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寒夜叩门借粮急1970 年代初的北方农村，冬天来得早，也格外凛冽。
铅灰色的天空像块浸了水的破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枝桠冻得硬邦邦的，
风卷着雪粒子刮过，呜呜地响，像谁在村头老槐树下低声啜泣。
秀莲家的土坯房缩在村子最东头的洼地，四壁黄土墙被岁月冲得斑驳，墙根裂着几道细缝，
风一灌就 “嗖嗖” 响。炕梢的窗户糊着三层旧报纸，最外层早被寒风撕得碎碎的，
像挂着几面破烂的白旗。炕上铺的薄被褥也旧得发脆，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被褥轻轻颤，
连空气都带着冰碴儿。灶房更冷，用了十几年的铁锅冰得硌手，炉膛里的炭火只剩几点火星，
眼看就要灭。水缸结着半尺厚的冰，边缘的冰棱像小刀子，要舀水得先拿铁瓢敲个窟窿。
傍晚，炕上的两个孩子饿醒了。四岁的小花先瘪起嘴，小鼻子一抽，豆大的眼泪砸在炕席上，
接着就哭开了：“妈，饿…… 我要吃的……”秀莲赶紧把小花搂进怀里，
把孩子冰凉的小身子往自己怀里紧了紧，
用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棉袄裹严 —— 棉袄里的棉花早板结了，硬邦邦的不保暖，
却是她最好的衣服。她用粗糙的手掌拍着小花的背，声音柔得发颤：“乖，不哭，
妈这就找吃的去。”六岁的大宝揉着眼睛坐起来，小脸冻得青紫，嘴唇裂着皮。
他比妹妹懂事，知道家里米缸早空了，只剩层灰，十天前用下蛋母鸡换的玉米面也吃完了。
他没哭，只是盯着母亲，肚子 “咕噜” 声在静屋里格外响。秀莲摸了摸大宝的头，
又看了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花，心像被攥住似的疼。她咬咬牙，
把炕上的薄被子给孩子们裹紧，叮嘱大宝：“看好妹妹，别让她乱爬，妈很快回来。”“妈，
你去哪儿啊？外面风大，冻得很。” 大宝拉着她的衣角，小声问。秀莲勉强笑了笑，
摸了摸儿子冰凉的额头，没再多说 —— 怕多说一句，就没勇气出门了。推开门，
狂风夹着雪粒子迎面扑来，差点把她掀个趔趄。她眯着眼，把脑袋埋进棉袄领里，
深一脚浅一脚往村东头走。先找李大爷，他是老支书，往年常接济人。到了李大爷家院门口，
她犹豫了半天，才敲响木门。“谁啊？” 李大爷的声音从院里传来。“李大爷，是我，
秀莲。” 她的声音冻得发颤。门开了条缝，李大爷探出头，脸色有点不自然：“这么晚了，
有事？”“我…… 想借点粮，孩子实在饿坏了。” 秀莲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脸颊烫得慌 —— 长这么大，她从没这么求过人。李大爷皱着眉叹气：“秀莲啊，
不是我不帮，今年收成差，队里分的粮够我们老两口半饱就不错了，实在匀不出来。
” 他眼神躲着，没敢看她。秀莲的心沉了下去。她没再说什么，看着李大爷关上门，
寒风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疼得钻心。她站了会儿，脚冻得没了知觉，
才挪着步子往下一家走。接下来的几家更难：有的院门敲烂了也不开；有的开了门，
一听借粮，就说 “早借别人了”；还有户人家的女主人，故意在院里喊 “今年日子难，
自己都吃不饱，哪有粮给外人”，话像针似的扎她。秀莲的鞋灌满了雪水，
袜子湿得贴在脚上，脚趾冻得生疼。她走了多少家？记不清了，只觉得腿像灌了铅，
连呼吸都费劲。快绝望时，她想起了村西头的王婶 —— 王婶是寡妇，带着儿子过日子，
虽难，却心善。她拖着步子往王婶家走，心里打气：再试最后一次，不行就去河沟捞冻鱼。
到了院门口，她的手冻得不听使唤，敲了好几下才有人应。“来了！” 王婶开了门，
见她浑身是雪，赶紧拉她进屋：“咋弄成这样？快进来暖和暖和。”王婶倒了杯热水，
秀莲捧着杯子，眼泪 “啪嗒” 就掉了。她哽咽着把孩子饿肚子、借粮碰壁的事说了，
最后哭得说不出话。王婶听着，脸色也沉了。她起身走到面缸边，打开盖子，
里面只剩小半缸莜面。她拿起面瓢，舀了满满一瓢，又倒回去些，最后留了半斤，
