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意思

北辰冰绿的马靴踩碎长信宫地砖时，檐角铜铃正被朔风撞得叮当作响。

夜风裹着硝烟卷过玄武门，她攥着圣旨的手指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锦缎上 “册封为后” 四个金字在摇曳的火把映照下泛着刺目光芒，

仿佛三月前那支插在城楼上的断戟 —— 父亲浑身浴血，

用最后气力将染血的帅旗交到她手中。身后亲兵甲胄碰撞声愈发凌乱，

她忽然反手抽出腰间弯刀，刀鞘裹挟着破空声砸向趋步上前的太监。“娘娘使不得！

” 尖细的哀嚎混着翡翠簪坠地的脆响炸开。那太监捂着脸踉跄后退，

乌纱帽歪斜着挂在耳际，露出后颈上新鲜的鞭痕 —— 正是前日她在刑场救下的钦犯。

此刻那人眼里的恐惧，倒比宣政殿上的天子还要真切。北辰冰绿一脚踹翻鎏金铜鹤烛台，

玄色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她弯腰拾起半截镶嵌东珠的玉簪，指腹摩挲着断裂处锋利的切面，

突然冷笑出声。碎玉在靴底发出清脆的碾磨声，混着烛泪滴落青砖的轻响，

将太极殿偏殿的死寂搅得愈发阴森。鎏金宫灯在穿堂风里摇晃，

将她手中的雁翎刀映得寒芒流转。刀刃突然精准抵住来使喉间，

在对方脖颈划出细如游丝的血痕："告诉你们那独眼龙皇帝，" 她俯身时，

火红嫁衣上的金线蟠龙随着动作张牙舞爪，"燕北女子从不做笼中雀。

三日前在雁门关被截的粮草，我已派人往黄河故道寻回 ——" 刀尖突然下压，

血珠顺着刀锋坠入地毯，"若他敢动我帐下亲卫，我便拆了这太极殿的龙椅当柴烧，

让天下人看看，大胤的天子如何蜷缩在焦木灰烬里批阅奏章！"鎏金宫灯在夜风中明灭不定，

太监捂着脸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回廊转角，翡翠扳指碎裂的残片混着烛泪，

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的血痕。副将赵虎粗糙的指节摩挲着后脑勺蜈蚣状的箭疤，

锁子甲缝隙里还嵌着北境特有的蓝灰色冻土，每走一步都簌簌掉落。"将军，

要不咱们今夜就劫狱 —— 哦不，劫宫？" 他压低的嗓音裹着北疆烈酒的辛辣，

目光扫过重重宫墙时突然亮起来。话音未落，后脑勺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爆栗。

北辰冰绿玄色披风猎猎作响，

沾着血渍的指尖戳向宫墙上盘绕的鎏金蟠龙："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她冷笑一声，

靴跟狠狠碾过墙根，扬起的金粉在月光下宛如细雪，"光是这墙缝里抠出来的金箔，

换成粟米够燕北军吃三年！"正说着，远处传来仪仗队拖沓的銮铃声。

积雪在沉重的木轮碾压下发出细碎呻吟，十二名内侍身着玄色貂裘，

额间汗湿的碎发冻成冰晶，却仍绷着脖颈将鎏金步辇抬得四平八稳。明黄帷幔被朔风掀起时，

露出半幅嵌满东珠的鲛绡帐，帐内熏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隐约可见鎏金兽足炉旁倚着的人影。北辰冰绿瞳孔骤缩，想起三日前探子冒死传回的密信。

新帝凯恩・布鲁帕在城西巷战中被流矢射瞎左眼，锋利的箭簇连带削去半边眉骨，

留下道从额际蜿蜒至下颌的狰狞伤疤。传闻他掌权后性情愈发暴戾，

御书房暗格里藏着七具檀木棺椁，每个都刻着已逝妃嫔的封号 —— 最近被杖毙的淑妃，

不过是失手打碎了他案头的前朝琉璃盏。“果然是个丑八怪。

” 北辰冰绿捏着绣帕掩住口鼻，指尖在帕面掐出深深褶皱。她盯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宫墙，

