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泥潭中年清晨五点刚过，窗外还是一片粘稠的灰蓝色，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就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刺进了程奋勉强聚合的睡意里。
他猛地从那张翻身就吱嘎作响的二手弹簧床上弹起来，心脏在瞬间被攥紧，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浑身是汗，黏腻腻地贴着破了洞的廉价T恤。
他顾不上看号码——那铃声是专门设置的，像地狱的催命符——属于那几个轮流折磨他的网贷催收。
“喂！
程奋！
还他妈睡呢？
几点了！”
电话一接通，一个粗鲁、毫无人情的男声便劈头盖脸砸过来，音量开到了最大，在狭小逼仄、只容得下一张床和一张旧桌子的房间里嗡嗡回响，震得他耳膜生疼。
程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口的酸涩和反胃感，声音是未醒的沙哑和无法掩饰的疲惫：“大哥…刚醒…再缓缓，再给我几天…”“缓你个龟蛋！
都缓你几个轮回了？
你他妈当老子是慈善家？
限你今天之内，下午五点前，先还一期‘金源贷’的最低，两千三！
不然，你知道后果！”
对面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你通讯录里那个…王丽萍，是你妈吧？
还有你前妻那个电话，我可存着呢。
要不我先给她们打个早安电话？
顺便问候问候你儿子？”
最后那句话像冰锥，精准地捅进程奋的心脏深处，让他遍体生寒，牙齿都在打颤。
他死死攥着那部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老旧安卓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别！
千万别！
求你了大哥！
我想办法…我一定想办法…”他几乎是哀求着喊出来，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我这就去找钱，下午…下午一定想办法凑上！”
电话那头冷哼一声：“行，你最好说到做到。
下午五点前，查账！
没看到钱，别怪我手狠！
嘟…嘟…嘟…” 干脆利落的忙音，比之前的谩骂更让人窒息。
程奋像被抽干了力气，手机从汗湿的手心滑落，砸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弓着背，双手插进油腻稀疏的头发里，狠狠揪着，试图用这种自虐般的疼痛来抵消心中翻江倒海的绝望和屈辱。
“老程，又被催命了啊？”
隔壁床位的布帘被掀开一条缝，老张——程奋现在的室友，一个和他年纪相仿，同样在底层挣扎的油腻汉子——探出半个脑袋，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但更多的是见怪不怪的麻木。
“又是那个‘金源贷’的疯狗？”
程奋没抬头，只是低低“嗯”了一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如同叹息。
老张摸出皱巴巴的廉价烟盒，点上两支，递了一支给程奋：“哎，这帮放水鬼，吃人不吐骨头。
两千三…啧。
要不…再去干两天那种临时搬卸？
那黑码头虽然累死人，好歹日结，一天能有一百五到两百，两天差不多够了。”
程奋接过烟，猛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不是烟呛的，是心里堵得慌。
西十岁的人了，混得像条野狗，被债主追着咬，为了两千三百块钱，还得去码头和那些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拼体力。
老张吐了个烟圈：“还有个活儿，昨晚我听人嘟囔的。
就东区那个新开的什么创意园，好像有个展台搭建的活儿，今天开始干三天，急用人。
那儿的工头老刘，你以前不是跟他干过两天小包吗？
虽然结账墨迹点，但给钱还算靠谱，就是太远了…”程奋脑子里嗡嗡作响。
搬卸？
他想起昨天在码头干完活后，腰背像散了架一样，晚上躺了一小时才缓过来。
创意园？
来回路上至少折腾掉三小时。
可他没有选择。
两千三是个催命符，更是压在他脖颈上，让他无法喘息的大石。
他现在需要的是立刻、马上能拿到手的钱。
“搬卸吧…那个今天就能结…”程奋掐灭半截烟，声音嘶哑地下了决定。
日结虽然少，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就是活命稻草。
他挣扎着起身，动作迟缓僵硬。
劣质T恤洗得发白，领口松松垮垮。
他用冷水抹了把脸，试图驱散那张被债务和生存压力摧残得布满沟壑的西十岁的脸带来的绝望感。
镜子里的人，眼神浑浊，眼袋深重，两鬓己有明显灰白，胡子拉碴。
这就是他，程奋，一个在城市边缘挣扎了半辈子，却连最基本的生存安全感都没有的西十岁男人。
他找出最耐磨但早己破烂的劳保鞋和一件还算干净的旧工服。
正要出门，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拍得啪啪响，不是敲，是拍！
“程奋！
开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
赶紧的！
房租拖多久了？
真把这儿当免费旅馆了？！”
房东王德贵那标志性的公鸭嗓在门外炸响，充满了不耐烦。
程奋脚步一顿，心又沉了下去。
房租！
这个月的房租又到期了！
九百块！
又是一个催命符！
他感觉自己像被几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着，一点点往更深不见底的泥潭里拖拽。
他只能装作屋内无人，屏住呼吸，等待房东骂骂咧咧、心满意足地离去。
他知道王德贵的套路，叫骂一阵，过两天还会再来。
楼道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程奋等了几分钟，才像做贼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门。
他必须尽快赶到那个黑码头。
早一分钟到，可能就能多排到一个活。
两千三！
这个数字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神经。
此刻，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撑下去，熬过今天。
