定咋就丢了。”我强压下心里的不适,
问道:“村里就没找过?”赵有发突然凑近我,身上散发出土腥味,直往我鼻子里钻。
他压低声音说:“有些事,知道越少越好。”他从怀里掏出一袋土特产,
塞到我手里:“别多管闲事,对你好。”我正要拒绝,手却僵住了。袋子底部滑出一张报纸,
是我七年前从警局拿走的——那是关于我弟弟失踪的新闻报道,日期正好是七年前的今天。
“你弟弟也是在在这山里丢的。”赵有发的声音低得像耳语,“要是当年你往深里查,
说不定他早成了祭品。”我握紧报纸,指节发白。赵有发拍了拍我的肩:“睡一觉就忘了吧。
”说完转身离开,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长。我回到住处,把报纸摊开在桌上。
窗外的风突然大起来,吹得纸张沙沙作响。我拿起行李箱里的手电筒,拉开窗帘,
一道光射向对面的山林。光束扫过密林,我突然看到一个黑影在树后一闪而过。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推开门冲了出去。村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狗吠声此起彼伏。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跑去。月光透过树枝洒下来,斑驳陆离。
我在密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前面的树丛突然晃动,我握紧手电筒冲过去。
眼前是一片空地,中央有个被藤蔓遮盖的黑洞,像是被山林吞噬的伤口。我凑近一看,
洞口的泥土新鲜,像是刚被挖开。“谁?”我大喝一声。四周一片寂静,
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我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转身想跑,
却看到赵有发带着几个壮汉提着灯笼从林子里走出来。3“老师,夜游挺有意思?
”赵有发笑得和善,眼神却透着威胁,“这山林夜里不安全,你还是回去吧。
”我握紧手电筒,强装镇定:“这洞里……有啥?”赵有发眼神一冷:“啥都没有,
别往里去。”我突然觉得腿一沉,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是根粗藤。
壮汉们一拥而上,把我拖了回去。“滚。”赵有发踹了我一脚,
“再让我看见你在山林里转悠,别怪我不客气。”我爬起来,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住处,我反锁上门,手还在抖。我打开电脑,输入“青山村 七年祭”,
页面跳转到一堆论坛帖子。最新的帖子写着:“青山村又有孩子失踪了,听说这次是个男孩。
”我盯着屏幕,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是窗户。我猛地回头,只见窗户上贴着一张纸条,
上面画着和阿山遗物一样的符号,却多了一滴鲜红的血迹。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这个村子,隐藏着太多我不知道的秘密。而我,似乎已经不小心踏入了一个危险的旋涡。
我看着那张纸条,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或许,我不该再退缩了。我得查清楚,
这七年祭到底是什么,又和我弟弟的失踪有什么关系。我握紧了拳头,
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揭开这个山村的秘密。毕竟,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
就再也无法装作不知道。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脸上,我缓缓睁开眼,
看着天花板,昨晚的经历像一场噩梦在我脑海里回放。我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昨晚赵有发的警告、神秘的矿洞、还有那张带血的纸条,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把我紧紧裹住。我知道,我已经别无选择,
必须要把这个谜团解开。我推开窗户,清晨的山风带着一丝凉意扑面而来。我深吸一口气,
试图让自己的头脑更加清醒。简单收拾了一下,我带着手电筒和那张报纸再次出发。
村子里还很安静,偶尔有早起的村民经过,看到我,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匆匆走开。
我能感觉到他们眼中的戒备和不安。我直接朝着昨夜发现矿洞的方向走去,一路上,
我在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性。这个矿洞到底是干什么的?和七年祭有什么关系?
