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遗宫历练时，不幸遇到了高阶大妖。九死一生回到宗门后，
所有人都怪我没保护好小师妹，害她灵海受损。师弟更是恨我，说我心肠歹毒，借刀杀人。
掌门罚我在思过崖思过，任何人不得探视。我本命剑已断、金丹已毁，
不过是靠着和师弟的道侣契在强撑。身死之日，他对着小师妹许下海誓山盟。
后来得知我魂灯熄灭，他在思过崖长跪不起，一遍又一遍地放血招魂。迟来的真情，
纵使再深，我也不想要了。1 孤女入师门师父外出游历，带回来一个孤女，
破例收作弟子，取名为无惜。意为往后一生顺遂无忧，不必再受人怜惜。
小师妹生的娇小可人，很快便成了师门团宠。就连以往最爱黏着我的师弟，我的结契道侣，
也成天成天地往她住处跑，给她送各种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一个月前，小师妹筑基。
依照宗门惯例，内门弟子筑基后需完成宗门任务的考核。一般都是捉鬼寻物之类，
几人一起合作，难度不会太大。但小师妹显然没赶上趟，她半路拜师，
此时已经没有人能和她组队了。我劝她明年再战，小师妹不愿，接下了采摘雪珊瑚的任务。
这是金丹期的任务难度，她接这个太过勉强。但师弟说他会护好小师妹。我心里酸酸涩涩，
像吃了一碗青杏。昨日我生辰，想让他陪我去买一件新法衣，他说自己最近很忙。
但今天他却又有空了。方渐明兴冲冲带着小师妹去向师父请示，师父不放心他二人，
便让我也跟着一起。雪珊瑚生长在海底，我们三人服用避水丹下了水。有我和师弟护着，
小师妹一心采摘，很快就采足了任务要求的量。可以回去了。我说。
小师妹突然指着海沟深处：那边好像有一座宫殿！师弟回头：听闻千百年前，
鲛人一族曾居住在这片海域。小师妹兴奋道：那岂不是有很多宝贝！
师兄～你陪我一起过去看看吧～师弟起初并不同意，但小师妹只是抓着他的手求了片刻，
他就不忍心再拒绝了。我劝阻无果，又担心他们二人，只能跟着一起过去。
看着前方双手紧握的二人，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没关系，他们只是兄妹，
哥哥本来就应该护着妹妹的。我不该妄自揣度，心存妒忌。
2 海底惊魂遗宫中并无珍宝，小师妹不甘心，在墙上敲敲按按，说可能存在机关。
结果还真让她找着一个，只是机关后藏着的不是机遇，而是危险。是冰蛟！
方渐明一把抓住小师妹，把她往自己身后一推，转头就跑。我跟在最后，回头匆匆一瞥，
见那冰蛟头顶鼓起两个不伦不类的小角：它快要化龙了，是七阶妖兽！快走！
我抽出越水剑，朝身后猛地一劈。若是在陆上，我们或许还有机会逃走，但在水里，
它移动的速度可比我们快多了。不多时，冰蛟就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小师妹，你先走！
师弟朝小师妹吼了一声，然后拔剑和我一起对付冰蛟。此情此景，如往日一一浮现。
我和师弟肩并肩，相视一笑，默契地施展出宗门剑法，对着冰蛟刺去。或许是心境改变，
我手上的剑愈发锋利，和师弟配合得天衣无缝，本来没有胜算的结局现在和冰蛟打成平手。
一切都在变好，直到小师妹惊慌失措，被冰蛟一爪掀飞。小师妹！师弟关心则乱，
被冰蛟一同打伤，只剩我一人与之对抗。蛟爪有毒，师弟张开结界，替小师妹用功排毒。
他自己也受了伤，很快两人一起晕倒。我抛出本命剑，护住二人，赤手空拳对上冰蛟。
冰蛟狡诈，声东击西，但我不能冒险。无论真假，我都不能让师弟师妹再受伤。我节节败退。
越水剑违背我的意愿，飞来护主。灵剑和主人一荣俱荣。我如今灵力亏空，
它自然也强不到哪儿去。我一口血吐在地上，来不及倒下，就被冰蛟吞进了腹中。
师弟……我不能……让你死……想起师父曾经说过，妖兽的修为凝结于妖丹之中，
而修士则储存在金丹内。若是有人狠心自爆，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哪怕对方修为比你差一大截。我忍着剧痛挖出金丹，用爆炸符裹住。
越水剑捅穿冰蛟腹部的一刻，我催动了符咒。
3 冤屈难辩我们宗门只有一位长老精通医术，诊疗过后，
我让她替我隐瞒修为尽毁的事。师弟此行伤得不轻，我不想再让他为我担心。从海边回来后，
我夜夜被梦魇缠身，不得安眠。这天好不容易靠着床头小憩了一会儿，