哪怕爬，也要爬到码头，把今天这两千三赚出来！
至于明天？
他己经不敢想，也没有力气去想了。
活下来，先活过今天再说。
他猛地从那张翻身就吱嘎作响的二手弹簧床上弹起来，心脏在瞬间被攥紧，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浑身是汗，黏腻腻地贴着破了洞的廉价T恤。
他顾不上看号码——那铃声是专门设置的，像地狱的催命符——属于那几个轮流折磨他的网贷催收。
“喂！
程奋！
还他妈睡呢？
几点了！”
电话一接通，一个粗鲁、毫无人情的男声便劈头盖脸砸过来，音量开到了最大，在狭小逼仄、只容得下一张床和一张旧桌子的房间里嗡嗡回响，震得他耳膜生疼。
程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口的酸涩和反胃感，声音是未醒的沙哑和无法掩饰的疲惫：“大哥…刚醒…再缓缓，再给我几天…”“缓你个龟蛋！
都缓你几个轮回了？
你他妈当老子是慈善家？
限你今天之内，下午五点前，先还一期‘金源贷’的最低，两千三！
不然，你知道后果！”
对面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你通讯录里那个…王丽萍，是你妈吧？
还有你前妻那个电话，我可存着呢。
要不我先给她们打个早安电话？
顺便问候问候你儿子？”
最后那句话像冰锥，精准地捅进程奋的心脏深处，让他遍体生寒，牙齿都在打颤。
他死死攥着那部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老旧安卓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别！
千万别！
求你了大哥！
我想办法…我一定想办法…”他几乎是哀求着喊出来，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我这就去找钱，下午…下午一定想办法凑上！”
电话那头冷哼一声：“行，你最好说到做到。
下午五点前，查账！
没看到钱，别怪我手狠！
嘟…嘟…嘟…” 干脆利落的忙音，比之前的谩骂更让人窒息。
程奋像被抽干了力气，手机从汗湿的手心滑落，砸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弓着背，双手插进油腻稀疏的头发里，狠狠揪着，试图用这种自虐般的疼痛来抵消心中翻江倒海的绝望和屈辱。
“老程，又被催命了啊？”
隔壁床位的布帘被掀开一条缝，老张——程奋现在的室友，一个和他年纪相仿，同样在底层挣扎的油腻汉子——探出半个脑袋，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但更多的是见怪不怪的麻木。
“又是那个‘金源贷’的疯狗？”
程奋没抬头，只是低低“嗯”了一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如同叹息。
老张摸出皱巴巴的廉价烟盒，点上两支，递了一支给程奋：“哎，这帮放水鬼，吃人不吐骨头。
两千三…啧。
要不…再去干两天那种临时搬卸？
那黑码头虽然累死人，好歹日结，一天能有一百五到两百，两天差不多够了。”
程奋接过烟，猛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不是烟呛的，是心里堵得慌。
西十岁的人了，混得像条野狗，被债主追着咬，为了两千三百块钱，还得去码头和那些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拼体力。
老张吐了个烟圈：“还有个活儿，昨晚我听人嘟囔的。
就东区那个新开的什么创意园，好像有个展台搭建的活儿，今天开始干三天，急用人。
那儿的工头老刘，你以前不是跟他干过两天小包吗？
虽然结账墨迹点，但给钱还算靠谱，就是太远了…”程奋脑子里嗡嗡作响。
搬卸？
他想起昨天在码头干完活后，腰背像散了架一样，晚上躺了一小时才缓过来。
创意园？
来回路上至少折腾掉三小时。
可他没有选择。
两千三是个催命符，更是压在他脖颈上，让他无法喘息的大石。
他现在需要的是立刻、马上能拿到手的钱。
“搬卸吧…那个今天就能结…”程奋掐灭半截烟，声音嘶哑地下了决定。
日结虽然少，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就是活命稻草。
他挣扎着起身，动作迟缓僵硬。
劣质T恤洗得发白，领口松松垮垮。
他用冷水抹了把脸，试图驱散那张被债务和生存压力摧残得布满沟壑的西十岁的脸带来的绝望感。
镜子里的人，眼神浑浊，眼袋深重，两鬓己有明显灰白，胡子拉碴。
这就是他，程奋，一个在城市边缘挣扎了半辈子，却连最基本的生存安全感都没有的西十岁男人。
他找出最耐磨但早己破烂的劳保鞋和一件还算干净的旧工服。
正要出门，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拍得啪啪响，不是敲，是拍！
“程奋！
开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
赶紧的！
房租拖多久了？
真把这儿当免费旅馆了？！”
房东王德贵那标志性的公鸭嗓在门外炸响，充满了不耐烦。
程奋脚步一顿，心又沉了下去。
房租！
这个月的房租又到期了！
九百块！
又是一个催命符！
他感觉自己像被几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着，一点点往更深不见底的泥潭里拖拽。
他只能装作屋内无人，屏住呼吸，等待房东骂骂咧咧、心满意足地离去。
他知道王德贵的套路，叫骂一阵，过两天还会再来。
楼道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程奋等了几分钟，才像做贼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门。
他必须尽快赶到那个黑码头。
早一分钟到，可能就能多排到一个活。
两千三！
这个数字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神经。
此刻，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撑下去，熬过今天。
哪怕爬，也要爬到码头，把今天这两千三赚出来！
至于明天？
他己经不敢想，也没有力气去想了。
活下来，先活过今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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