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冷光像无数把利剑，刺穿宴会厅每一个角落。唐修明站在二楼回廊，
手中威士忌的冰块已经融化，琥珀色液体变得浑浊。他俯视着大厅里觥筹交错的人群，
嘴角扯出一个不带温度的微笑。"唐总，林氏的人已经到了。"助理低声提醒。
"让他们等着。"唐修明将酒杯放在侍者托盘上，整了整袖口，
"先去看看钢琴师为什么还没到。"助理面露难色："刚接到电话，林小姐突发肠胃炎，
她推荐了妹妹代替...""我不需要替代品。"唐修明眼神骤然冰冷，
却在转身时听到一阵琴声从楼下飘来。那旋律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紧锁的记忆闸门。
三年前，林萱最后一次为他弹奏的正是这首《梦中的婚礼》。唐修明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指甲陷入掌心，疼痛却无法抵消心脏传来的钝痛。他循着琴声下楼，穿过人群，
最终停在三角钢琴前。弹奏者是个陌生女孩，约莫二十二三岁，一袭简单的黑色长裙，
栗色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琴键起伏轻轻颤动。
最令他震惊的是她的指法——与林萱如出一辙的抬手姿势，
连弹到高潮部分微微蹙眉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琴声戛然而止。女孩似乎感受到灼热的视线，
抬起头来。那一刻唐修明几乎窒息——她有一双和林萱极为相似的眼睛，
琥珀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呈现出透明的质感，只是眼神更加怯懦，像只受惊的小鹿。"对不起，
我是不是弹错了？"女孩声音很轻，带着不安。唐修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钢琴旁许久。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你叫什么名字？""温雨晴。"女孩紧张地绞着手指，
"我是替姐姐来的，她突然生病...""你学过几年钢琴？""十...十二年。
"温雨晴被他锐利的目光逼得低下头，"但我只是业余水平，
如果不符合要求...""明天上午九点，到唐氏集团总部报到。"唐修明打断她，
从西装内袋取出名片放在琴盖上，"我需要一个私人钢琴师。
"温雨晴惊讶地睁大眼睛："可是...""月薪五万，食宿全包。"唐修明说完转身离开，
不给对方任何拒绝的余地。他知道自己疯了。找一个与亡妻相似的女孩当钢琴师，
无异于饮鸩止渴。但刚才那一瞬间，当熟悉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淌而出，
他仿佛又看见林萱坐在钢琴前对他微笑。那种久违的、心脏重新跳动的感觉，让他甘愿沉溺。
温雨晴站在唐氏大厦顶层办公室门前，第三次整理裙摆。她昨晚几乎没睡，
反复搜索"唐修明"这个名字后，
才知道自己遇到了怎样的人物——唐氏集团最年轻的掌舵人，商界闻名的"冰山总裁"，
以及...三年前丧妻的鳏夫。"温小姐，请进。"秘书打开门。办公室宽敞得令人窒息，
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全景。唐修明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剪影修长而孤绝。"坐。
"他没有回头。温雨晴小心翼翼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双手放在膝头。
空气中弥漫着雪松与薄荷混合的冷香，和他本人一样疏离。"为什么学钢琴？
"唐修明突然问。"因为...喜欢。"温雨晴声音发颤，"小时候听到邻居家姐姐弹琴，
觉得很美。"唐修明终于转过身，目光如X光般穿透她："你认识林萱吗？
""不...不认识。""她是我妻子。"唐修明走近，从书柜取出一本相册翻开，
"三年前车祸去世。"照片上的女子优雅美丽，与温雨晴确有几分神似。
她突然明白了这份工作的真正含义——她不是被雇佣的钢琴师，而是一个替代品。
"合同期一年，月薪可以提高到八万。"唐修明合上相册，"条件是住在我家，随时待命。
"温雨晴咬住下唇。姐姐的肾移植手术需要五十万押金，而她已经借遍了所有亲戚。
这份工作简直是天降甘霖，但直觉告诉她，接受意味着踏入危险的旋涡。
"我...我需要先和姐姐商量。""现在决定，或者离开。"唐修明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喜欢犹豫不决的人。"温雨晴闭上眼睛，姐姐苍白的脸浮现在眼前。"我接受。
"唐修明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记住，
你只需要做两件事——弹琴，和服从。"当天晚上，温雨晴就被接到了唐宅。
那是一栋位于半山的欧式别墅，冰冷华丽得像座博物馆。管家带她到三楼一间卧室，
推开门的瞬间，温雨晴倒吸一口冷气——房间中央赫然摆着一架施坦威钢琴。
"夫人以前常在这里练琴。"管家语气平淡，"唐先生吩咐，您每天早晚各练习两小时，
曲目表在琴架上。"温雨晴走近钢琴，曲目表上全是林萱生前最爱的曲子。她伸手触碰琴键，
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指，仿佛那是什么禁忌之物。夜深人静时，
温雨晴蜷缩在陌生的大床上，抱紧双膝。她想起白天签的那份合同，
上面列着无数苛刻条款：未经允许不得外出，不得与外人谈论工作内容，
必须完全按照雇主的要求弹奏...任何一条违约都将面临巨额赔偿。"姐姐，
我该怎么办..."她轻声呢喃，泪水浸湿了枕巾。第一个月是最难熬的。
唐修明几乎不与她交流，只是每晚准时出现在琴房，坐在角落的扶手椅里，闭眼聆听。
有时温雨晴弹错一个音符，他会突然暴怒，将酒杯砸向墙壁；有时又会长时间沉默，
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仿佛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这天深夜，温雨晴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管家面无表情地通知她："唐先生要听琴，现在。"琴房里只开了一盏壁灯，
唐修明站在窗前，背影比平日更加孤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精味。"弹《月光》。