中途却被一道狠厉的踹门声惊醒。师弟气势汹汹地提着剑闯进来：殷璃雪，
你好歹毒的心思！师弟？不等我好好看看他，
方渐明就抓着我的领子把我从床上拽了下来，剑尖抵着我的脖颈。无惜她哪里碍着你了？
你竟对她下如此狠手！她本就身体不好，如今灵海受损，你让她今后如何修炼？
我一脸茫然，不明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敢狡辩！剑尖逼近，
在我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这时，师父也从门外进来，将一枚皱巴巴的符纸丢在我跟前，
叹了口气道：你太让为师失望了。什么意思？我抓过符纸，匆匆抚平，
虽然上面的朱砂已经被水冲淡，但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这不是我画的替换符吗？话落，
我就被师弟一脚踹翻，头磕在床角上，眼花缭乱。血腥气漫上来，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让师弟发现我的伤势。既然她认罪了，掌门，还请您秉公处理！师弟对师父抱拳，
义正辞严道。我，认了什么罪？我转头看师父。师父眉目间隐有不忍，
但更多的是无奈和后悔。他转身背对着我，语气不复从前慈善，一字一句砸下来，
变成对我的发落。即刻把殷璃雪押至思过崖禁足反省，任何人不得探视。
思过崖常年飞雪，气候恶劣。若我此时上去，必定活不过三日。师父，我没有……
用替换符害小师妹。金色符纂从师弟指尖飞出，将我的解释封在喉间。殷璃雪，
你不必狡辩。他顿了一下，随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语气突然缓和下来：我承认自从小师妹来了之后，我对你多有疏忽，
但是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并无暧昧！我垂下眼，想起他和小师妹在一起的画面，
心里涌上一片苦涩。真的并无暧昧吗？那为什么我总能听到其他人夸你们天生一对。
他看着我，痛心疾首道：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猛地抬头，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哀怨地望着他的眼睛。我没有害人！没有！他怎么能这么想我？
况且我现在灵力全无，本命剑也断了，如何催动灵符？师弟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
继续道：你在海底与冰蛟缠斗时，对师妹使用了替换符，让她替你挡伤，
这才能有机会将冰蛟斩杀。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我宁可自己死也绝不会让人替我挡伤！我明明救了小师妹！师弟……我爬到方渐明身旁，
抓着他的衣摆，想让他给我解开禁言符。师弟却不再看我，直接甩开我的手，快步走到门边，
冷冷留下一句：我会和你解除道侣契，你好自为之吧。
4 心碎思过崖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不明白事情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明明是我救了他和小师妹，我还差一点就死了！我伏在地上，用力捂着心口。
那口咽下去没多久的血终于是憋不住了，再次翻滚上来，溅在地上，跟尘土混在一起，
由热转凉。师弟的冤枉比背叛更让我难受。他可以不爱我，可以喜欢上小师妹，
但他不应该污蔑我。难道我们那么多年的相处，都不能让他对我生出半点信任吗？
他根本不了解我。或者换个说法，他从来都不在乎我是什么样的人。那从前的那些爱，
究竟又算什么呢？我一个人感动，一个人认真。我一厢情愿。早知今日，
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们俩合籍。师父。我无声道。你也不信我吗？掌门转过身，
唤来几个弟子，将我带了出去。我的头一点一点垂了下去。原来世间感情是如此脆弱，
时间是如此无用。我尽心尽力维系十几载，不敌小师妹撒娇几个月。甚至于我付出一切，
也换不来半分信任。5 风雪断情思过崖罡风凛冽，冰寒彻骨。