突然将帕子狠狠摔在地上，扬起的灰尘在月光下像团黑雾。赵虎会意地凑过来，她压低声音，

眼尾朱砂痣随着冷笑微微颤动：“待会儿见机行事，我假装行刺，你带人抢了国库就跑。

记住，拿到虎符立刻放火烧粮仓！”三更梆子声惊起寒鸦，漆黑的夜空仿佛被撕开道口子。

步辇停在殿前白玉阶下，十六名金吾卫手持长戟分立两侧，

盔甲缝隙间渗出的汗滴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痕迹。

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刺破死寂：“陛下驾到 ——”北辰冰绿藏在广袖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鎏金刀柄被冷汗浸得发滑。她盯着步辇垂落的明黄帷幔，耳中传来靴底碾碎石子的声响。

记忆里那张狰狞的刀疤脸在眼前浮现，传闻新帝暴戾嗜杀，曾将叛臣首级悬于城门七日，

连乌鸦都啄食出森森白骨。帷幔无风自动，北辰冰绿骤然拔刀。寒光出鞘的刹那，

明黄身影已立在阶前。那人穿着玄色龙袍，金线绣的五爪金龙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银质眼罩遮住左眼，露出的右眼瞳仁竟是罕见的冰蓝色，像极了极北之地永不消融的寒潭。

高挺的鼻梁如刀削般凌厉，薄唇紧抿时下颌线绷得像随时要离弦的弓弦，

玄色衣摆被夜风掀起，

露出腰间半截雕刻着饕餮纹的玉珏 —— 正是先帝遗落多年的传国信物。最要命的是，

他腰间挂着的鎏金佩剑，剑柄雕刻着燕北独有的狼头纹章。

寒夜的风卷着雪粒从半开的雕花窗棂灌入，在盘龙柱前凝成一道细碎的冰帘。

凯恩裹着玄狐裘袍立在阶前，银线绣的蟒纹随着呼吸起伏，

眼罩边缘凝结的霜花簌簌落在柱上精雕的龙首嘴里，"北境的雪，比宫里的胭脂香。

" 他指尖摩挲着腰间鎏金箭囊，青铜扣环发出细微的嗡鸣，

"听说北将军能在三丈外射穿铜钱孔？"话音未落，玄色锦靴已碾过满地霜花。

他猛地抬手扯开金丝眼罩，暗红疤痕像条蛰伏的毒蛇盘踞在左眼位置，

伤口深处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宫灯摇曳的光晕里，那道疤痕突然渗出细密血珠，

顺着凹陷的肌理蜿蜒而下，在颔下凝成一颗摇摇欲坠的血珠。"朕的左眼，

就是被这样的箭术射穿的。" 尾音消散时，檐角铜铃突然叮当作响，

惊起栖在宫墙上的寒鸦。青铜剑坠地的声响惊飞檐下白鸽，

北辰冰绿望着那抹寒光仍在震颤的剑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鎏金螭纹剑柄缠绕的鲛丝已然褪色，却仍倔强地缠着几片暗红血痂，