"他命令道，声音嘶哑。温雨晴的手指刚触到琴键，就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
唐修明将整瓶威士忌砸在了地上。"不是这样！"他怒吼，"抬手的高度！
林萱总是先抬起手腕再落下，你为什么不照做？！"温雨晴吓得浑身发抖，
却强迫自己按照他的要求模仿那个动作。琴声再次响起时，唐修明踉跄着走到她身后，
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今天...是她的忌日。"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滚烫而危险，
"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温雨晴僵在原地，心脏狂跳。
她知道唐修明此刻眼中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他深爱的亡妻。
这个认知让她既恐惧又莫名心痛。"唐先生，我是温雨晴，不是...""闭嘴！
"唐修明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你不配叫她的名字！你只是个廉价的替代品！
"疼痛让温雨晴眼泪直流，但她不敢挣扎。唐修明的眼神疯狂而痛苦，
像是被困在噩梦中无法醒来。最终他松开手，颓然坐倒在地，将脸埋入掌心。
"继续弹...别停..."温雨晴擦掉眼泪，手指重新落在琴键上。这一次，
她故意弹错几个音符，让原本哀伤的曲子变得更加支离破碎。奇怪的是，
唐修明似乎平静了下来，靠在钢琴边沉沉睡去。月光透过纱帘，
为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温雨晴第一次注意到，他眼尾有淡淡的细纹，
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舒展。这个在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看起来竟如此脆弱。
她轻手轻脚取来毛毯盖在他身上，却在转身时被猛地拽住手腕。唐修明不知何时醒了，
眼神清明得可怕。"不要做多余的事。"他冷冷道，"记住你的身份。"温雨晴仓皇点头，
逃也似地离开琴房。回到卧室后，她才发现手腕已经被捏出一圈青紫。她将伤痕贴在胸口，
感受着自己异常快速的心跳，分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什么。第二天早晨，
温雨晴被手机铃声惊醒。医院通知她姐姐病情突然恶化，需要立即进行手术。
"押金...要多少？"她声音发抖。"至少三十万。"温雨晴咬紧牙关。
虽然唐修明给的薪水很高，但合同规定前三个月是试用期，只能拿到基本生活费。
她翻遍银行卡，差额还差十二万。犹豫再三，她敲响了唐修明书房的门。"进来。
"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唐修明正在批阅文件，西装笔挺，丝毫看不出昨晚的颓废。
温雨晴站在门口，紧张地绞着衣角。"有事？"他头也不抬。"唐先生，
我想预支...三个月的薪水。"温雨晴声音越来越小，
"我姐姐需要手术..."唐修明终于抬头，锐利的目光让她无所遁形："合同第三条，
记得吗？"温雨晴脸色煞白。第三条明确规定，合约期内不得以任何理由预支薪水。
"求求您..."她膝盖发软，几乎要跪下，"我可以签补充协议，
延长服务期限..."唐修明放下钢笔，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审视的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我可以给你钱。"他轻声道，"但代价不止是延长合约。
"温雨晴浑身发抖，却不敢躲开他的触碰："您...想要什么？""从今晚开始，
陪我吃饭。"唐修明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唇，"林萱生前，我们每天共进晚餐。
"这要求比预想的简单，但温雨晴知道没那么单纯。果然，
唐修明接着道："你要穿她的衣服，用她喜欢的香水，
按照她的方式说话...做一天的林萱。""这...""不同意就出去。
"温雨晴闭上眼睛，姐姐插着氧气管的样子浮现在眼前。"我同意。"当天晚上，
温雨晴穿着从林萱衣柜里取出的真丝连衣裙，喷了那款名为"午夜飞行"的香水，
战战兢兢地走进餐厅。唐修明已经坐在长桌尽头，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你迟到了，萱萱。"他语气温柔得可怕，"以前你总是准时七点到餐厅。
"温雨晴深吸一口气，学着照片里林萱的姿态优雅入座："今天练琴忘了时间，修明。
"听到这个称呼，唐修明眼神明显动摇。他示意管家上菜，然后举起酒杯："纪念日快乐。
"温雨晴这才注意到桌上摆着一个蛋糕，上面写着"结婚五周年"。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林萱已经去世三年，这意味着今天应该是他们八周年纪念日。
唐修明活生生将时间停在了五年前。整场晚餐像场荒诞的戏剧。
唐修明谈论着根本不存在的欧洲旅行计划，提到"昨天刚见过的"实际上早已去世的林父。
温雨晴只能僵硬地附和，感觉自己正在参与某种精神仪式。甜点上来时，
唐修明突然抓住她的手："萱萱，我们要个孩子吧。"温雨晴手中的叉子当啷掉在盘子上。
唐修明的眼神炽热而疯狂，让她毛骨悚然。"我...我不舒服。"她猛地站起来，
"先回房了。"唐修明没有阻拦，只是在她逃离餐厅时轻声说："钱已经转到你账户了。
"温雨晴跑回房间，锁上门，瘫坐在地上剧烈喘息。手机震动，银行短信显示三十万已到账。
她应该感到高兴，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出卖的不只是时间与技能，
还有自己的尊严和灵魂。第二天清晨，温雨晴请假去医院看姐姐。唐修明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甚至派了司机接送，但要求她下午三点前必须回来。姐姐温雨婷躺在病床上，
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看到妹妹进来，她勉强露出微笑："新工作怎么样？""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