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十世劫

腐木霉味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钻入鼻腔时，墨离的指尖先于意识触到了粗麻布床单的纹路。

这触感太过真实，让他瞳孔骤缩——第九世陨落前，他的神魂明明己在天命殿的咒火中碎成齑粉，如今为何会有肉身的知觉？

“咳……”喉间翻涌的腥甜比记忆更灼热。

他猛地坐起，额角重重磕在木质床梁上，却浑然不觉。

九道血色裂痕从心口蔓延至锁骨，宛如九道结痂的伤疤，每道都刻着一世轮回的终结。

第八世，江南烟雨中，他是剑客云澈，她是医女苏挽月。

魔教围杀那日，她用身体替他挡住穿膛的毒剑，血浸透他的青衫，临终前沾着血的指尖想碰他的脸，却永远停在半空中。

第九世，天楚皇城，他是皇子凌渊，她是占星师星璃。

天幕崩塌的夜，她以身为引布星陨大阵，星轨在她背后绽开时，他只来得及抓住她飘落的一缕银发，眼睁睁看她化作万千光点消散。

“呵……”墨离低笑，笑声里混着血沫。

九世轮回，每一世都是相同的结局——她死在他怀里，他困在百年寿限的牢笼里。

首到第九世觉醒记忆，他燃烧生命本源将她送入特殊轮回，自己却魂飞魄散……“这里是……第十世？”

他环顾西周：狭小的木屋，墙角堆着柴薪，石桌上摆着半碗冷透的菜粥。

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争吵声，混着“杂役”“外山”之类的词汇。

心口的裂痕突然发烫，他撩开衣襟，看见那九道痕迹正泛着暗红微光，如同被封印的咒印。

“赤霄宗……淬体境杂役？”

记忆如潮水漫过。

第十世的他名为墨离，十二岁被带入赤霄宗外山，因灵根驳杂无法聚元，沦为最低等的杂役。

原主三日前在柴房摔断左腿，此刻膝间还缠着渗血的布条——但此刻的墨离，脑海里翻涌的却是九世积累的武道精要。

“聚元决……”他指尖抚过墙上斑驳的《赤霄入门》，原主记忆中晦涩难懂的口诀，在他眼中却如明镜般清晰。

第八世他曾在药王谷钻研过灵脉运转之法，第九世更熟稔皇室秘传的《龙御经》，区区聚元境，不过是小儿科。

掌心按在石桌上，灵力如细流般涌入经脉。

淬体境残留的杂质被一一排出，肌肉传来细微的撕裂感，却抵不过内心的狂喜——他能感受到体内诅咒的存在，如同一根扎进心脏的细针，每跳动一次都带着隐约的刺痛，但……寿元的倒计时，似乎暂缓了？

“第十世，我终于带着完整的记忆重来。”

墨离喃喃自语，指尖凝聚出一缕淡青色灵气，“星璃……不，这一世你叫叶清歌。

等着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死。”

突然，心口的裂痕剧烈灼烧。

他踉跄着扶住墙壁，脑海中闪过一道银蓝色的魂火——那是属于“命定之人”的独特波动，如同一颗坠落的星辰，在茫茫人海中划出细微却清晰的轨迹。

“找到了！”

墨离推开柴房木门，暮色中，远处外山集市的灯火正次第亮起。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灵草的清香、兵器的铁锈味，还有那缕让他魂牵梦绕的气息——带着星轨的清冽，又有现世凡人的烟火气。

她就在那里。

这一世，她是被赤霄宗收养的孤女，是身怀星轨灵脉却被视为不祥的“灾星”，是他跨越九世轮回也要守护的人。

墨离摸向胸口的裂痕，那里还残留着第九世燃烧生命时的灼痛，但此刻，却有一股滚烫的力量在血管里奔涌。

“天命殿，巡命者……”他低声念出这些在第九世临终前听到的名字，指尖捏碎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这一次，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夜幕低垂，赤霄宗外山的小径上，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少年逆着人流而行。

他的眼神炽热如焚，仿佛要将这漆黑的夜烧出一个缺口——那里有光，有她，有他用九世血泪换来的第十世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