送我来的弟子将我带到崖上，半句话都没多说就匆忙离去。我早就冻僵的身体没了外力支撑，
扑通一下砸进雪里。我费力地翻了个身，仰躺在雪地上。睫毛结了霜，
我眼睛里只能看见苍茫的白。好冷。我缓缓抱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冻死。我不敢奢望有人会来救我。
连我最敬爱的师父和喜欢的师弟都不在乎我，那位不熟的药堂长老，就更不会过来了。
我被冻得失去了知觉，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风雪停了。
凄凉的思过崖突然响起一片春意绵绵的声音。我睁开眼，扭了扭头，没看见除雪以外的东西。
……师姐。我挣扎着起身。师弟！是你来了吗？没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还继续响着，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一道妖娆女声。我听了好一会儿，
才认出那是小师妹。和往常清脆娇俏的少女音不同，我听到要更软更，媚？缠绵悱恻，
令人想入非非。那声音突然一下子高亢起来，像从云端跌落，但接住她的是温柔的水，
所以她并不害怕，反而觉得很快乐，很刺激。思过崖有这么好玩吗？我心想。
依旧在四处张望着，寻找那一抹湖蓝。方渐明，我心悦你。你呢？你喜欢我吗？
我终于找到了声音来源，从腰上取下一闪一闪的传音玉碟。脑子轰！地一声，
如烟花炸开。他们，我咽下一口气，在干什么？喜欢……玉碟从我手中滑落，
轱辘轱辘滚进了雪里。而对面似乎也发现了不妥，匆匆切断了联络。崖上的风似乎又变大了，
刮地我五脏六腑俱疼。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嚎啕着哭出声来。哭着哭着，
血汩汩地从嘴里冒了出来。我伸手去捂，却怎么也捂不住。我就这样坐了一夜。
第二日太阳升起，支撑着我的最后那口气，断了。方渐明单方面解除我和他的道侣契。
我倒在雪里，终于不用再疼了。6 旧情难续人死后，
魂魄还可以维持人形在世间游荡七日。时间一到，要不转世投胎，要不烟消云散。
我从思过崖飘到师弟住处，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变成鬼以后，身体倒是比从前更加灵活了。
师弟并不在自己房中，我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想起临死前听到的动静，
他此刻大概还睡在小师妹榻上没有醒来。我已经没有心了，
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感觉该怎么称呼。我飘在小师妹屋顶，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小师妹被另一名弟子扶着，站在院子里赏花。她气色看上去不错，想来传闻说的不错，
双修实在大补。我和师弟结为道侣已有两年，师弟却不曾碰我分毫。
我先前只以为他是不喜欢走这种捷径，觉得两个人只要心里记挂着彼此，
这种事情做不做都无所谓。原来他只是单纯不愿意和我双修。
我从二人对话间得知了师弟去向，转身朝掌门院子飘去。刚到门口，
就听见掌门铿锵有力的一句胡闹！。师弟跪在堂前，垂眉低眼，嘴巴呡成一条直线，
恭敬但不恭顺。只有结为道侣，我才对得起小师妹。他低头磕下去：求掌门成全。
我忽然想起一件往事。有一次我奉师命去捉拿一只吃人心的画皮鬼，不小心着了那家伙的道，
吸入迷障晕倒，险些被它挖了心。回到宗门后发起了高烧，好几天都退不下去。
师弟就彻夜不眠地守在我身边，时不时地打湿帕子，给我擦拭身体降温。
那时候他才刚修炼不久，不会法术，也不懂丹药，笨拙地照顾着我。我醒来以后，
他就把头埋在我的肩窝里，抱着我无声地掉眼泪。我越哄，他就哭得越厉害。师姐，
以后不要受伤了好不好？他哭地一抽一抽的，在我耳边郑重许诺：你再等等我。
等我长大变厉害了，我就娶你。我要保护师姐一辈子，永远不让你再受伤。
后来他真的做到了。我们一起跪在掌门跟前，说要结为道侣，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掌门痛快地做了我们的证婚人。这才过去两年，就旧人换新人了。掌门若不同意，
