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季陵云战死沙场。按照族规,我,温如玉,必须改嫁给他的孪生弟弟季伯渊,
为亡夫延续香火。季家有个规矩,叫‘兼祧’ 兄长若‘死’,弟可娶嫂,
美其名曰‘保香火’,女子?没得选。季伯渊恨我入骨,三年来,他夜夜折磨我,
却在情动时只肯叫我“嫂嫂”。他带回不同的女人,逼我跪在地上为她们奉茶。他说,
我只配当季家的狗。我忍了。直到我收到一封来自边关的信,是我丈夫季陵云的亲笔。
他说他没死,他和季伯渊,合起伙来,只是为了试探我是否忠贞。那天晚上,
季伯渊走进我的房间,第一次没有带那副厌恶的面具。他晃了晃手里的信,
笑得像个得胜的将军。“恭喜你,嫂嫂,你通过了测试。我哥,
马上就回来迎接他最忠诚的妻子了。”1.我站在原地,那封信纸的重量仿佛有千斤。
季伯渊的笑,像雾一样漫过来,让人发腻。“恭喜你,嫂嫂,你通过了测试。我哥,
马上就回来迎接他最忠诚的妻子了。”他说得那么轻松,那么理所当然。
好像过去那一千多个日夜的折磨,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资格考试。我没有哭。
预想中的解脱感也并未降临。“测试?”我重复着这个词。“对啊,测试。
”季伯渊走近一步,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属于季陵云的龙涎香混着尸臭似的。
“我哥是什么人?大业的战神,季家的顶梁柱。他怎么可能真的死?”“他未来的妻子,
季家的主母,自然要配得上这份荣耀。忠诚,是最基本的门槛。”他上下打量着我,
像在审视一件货物。“这三年,辛苦你了,嫂嫂。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值得?
我的脑海里瞬间炸开无数碎片。新婚第二天,他带着一身酒气闯进我的房间,将我压在身下,
嘴里却一遍遍喊着“嫂嫂”。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这对孪生兄弟,可以共享一切,包括妻子。
他带回那个烟花巷的头牌,命我跪在地上,为那个女人奉上一杯热茶。
那女人用涂着蔻丹的指甲划过我的脸。“二爷,姐姐可真听话,比我们院里的丫头还乖呢。
”季伯渊当时是怎么说的?哦,他说:“她不是听话,她是只配当狗。”还有无数个深夜,
我在他的身下承受着屈辱,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等陵云回来,等我的丈夫回来,
一切都会好的。我以为的坚韧,是笑话。我以为的忍辱负重,是愚蠢。我构建的所有支柱,
被他一句‘测试’,碎成了渣。原来,我所有的痛苦,都只是他们兄弟俩的游戏。
一场用来检验我这个工具是否合格的、漫长而残酷的游戏。我不过是他们游戏中的一环。
“为了庆祝我哥凯旋,也为了表彰嫂嫂你的贞洁,母亲决定,
在宗祠前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贞节表彰宴。”季伯渊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恩赐。
“到时候,全族的人都会来。你要穿上大红的喜服,像当年嫁给我哥时一样。
”“我哥会亲手为你戴上贞节牌坊的金簪。”他顿了顿,补充道。
“这可是季家媳妇的最高荣耀。嫂嫂,你应该高兴。”高兴?我确实该“高兴”。
我像一个被反复蹂躏后,终于得到主人认可的玩物,被清洗干净,穿上华服,
准备被展示给所有人看。看啊,这就是我们季家最忠诚的狗。哪怕被折磨了三年,
她依然摇着尾巴,等待着她的主人。“去准备吧。”季伯渊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对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母亲给你准备了新的喜服,就在妆台上。穿上它,
别让我哥失望。”房门被关上。我缓缓走到那面巨大的黄铜镜前。镜子里的人,
面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血色,空洞的瞳孔里映不出任何东西。三年了,我第一次在镜子前,
没有流泪。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慢慢地、慢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平静到诡异的微笑,
在我脸上浮现。真好笑。我竟然,为一个骗局,赔上了我最宝贵的一切。季陵云,季伯渊。
你们的游戏,结束了。现在,轮到我的了。2.第二天清晨,
婆母季夫人派人来请我过去用早膳。我顺从地起身,梳妆,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
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到了正厅,季夫人已经坐在主位上,季伯渊也在。“如玉来了,
快坐。”季夫人对我露出了三年来从未有过的和蔼。“昨晚伯渊都跟你说了吧?哎,
这三年真是苦了你了。”“不过好在,陵云他就要回来了,你们夫妻总算能团聚了。
”她一边说,一边亲热地拉过我的手,拍了拍。“母亲,这都是儿媳该做的。
能等到夫君平安归来,儿媳受再多苦也心甘情愿。”我垂下头,
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和欣喜。我这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显然取悦了她。
季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深明大义的。你放心,等陵云回来,
季家绝不会亏待你。”季伯渊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地喝着粥,只是偶尔抬起头,
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我。我感受到了,但我没有回避,反而对他回以一个温顺的微笑。
他似乎有些不自在,移开了视线。早膳过后,我主动开口。“母亲,如今夫君即将归来,
我想着,也该为他分担一些了。府中的账目,不知儿媳是否可以学着看一看?