赵有发为什么要掩盖真相?还有,我弟弟的失踪又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不多时,
我来到了那片密林前。清晨的阳光在树林里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手电筒,走进了密林。树林里很安静,
只有鸟儿偶尔的叫声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我按照记忆,朝着矿洞的方向走去。走了几分钟,
我果然看到了那个被藤蔓遮盖的黑洞。我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洞口的泥土,果然和昨夜一样,
是新挖开的。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钻进了矿洞。矿洞里一片漆黑,
只有手电筒的光束在前方投下一片亮光。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脚下是潮湿的泥土和碎石,
偶尔还能听到水滴落下的声音。走了十几米,我突然发现前面的洞壁上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
我凑近一看,这些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图案中的人形被绑在石台上,
周围环绕着一些我不认识的符号。我的手不禁有些发抖,
这些图案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可怕的事情。突然,一阵微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我警觉起来,放慢脚步,仔细倾听着。我轻轻靠近声音的来源处,
发现声音是从一个被石头部分堵住的洞口传来的。我屏住呼吸,蹲下身,透过缝隙往里看。
只见一个黑影在洞里来回走动,借着微弱的光,我看到那人身穿黑衣,
正对着一堵墙低声念叨着什么。我认不出那人是谁,
只能隐约看到那人不时地把一些粉末洒在墙上,动作诡异。“你是谁?”我突然开口问道。
那人猛地回头,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拽进了洞里。我摔倒在地上,
手电筒也飞了出去。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壮汉站在我面前,他脸上带着凶狠的表情,
手里拿着一根粗木棍。“你这疯子,谁让你进来的?”壮汉粗声粗气地骂道,
举起木棍就要朝我打来。我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了脸。正在这时,
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壮汉愣了一下,我趁机滚到一边,抓过手电筒,
爬起来就往外跑。5我冲出矿洞,迎面就看到赵有发带着几个村民朝这边跑来。
他脸上的表情复杂,有惊讶,有愤怒,还有一丝慌张。“林老师,你咋在这儿?
”赵有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喘着气,指着矿洞的方向:“里面有人,
他在做……”“别瞎说!”赵有发突然大声打断我,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他转头对身后的村民喊道:“把矿洞封了!”村民们愣了一下,然后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搬来石头和泥土,很快就把矿洞的入口堵得严严实实。我看着这一切,
心中满是疑惑和愤怒。我知道,我刚刚看到的东西,绝不是简单的巧合。这个矿洞,
这个村子,还有赵有发,他们隐藏着什么?赵有发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
声音又恢复了和善:“孩子,这山林里有些东西,不是你能懂的。回村吧,别再往这儿来了。
”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赵有发叹了口气:“有些事,
不该知道的就别知道,对你好。”我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眼里找出答案,
但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6我没走。赵有发带人堵洞,我就蹲在林子暗处,
数他们搬了几块石头:二十七块。 二十七块石头,二十七条命?我脑子里全是那堵祭祀墙。
太阳偏西,林子里潮气上来,像有人往我衣服里塞冰碴子。我绕到矿洞后山,扒开藤蔓,
果然有条旧铁轨——锈得发黑,尽头是塌陷的竖井。我跳下去,膝盖磕出血,疼得钻心,
却听见洞里有风声:洞没封死。我拧亮手电,光束扫过洞壁,湿泥里嵌着半张作业本纸,
写着歪歪扭扭的“救我”两个字。血字。我心口一紧,把纸揣进兜里,继续往深处走。
越往里,腥甜味越重,像铁锈混着蜂蜜。拐过弯,我看见祭祀墙——石槽里凝着黑红的壳,
蜡烛还点着,火苗绿幽幽的。墙根堆着七个陶罐,封口用符纸糊死,纸上的朱砂已经发黑。
我刚伸手,脚下一空。咔嚓。木板断裂的声音。我整个人直坠下去,砸进一条地道,
手电摔碎,四周瞬间漆黑。我摸到手电残骸,只剩灯头亮着,像将死的萤火虫。
地道尽头有光。我爬过去,是另一间石室,比祭祀墙还大。石室中央摆着石台,
台上绑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脸色惨白,嘴里塞着破布,手腕被麻绳勒出血痕,看见我,
他眼泪唰地滚下来。我扑过去解绳子,手指抖得打结。“别怕,老师带你走。”绳子刚松,
