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岁那年，我收到了生命的最后通牒，却遇见了最盛大的春天。我叫贺朝颜，
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爱我的男友。和大多数人理想中一样，
我在大学毕业后就回到家乡当公务员，工作稳定。可能是前半生过得太顺遂，在26岁这年，
命运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患了癌症，偏偏还是中晚期。攥着报告单，
我在医院门诊部坐到天黑，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说这个惊天坏消息。我打电话给江胤。
“朝颜？”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工作一天后的疲惫和隐隐的雀跃。我张了张嘴，
喉咙却像被一团棉花堵住。“朝颜？”他的声音变得紧张，“你在医院吗？我马上过来。
”“不用。”我终于挤出声音，“我...我马上回家。”挂电话后，
我又在长椅上坐了许久，直到清洁工开始拖地，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潮湿的味道扑进鼻腔。
起身时一个没拿稳，检查报告掉到了地上，我蹲下去捡，才发现自己手抖的厉害。
走出医院大门时，风裹挟着落叶扑面而来。记得去年此时，我们还在这条路上打闹，
他摘下我的发圈说要给我扎辫子，结果弄得乱七八糟。那时我们刚考上公务员，
觉得人生就像这条笔直的林荫道，一眼能望见三十年后的安稳。忘了当时是如何回的家。
“怎么这么晚？”他拉开车门，手指自然地拂过我额前的碎发，“医生说什么了？
”“就是...普通的胃炎。”我深吸一口气，“开了点药。”他的手指顿在我耳边，
然后慢慢滑下来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我想哭。“朝颜，”他声音很轻，
“你睫毛在抖。”我猛地抽回手，转身就往单元门走。他在身后喊我的名字，
脚步急促地追上来。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到底怎么了？”电梯停在七楼时，
他按住开门键不让我出去，“你看着我。”那一刻我突然崩溃，
从包里抽出皱巴巴的诊断书拍在他胸口。“中晚期胃癌。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表情凝固了。电梯发出超时警报，
刺耳的嘀嘀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肯定是弄错了。”他声音发抖，
“明天我们去省医院检查。不，直接去北京。”当晚我们就动身去了北京的医院，一路上，
他都在查阅胃癌的治疗方案。没有奇迹发生，得到的结果还是和先前一样。我辞去了工作，
骗家里人说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父母也说，26岁正是闯荡的年纪，出去看看吧，
玩多久都行，只是不要忘了回家。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住下了，我也开始了化疗。
第一轮化疗时我还笑得出来，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和他开玩笑。我说：“江胤，等我死了，
你要给我买个蓝色的棺材，我最喜欢蓝色了，还要在里面铺上软软的毯子，
这样我住的舒服了就开心，开心了就在下面保佑你。”那是他第一次生我的气，
哄了好久也没哄好。好吧，我再也不说了。病情暂时稳定后，我们回到了出租屋里。
江胤每天下班都带一束野花回家，插在床头，有时是蒲公英，有时是叫不出名字的紫色小花。
我们常去中学操场散步，看学生们打篮球。有次一个球滚到脚边，江胤突然跃起投篮，
球划出漂亮的弧线入网。学生们鼓掌时，他跑回来搂住我的肩，呼吸里有少年般的雀跃。
“你以前打篮球可没这么帅。”我故意撇嘴，他低头咬我耳朵，胡茬扎得我发痒。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是能走到时间的尽头。在北京待了两个月，就到冬至了。
江胤特地请了半天假，在家包饺子送到医院来给我吃。我当时耍性子不愿意吃，
他拧着我的耳朵恶狠狠地说：“冬至不吃饺子可是会掉耳朵的！
”我才不情不愿地吃了几个饺子。“江胤，你敢威胁我，等我病好了看我不揍死你！
”他眼底带笑：“好啊，等你来揍我。”我不明白，为什么都说要揍他了，还能笑得出来，
这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吗？病房的电视在放无聊的连续剧，
女主角正哭着说“为什么是我”。江胤突然站起来换台，动作大得差点打翻餐盒。
我们沉默地看着动画片里欢快的企鹅，直到护士来换药。晚上他在旁边陪床，
我才有时间好好看看他。他黑了好多，也瘦了很多，眼下一片青黑，最近肯定没睡好。
还让我好好吃饭，早点睡觉，你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吧！想着，我又莫名地觉得伤感，
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涩涩的，怕吵醒他，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掉头发是从第三次化疗开始的，每天醒来，床上都会有一大片。总有一天，
我的头发会全部掉光，变成光头，只敢戴着帽子出门。我会变得特别丑，到那时候，
江胤还会爱我吗？他听到了动静，抱着我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太疼了。我说：“对啊，
太疼了，不过你抱着我就没那么疼了。”他的怀里好暖和啊，如果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尽管我积极配合治疗，可还是阻止不了病情的恶化，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其他地方了。
我整日郁郁寡欢，觉得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为了逗我开心，他买了拼图来看我。
一共有一千多片呢！我俩都很笨，连拼图都拼不明白。我失去了耐心，生气了：“江胤！
你是不是故意的，明明我们都不会拼，你还要买这么多片的，这下好了，拼几天都拼不完了！
”“总会拼好的，要有耐心。”他安慰我。最后拼图是拼好了，
可我们的人生却再也拼不好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我生病的事还是被父母知道了，
从没出过远门的他们订了最早的票来首都看我。妈妈在病房外的走廊哭了整整一小时，
回来时她眼睛肿得像桃子。坐在病床边，她像以前一样柔声问我：“崽崽，
想不想吃妈妈煮的蛋包饭？你小时候最爱吃了。”从这天后，妈妈全程在医院陪我，
爸爸白天在工地上班，晚上就送外卖给我凑医疗费。我又开始任性了，
不愿看见他们为我奔波劳碌。我偷偷溜出医院，在被他们找到后，嚷嚷着说不想治了。
医生也说病情稳定了，可以先回家。我们办理了退院手续，又回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县城。
我的病好像渐渐好起来了 ，有胃口吃饭，还能活蹦乱跳。江胤常带我出门散步，每次散步，
他都把我的手揣他兜里。他满脸愧疚地说：“要是有车就好了，就不用吹冷风了。
”我瞪了他一眼：“就要走路才好啊，开车还算什么散步？”他有驾照，
索幸就偷偷开他爸的车带我出去玩，早上开走晚上才送回去，可怜了他父亲，
这么冷的天还要步行上下班。他仍把我的手揣他兜里，可就算是这样，我的手还是热不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就算没有化疗了，我的头发也还是掉的厉害。看着镜子里面容憔悴的自己，
我再一次情绪失控了……丢掉眼前所有可以扔的东西，好像只有通过这种方式，
我压抑的情绪才能得到发泄。我在他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敢睁开眼，
因为一睁眼就会看到满地的头发。我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样子。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我当时笑着对江胤说：“我要去做个好看的发型。”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好啊，
你先看看想做什么样的，我去看看哪家理发店比较好。”说完，他拿出手机，
兴奋地询问别人哪家理发店靠谱。我做了一直以来想做的发型，
然后又在他的注视下让理发师把头发全剃了。他一言不发，但透过镜子，
我看见了他泛红的眼眶。红着眼眶帮我系好丝巾，回家的路上，他给我买了顶藏蓝色的帽子，
说这个颜色衬我的眼睛。对不起，我再一次让你难过了。时间过的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