正是十二年前她亲手为父亲系上的祈福结样式。指腹抚过剑格处阴刻的破虏二字，

滚烫的泪砸在冰冷剑身上，

晕开先帝御赐时的鎏金刻痕 —— 这把本该随父亲葬入皇陵的佩剑，

此刻竟染着陌生的血腥气，安静躺在新帝脚下。凯恩垂眸望着青石砖上泛着冷光的弯刀，

指腹摩挲过刀身凸起的狼牙刻痕，青铜纹路在他指尖蜿蜒如蛰伏的兽。

忽然嗤笑出声："燕北军的刀，果然比内监省造的锋利三分。" 染着丹蔻的指尖突然收紧，

弯刀带起一道破空的锐响，刀柄精准砸在北辰冰绿掌心，震得她腕间银铃骤响。

他斜倚朱漆廊柱，玄色广袖垂落如流云，眼底映着廊下摇晃的宫灯："明日辰时，

御花园比箭。" 尾音被穿堂风扯得支离破碎，却在触及对方眉间朱砂痣时突然凝住，

"输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 话音未落，腰间玉佩已随着动作轻晃，

在暮色里漾出半弧温润的光。当夜，坤宁宫的烛火在穿堂风里明灭不定，

映得朱漆宫柱上的鎏金凤凰似要挣脱桎梏。

北辰冰绿将从燕北带来的行军榻重重抵在雕花床榻前，那床榻原是先帝为皇后特制，

此刻却成了她眼中的桎梏。绣着金线凤凰的锦被被她随手甩给侍女，

那锦缎坠地时发出轻柔的闷响，似在无声控诉。她裹紧带着北疆风雪气息的羊皮袄，

蜷缩在粗糙的榻上，羊皮袄的膻味混着殿中龙涎香，搅出一股古怪的气息。更漏声滴答，

三更梆子惊破寂静。殿外突然传来枯枝折断的脆响，北辰冰绿瞬间睁眼，手已扣住枕边匕首。

月光将窗纸染成银白，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顺着窗棂攀爬，斗篷下摆扫过窗台上的铜雀灯，

惊起一串细碎的叮咚声。"敢来皇后寝宫行刺？" 北辰冰绿冷笑，手腕翻转，

匕首带着破空声飞射而出。只听 "嗷" 的一声惨叫，

赵虎捂着渗血的屁股连滚带爬摔进殿内，半只烧鸡还攥在他满是老茧的手里，

金黄的油正顺着指缝往下滴："将军！我这是来送宵夜的！御膳房新出的叫花鸡，

说是用陈年花雕煨的......" 他龇牙咧嘴地说着，目光却偷偷瞥向榻上的北辰冰绿，

生怕这位暴脾气的主子再补一刀。吱呀 —— 殿门被推开的声响打断了赵虎的话。

凯恩身着月白常服立在门槛处，

冰蓝色的眸子扫过满地狼藉：赵虎屁股上的匕首、油渍斑斑的烧鸡，

最后落在北辰冰绿身上那件破旧的羊皮袄。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声线凉薄如霜："本宫倒不知，皇后的凤仪，竟与边塞马厩的气息如此相得益彰。

" 殿内烛火猛地晃了晃，将他的影子拉长，笼住了榻上的北辰冰绿。

北辰冰绿抓起绣着金线狼纹的羊皮袄狠狠砸过去，

锦缎绣鞋重重碾过青砖：“总比某些独眼龙强！有本事别戴眼罩，让本宫瞧瞧你那丑样！

” 貂绒头饰随着动作轻晃，在烛火下折射出细碎冷光。凯恩修长的手指稳稳接住羊皮袄，

玄色披风扫过鎏金铜炉，竟顺势坐在雕花榻边。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摩挲着袄面上蓬松的狼毛，

喉间溢出一声轻笑：“燕北的冬天，是不是能冻掉耳朵？” 话音未落，他突然倾身逼近，

带着雪松香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畔。“我七岁那年，跟着先帝北巡，在燕北的雪地里迷路。

” 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漫天风雪里，是个穿红袄的小姑娘给了我半块干粮。

”北辰冰绿握着鲛绡帕的手骤然收紧，胭脂色的脸 “腾” 地红透。

记忆如潮水翻涌 —— 十二岁那年的雪夜，她在自家猎庄救下的那个金发碧眼的小洋人，

睫毛上凝着冰碴，苍白的嘴唇冻得发紫。她不仅分给他母亲留下的桂花糕，

还用貂裘裹住他瑟瑟发抖的身子。“你……”“那糕点太甜，

” 凯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眼罩边缘，藏在阴影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但比宫里用金箔点缀的燕窝，倒更有人间烟火气。

”雕花木门突然 “吱呀” 一声被撞开，侍卫赵虎抱着油纸包的烧鸡闯进来，

油渍浸透牛皮纸：“将军，这独眼龙好像没传说中那么坏……” 话未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