用旧报纸包好递过来：“拿着，我家就这点了，先给孩子煮碗面。”秀莲捏着那包莜面，
眼泪更凶了：“王婶，您家也不宽裕……”“说啥傻话！” 王婶打断她，
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硬邦邦的玉米面窝头，塞给她，“路上饿了吃。快回去吧，孩子等着呢。
”秀莲 “噗通” 跪在地上，给王婶磕了个头：“您是我们家恩人！我一辈子忘不了！
”王婶赶紧扶她起来：“使不得！快回吧。”秀莲揣着莜面和窝头往家赶，风还大，
可她觉得浑身有力气 —— 那包莜面，是孩子们的救命粮啊。路上，
她绕到村口废弃的菜市场，蹲在雪地里扒了半天，找出几颗冻硬的白菜叶和两个小萝卜头，
像捡了宝贝似的揣进怀里。第2章：莜面香里教写字回到家，推开门，
大宝和小花立刻抬起头，眼里满是盼头。“孩子们，借到粮了！今晚吃莜面条！
” 秀莲把莜面放在灶台上，笑着说。小花一下子爬起来，拍着小手：“太好了！
我要吃莜面条！” 大宝也咧开嘴，眼里亮了亮。秀莲围上围裙，生火做饭。
炉火慢慢旺起来，橘红色的光映在土墙上，也映着她疲惫却带笑的脸。她把陶盆刷净烘干，
小心倒上莜面 —— 莜面雪白雪白的，簌簌落在盆底，堆成个小山。
又拿铁瓢敲开水缸的冰，舀出温水，一点点往面粉里加。她的手关节早变形了，
指头上满是裂口和老茧，却稳稳地揉着面：先揉成絮状，再俯身用力按压，
时不时捏一小块试试软硬 —— 太硬煮着发柴，太软容易烂。凭多年经验，
终于把面团揉得光滑有弹性，用湿布盖着醒面。趁醒面的空档，
她擦干净捡来的缺了口的陶碗，又从灶膛里摸出根烧黑的木棍 —— 这年月没纸笔，
这就是教大宝写字的 “笔”。“大宝，过来。” 她朝炕上喊。大宝立刻爬下来，
跑到灶边：“妈，咋了？”“教你的字，还记得不？” 秀莲指着地上扫干净的一小块地，
“用这木棍写一遍，妈看着。”“记得！” 大宝攥着木棍，蹲在地上认真写起来。
地面坑坑洼洼的，他皱着小眉头，身子微微前倾，
一笔一划写了个 “大” 字 —— 横画歪了，竖画也不直，可写完就抬头看秀莲，
眼里满是期待。秀莲正收拾灶台，回头见了，笑得眼尾弯了：“大宝真厉害！就是这一横，
再平点就更好了。” 她放下活走过去，温热的手裹住大宝冰凉的小手，
带着他移木棍：“你看，先顿一下，再平平地拉过去……”大宝贴着母亲粗糙的手掌，
能摸到掌心里的老茧，心里暖乎乎的。小花也凑过来，睁着大眼睛看，
秀莲摸了摸她的头：“等你再长大点，妈教你写‘花’字，跟你名字一样好看。
”小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用小手指在地上画圈，歪歪扭扭的，引得母子俩都笑了。
冷飕飕的屋里，木棍划地的 “沙沙” 声混着笑声，压过了不少穷日子的窘迫。
等面团醒好，秀莲把它揉成长条，揪成核桃大的小剂子 —— 省面，还能搓得细。
她拿起一个剂子，手心一搓，就搓出根细细的面条，一根接一根摆在石板上，像小蛇似的。
水烧开了，她把面条下进去，又切碎白菜叶丢进去。不一会儿，莜面香飘满了屋。
她给孩子们各盛一碗，面条堆得满满的，自己碗里却只剩菜叶子和清汤，几根面条飘在上面。
“快吃，趁热。” 她把碗端给孩子们。小花用小勺子舀了一口，烫得 “呼呼” 吹气，
却舍不得吐：“妈，真好吃！” 大宝也大口吃着，吃了两口，
夹起一筷子递到秀莲嘴边：“妈，你也吃。”秀莲把面条推回去，擦了擦眼角：“妈不饿，
看着你们吃就高兴。快吃，吃完好写字，将来考大学。”大宝没再坚持，低下头继续吃。
屋里只剩 “呼噜” 的吃饭声和炉火的 “噼啪” 声，暖融融的，
像把寒夜都隔在了门外。第3章：醉汉归来碎温馨就在这时，“吱呀 —— 哐当！
” 破旧的木门被猛地踹开，寒风夹着浓烈的酒气涌进来，炉火 “噼啪” 晃了晃，
差点灭了。秀莲的心一下子沉了 —— 是建国回来了。建国斜倚在门框上，
高大的身子佝偻着，蓝色劳动布褂子沾着油污和尘土，头发乱蓬蓬的，满脸胡茬，
眼睛红得布满血丝，酒气呛得人难受。他眯着眼扫了扫屋，
看见炕桌上的空碗和秀莲手里的清汤，眼睛更凶了：“好啊，你们娘仨倒滋润！
我在外头干活，你们在家吃香的！就给我留这破玩意儿？”“建国，这是借的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