我只能带着小师妹离开天水宗了。他还为了她，不惜违抗师命叛出宗门，连前程都不要了。
我果然输得彻底。7 魂灯灭掌门把方渐明赶出院后就宣布自己要闭关。
一个弟子慌慌张张闯进来，正巧撞到了方渐明。何事如此惊慌？方渐明微怒，
掌门闭关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大师姐她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渐明打断：她的事不必再来通告。方渐明不知想到了什么，
又皱着眉不耐烦加了一句：她一个化神，在思过崖能出什么事？又不是死了，
没事别来烦我。他原来已经厌恶我至此了吗？我转身离开。
那小弟子哭丧着脸道：大师姐她，就是死了。方渐明身体猛地一颤，
瞪着眼不敢置信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方师兄，大师姐的魂灯，灭了！
一股寒意从方渐明的心底升起，他觉得自己被什么鬼魅缠上了，
居然会出现殷璃雪死掉的幻觉。他抬手按揉着额角，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
整理好思绪重新发问：你刚才说什么？那弟子有点被他问烦了，
随即大声道：大师姐的魂灯灭了！她肯定死了！方渐明一掌拍过去，
将通报的弟子打飞：妖孽！休得胡言！小弟子吐出一口血，委屈道：我没有。
闭嘴！方渐明召出了本命剑。救命！一剑落下，却没有砍中。
天水宗掌门死死抓着方渐明的胳膊：随我一起去思过崖。思过崖今日风和日丽。
我浮在自己身体上，打算等到最后一天再去找师弟说明真相。忽然，崖底传来一曲悠扬琴声，
我好奇地追过去。不好！是锁魂阵！我连忙掉头，琴声却变得急促，
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缠了上来，拉着我跳入深不见底的谷中。8 悔恨难平师姐！
璃雪！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在雪地上疾奔，身后缀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小老头。
三人很快就到了山顶。茫茫一片白雪间，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方渐明的心自从靠近这边后就一直又慌又乱地砰砰跳个不停，让他不由生出一股惧意。
看到眼前这番景象，他更是不敢再往前走一步。殷璃雪。他握紧拳头，
在心里反复默念这三个字。人呢？药堂长老左顾右盼，
喋喋不休：不是说带我来给璃雪丫头看病吗？他吐出一口气，
唏嘘道：她那身体可不能再拖了，你们居然还把人丢到思过崖来了。再晚来一天，
就是有十个道侣契，命也保不住喽！方渐明眼前一黑，回过头，
面如死灰地看向长老：你方才说什么？道侣契？长老点头，将方渐明上下打量一番，
抓过他的手腕把脉：看你这么活蹦乱跳，她应该不会……话说到一半，
长老吓得松开了手，震惊道：你们什么时候解的道侣契？方渐明反抓住长老的手，
焦急道：如果解了契，师姐会怎么样？会……他忽的哽住，眼眶也在瞬间转红，
几颗泪滚在眼眶里，将落不落。简简单单一个死字，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师姐怎么会死呢？她修为那么高！即便是对上七阶大妖，
她都能把他和师妹好好地带回天水宗，思过崖不过是冷了点，怎么会冻死人呢？
泪砸在长老手背上，很快就变成了冰珠，然后又被灵力化成水，滴答落在雪地里，
凝成一颗颗晶球。长老无奈：璃雪丫头怕是……不许说！方渐明大喊。下一瞬，
掌门悲怆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嘶哑着挤出几个字。找到璃雪了。方渐明跑过去，
在雪里摔了好几跤，然后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到了跟前，发冠都掉了，头发散落在脸侧。
他伸出手，碰到一层冰。师姐。长老走上前，看了一眼雪里青灰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