头顶突然传来脚步声,杂沓、急促。赵有发的声音在洞口回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把孩子拽下来,孩子腿软,差点跪倒。我背起他,顺着地道另一侧爬。地道越来越窄,
空气稀薄得像被抽干。身后传来铁锹凿石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戳在我脊梁骨上。突然,
前方出现岔路:左边通风,右边有水声。我犹豫一秒,选了左边——水声可能是地下河,
跳进去九死一生。爬了十几米,头顶出现铁栅栏,锈得能掰断。我踹了三脚,
铁栅栏“咣”一声掉下去。我和阿山滚出洞口,外面是林子边缘,天已擦黑。
远处祠堂亮着灯,钟声开始敲——咚、咚、咚,像催命鼓。那孩子趴在我背上,
小声哭:“老师,他们说我名字已经填在照片墙上了……”我摸出兜里那张作业本纸,
血字被汗水晕开,名字那里模模糊糊写着“陈山”两个字。我把纸攥成团,
塞进阿山手里:“听着,从今天起,你名字在我这儿。”我背着他往村外跑,
却看见车灯晃过来——赵有发的皮卡。我掉头钻进玉米地,秆子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身后传来喊声:“封路!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阿山在我背上发抖,我咬紧牙关往前冲。
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摔进沟里,额头磕在石头上,眼前金星乱冒。我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手摸到一块尖石头。我握紧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再拦我,就砸碎他的头。
7我抱着阿山在玉米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雨砸在脸上生疼,可我顾不上这些。
阿山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小声问我:“老师,我们去哪儿?”“去个安全的地方。
”我咬着牙回答,脚下不敢停。雨越下越大,视线都模糊了。我隐约看到远处有灯光,
像是村口的方向。我知道不能回村,赵有发肯定已经把整个村子都封锁了。我往反方向跑,
希望能找到一条出山的路。跑了大概十几分钟,我感觉体力快透支了。
阿山的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可我不能停下来。我咬紧牙关,继续往前冲。突然,
我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在地上,阿山也滚到了一边。我赶紧爬起来,想把他抱起来,
可腿突然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了。我低头一看,腿上插着一根带血的木刺,
肯定是刚才摔倒时扎进去的。“老师,你流血了。”阿山哭着说。“没事,老师不疼。
”我强忍着痛,拔出木刺,可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冒。我看着阿山,
突然想起他刚才提到的祠堂地窖。那里有账本,有真相,也许还有我们的出路。我咬着牙,
把阿山背起来,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雨还在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潭里。
我拖着受伤的腿,艰难地朝着祠堂挪动。阿山在我背上小声地哭,我却不敢回头,
怕自己看到他的眼泪就撑不下去了。终于,我看到了祠堂的轮廓。我深吸一口气,
加快了脚步。祠堂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我走进地窖,借着闪电的光,
看到墙上挂着的那串铃铛。我走过去,摘下一个铃铛,里面掉出一卷泛黄的账本。
我翻开账本,一页页都是名字、日期和价钱。最后一页上写着我弟弟的名字,
还有他的年纪和价格。“林远,七岁,A市,七万。”我手指发颤,把账本塞进怀里。
头顶突然传来“咚”的一声,赵有发下来了。他肩膀的伤口还在流血,
可他却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我抄起供桌上的香炉砸过去,香炉砸中他脑袋,
血顺着额头流下来。他晃了晃,铁锹脱手。我抱起阿山冲出去,撞翻供桌,蜡烛滚进地窖。
火苗舔上账本的边缘,赵有发嘶吼着扑火。我冲进雨里,听见身后地窖轰一声塌了。
警车在村口撞树,我踹开车门,把瘦警察拖出来。他腹部中弹,血染红制服。我吼:“撑住!
”他抓着我领子,气若游丝:“快走……赵有发……不是一个人……”说完头一歪,
没了声息。雨更大了,像天在哭。我抱着阿山钻进玉米地,账本贴胸口,烫得像烙铁。
赵有发的喊声在风里飘:“你跑不掉!全村都在找你!”我低头看阿山。他小脸惨白,
却冲我笑:“老师,我们赢了。”我摸他头发,手抖得不像自己的。“赢?游戏才刚开始。
”8我抱着阿山继续跑,腿上的伤口疼得钻心,可我不能停下来。
我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把账本交给警察,把真相大白于天下。突然,
我看到前面有灯光。我停下脚步,仔细辨别。那不是村口的灯光,而是从山林深处传来的。
我抱着阿山朝灯光的方向走去,心里祈祷那是一条出路。走了大概几分钟,
我看到一个破旧的小木屋。木屋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我推开门,
看到一个老妇人坐在角落,脸上皱纹挤成一团,眼神却亮得吓人。“你是……”我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