”“也免得日后夫君归家,还要为这些俗务操心。”季夫人闻言,更是喜上眉梢。
“你有这个心,再好不过了!我这就让账房把近三年的账本都给你送去。
”“以后这府里的中馈,早晚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多谢母亲信任。”我再次起身行礼,
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账本很快被送到了我的院子,整整三大箱。我遣走了所有下人,
将房门锁好。白日里,我是那个即将苦尽甘来的温顺主母。到了深夜,我点亮一盏孤灯,
铺开宣纸,开始凭借着前世身为商业间谍时训练出的惊人记忆力,默写。
我默写的不是诗词歌赋,而是季家庞大的军需产业网络。从北境的铁矿,到南方的船运,
每一个坊口,每一个商号,每一个关键的掌柜和管事的名字,都在我的笔下一一浮现。
这是我嫁给季陵云时,他曾在我面前炫耀过的商业帝国。他说,这是我们未来的根基。
当时我只当是夫妻间的炫耀,如今想来,不过是另一个测试的考场。我翻开那些账本,
将我默写出的脉络与账目一一对应。很快,一个巨大的亏空出现在我眼前。
一笔本该运往边关的十万两军需采购款,被拆分成十几笔,
以各种名目流入了京中几家最奢靡的青楼、赌坊和珠宝行。而经手人,每一笔,
都指向了季伯渊。他用本该给士兵保命的钱,为他的那些新欢们一掷千金。而他的兄长,
那位“战神”季陵云,对此不可能一无所知。我将那页记着亏空的纸张,小心地折好,
藏入贴身的夹层。第二天,我叫来了院里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她叫春桃。我记得她,
她弟弟在北境当兵,去年冬天,因为偷拿了一个季伯渊赏给新欢、新欢又随手丢掉的馒头,
被罚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差点冻死。我递给她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和一锭银子。“天冷了,
拿去添件厚衣裳吧。”春桃受宠若惊,扑通一声跪下。“少夫人……”我扶起她,
只是平静地问。“二爷……是不是很喜欢城南‘醉春风’的头牌,叫什么……红袖姑娘?
”春桃的身体抖了一下,但还是小声回答。“是……听府里采买的下人说,
二爷上个月还在那里为红袖姑娘一掷千金,点了天灯呢。”“知道了,下去吧。
”我没有再多问。信息,需要一点一点地收集。就像织网,急不得。傍晚时分,
季伯渊又带回了一个女人。是个舞姬,身段妖娆,眉眼间带着风尘的媚气。
他像是故意的一样,将人直接领到了我的正房,命下人摆宴。“嫂嫂,来,
给如眉姑娘倒杯酒。”季伯渊坐在主位,揽着那名叫如眉的舞姬,对我发号施令。这场景,
在过去三年里,上演了无数次。每一次,我都得跪下奉茶或奉酒。
如眉显然也听过我的“事迹”,她娇滴滴地靠在季伯渊怀里,挑衅地看着我。“哎呀,二爷,
这怎么好意思呢?让姐姐亲自伺候,妹妹可担待不起。”“有什么担待不起的?
这是她的本分。”季伯渊说。我端起酒壶,走到他们面前。
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像往常一样跪下时,我只是站着,为如眉倒酒。酒液倾斜而下,
我的手腕“不慎”一歪。“啊!”滚烫的酒水尽数泼在了如眉那身昂贵的流仙裙上。
如眉尖叫着跳起来。“你!你是故意的!”季伯渊的脸也沉了下来。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跪地求饶,只是放下酒壶,拿出帕子,平静地擦了擦手。“抱歉,手滑了。
”然后我转向一旁的下人。“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如眉姑娘下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我的反应太平静,平静到诡异。如眉还想发作,却被季伯渊拦住了。他盯着我,
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些什么。“你今天,有点不一样。”“是吗?”我抬起头,
迎上他的目光,“可能是因为夫君快回来了,我高兴吧。人一高兴,手就容易抖。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季伯渊最终也只能把我的反常,归结为即将见到兄长的“恃宠生娇”。
他挥挥手,让下人带走了还在哭哭啼啼的如眉。那晚,他没有留下。第二天,
我以要为即将归来的季陵云祈福为由,向婆母告了假,要去城外的相国寺上香。
婆母对此大加赞赏,还赏了我不少香油钱。我带着春桃,坐着马车出了城。
但我们没有去相国寺,而是绕到了后山一个不起眼的当铺。
我摘下手腕上的一支赤金缠丝镯子。这是我陪嫁里最不起眼的一件,
但也能换回一笔不小的银钱。“死当。”我对掌柜说。拿到三百两银票,我将其中的一百两,
交给了春桃联系好的一个专门传递消息的信鸽人。我要他帮我办一件事。从当铺出来,
我才带着春桃去了相国寺,装模作样地拜了佛,求了平安符。回到府中,
恰好在花园里遇到了婆母。我上前请安,状似无意地提起。“母亲,
今日在寺中为夫君和二爷祈福时,听到些闲言碎语,也不知是真是假。”“哦?什么话?
”“就是……有人说,最近朝廷不是在严查私盐案吗?说查到了一个姓王的盐枭,
好像……好像和二爷有些来往。”“哎,都怪那些人多嘴,败坏二爷名声。二爷是何等人物,
怎会与那等罪犯为伍。”我说完,便不再多言,告辞离开。我看到,婆母的脸上,
那和蔼的笑容僵住了。她最是在乎季家的名声和前程。一颗怀疑的种子,我已经种下。晚上,
厨房照例准备了季伯渊的宵夜,送到我院里,让我温着。这是三年来的惯例。
我直接让厨房的下人把食盒端了回去。“以后二爷的宵夜,直接送到他自己院里去吧。
”下人很惊讶:“少夫人,这……”“我如今是即将迎回夫君的嫂嫂,再与叔弟这般亲密,
传出去,于我,于二爷,于整个季家的名声都不好。”“免得兄长回来,心里产生误会。
”我的理由,依旧冠冕堂皇。那一夜,我睡得很好。听说,季伯渊在他的院子里,
第一次等宵夜,等了个空。他一定很不适应吧。不适应,就对了。3.季陵云回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千军万马,旌旗蔽日。他回来得悄无声息,却又在瞬间搅动了整个京城的风云。
我正在房中试穿那件大红的“贞节喜服”,季家的亲兵便冲了进来。
他们没有给我任何准备的时间,直接将我“请”上了马车。马车没有驶向季家大宅,
而是直接去了城郊的季氏宗祠。当我被扶下马车时,我看到了他。季陵云。
他穿着一身玄色滚金边的锦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与季伯渊一般无二,
但那份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杀伐之气,却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他站在宗祠门口,
身后是黑压压一片的季氏族人。所有人都用一种审视、期待、甚至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如玉,你来了。”季陵云对我伸出手,他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要温和,却也更冰冷。
我将手搭在他的掌心,他的手很暖,可那暖意却像一条毒蛇,顺着我的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
他牵着我,一步步走上宗祠的台阶,走到了所有族中长老的面前。香案上,
供奉着季家的列祖列宗。气氛庄严肃穆到令人窒息。“诸位叔伯长辈。”季陵云开口,
声音传遍了整个宗祠。“我季陵云奉命出征三年,幸得苍天庇佑,得胜归来。”“然,
我心中最挂念的,并非战功,而是我季家的门风,我妻子的忠贞。”他转过头,看着我。
“我与胞弟伯渊,设下此局,以我‘战死’为饵,以‘兼祧’为试,考验我妻温如玉之心。
”“三年来,她忍辱负重,守身如玉,为我季家保全了最后的颜面。她,
无愧于我季陵云的妻子,无愧于季家的主母!”他的话掷地有声,引来一片赞叹。“好啊!
此乃女中典范!”“季家有此贤媳,何愁不兴!”我站在他身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听着这些赞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今日,当着列祖列宗与全族之面,我季陵云,
要给予我的妻子,一份独一无二的、最高的赏赐。”他拍了拍手。一个奶娘从侧门走出,
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那襁褓里,是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极致的不安,像潮水般将我淹没。季陵云从奶娘手中接过那个婴儿,高高举起,
展示给所有人看。“这个孩子,是伯渊的。”“但他因你的忠贞而存在。
”“他是这场测试的见证。”“今日,我,季陵云,以季氏族长的身份在此宣布!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将亲自收养此子,记于我与温如玉名下,
作为我二人唯一的嫡子!”“他将继承我季家的香火,我的爵位,我的一切!
”“而我的妻子,温如玉,将成为他的母亲。
她将用她那被证明了的、无与伦比的忠诚与贤德,来抚养我们季家未来的继承人!”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这个孩子,是我三年屈辱的活证据,如今要我当亲儿养?
他是想让我每天嚼着自己的血过日子他要我每天看着仇人的儿子,对他微笑,喂他吃饭,
教他说话,然后告诉所有人,这是我的“荣耀”。这是对我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
一个母亲的身份,最彻底的抹杀和践踏。整个宗祠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季陵云抱着那个婴儿,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他将那个散发着奶香的襁褓,递到我的眼前。“如玉,来。”“抱抱,我们的孩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宗祠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我能感受到季陵云的目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我还能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等着看好戏的目光。
那个小小的婴儿在我面前,呼吸均匀,睡得香甜。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工具,
从出生开始,就被赋予了羞辱我的使命。死寂般的沉默中,我缓缓地,抬起了双手。
我没有去看季陵云,也没有去看季伯渊。我的眼里,只有那个孩子。我伸出手,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从季陵云的怀中,接过了那个襁褓。孩子很轻,
却又那么重。重得像压上了我过去三年的所有血泪。我抱着他,然后,我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