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被他从正妻贬为妾室,灌下堕胎药,赐我妾书,逐出家门。
他亲口说:“你不过是苏府替林思晚挡的一道婚约。”后来我跳湖、失踪,京中说我死了,
他却牵着林思晚的手,再次入了家庙拜堂。三年后,我封为荣安郡君、入宫为官,一纸圣旨,
踏入朝堂。他跪在宫门之外求见:“栖月,回家吧,我错了。”我看都没看他一眼。
“顾大人,妾身当年跪着离开,如今只看你——跪到哪一步。”1我穿着喜服跪在厅中,
耳边传来婆母的冷声:“让她让位。”他站在阶上,穿着一身飞鱼服,肩头还带着雪水,
一句话都没说。我记得那天,我刚喝完合卺酒。酒是冷的,人也是冷的。他们说她失踪三年,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受委屈。所以我这新妇,成了她的挡箭牌。我不说话,
只将那盏合卺杯轻轻放下。“妾……退位。”我以为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体面。
却没想到,他把我的嫁衣亲手脱下,披在了她身上。他转头看我,
眼里没有半点情绪:“她才是顾府该等的正主。”婆母挥手让人收拾我住的院落,
说她身子弱,不能吹风。我被安排去了偏院,那个地方……是老夫人当年养通房丫头的地方。
我握着红盖头,手指一点点抠进掌心。反转一:我以为只是让位,没想到是被贬当夜,
我发了高热,口中喊了半夜的“不要”。无人应。第二日清晨,
宫中传来圣旨:“顾宴川迎娶苏氏为妻,因婚礼期间误认,现调为侧室,正位另有其人。
”我没哭。只是躲在被子里,把那句“误认”一遍遍念了七十六遍。他们说我身份低微,
嫁进来不过是为顾府挡灾。可我也曾是礼部尚书的嫡女,是三朝老臣亲笔写下的婚书人选。
只是我爹两月前猝然病逝,家道中落。我不怪他们说我是替身。
因为我看见他望着她时的眼神,的确从未落在我身上。我怪,只怪自己,还真心敬了那杯酒。
后来他们说,顾宴川是冷,不是不懂情。我笑了。若他真不懂情,又怎会把我亲手推入水里,
只为护她一句“她怀孕了”?2我在偏院跪了三日,夜里发热,白日又被灌了“安胎药”。
我不是傻子,知道那药什么意思。她刚回来,说自己有孕。那药一日一碗,是灌给我的。
她挺着肚子在堂上抚额:“我头晕。” 他立即起身扶她:“快歇着,别累着你和孩子。
”我站在台阶下,衣衫单薄,手指因低烧蜕皮,口唇发白。
婆母却笑着劝我:“你素来识大体,这事儿,咱们不计较。”我忽然就笑了。笑得很轻,
把碗往地上一砸。“那就祝你们——子嗣昌盛,百年好合。”我转身出了顾府,站在湖边。
水很冷,风也很冷。我想起爹死那天,娘不让我哭,说女子哭多了,命薄。我不想命薄,
我要活着。可现在,我忽然不想了。我跳了下去。那一刻我想:如果他愿意拉我一把,
我就认输。哪怕再卑微一次,也认了。可他站在岸边,只淡淡道:“拖下去。
”“别脏了她眼。”那一瞬间,水灌满我的耳朵,却更像灌进了心口。后来我被人救起时,
躺在一辆马车上。迷迷糊糊间,有人为我搭脉。“脉浮而乱,恐是毒入脏腑。”我睁开眼,
只见一身便服的少年,眉眼清冷,身后站着两个黑衣护卫。那少年皱眉:“她是京中官女,
竟被下了这等药?”“备车,送入宫中请太医。
”我记得他轻声自语:“倒像极了……那人年轻时的样子。”我不知那是谁,
只觉那人看我的眼神,比顾宴川这三年都温柔。我醒来时已在宫中偏殿,
听见内侍低声禀报:“尚书大人回京途中救下女子,疑为旧臣之女。”“陛下问,可有姓名?
”我闭上眼,轻声道:“苏栖月。”3我醒来是在宫里的偏殿,外头是厚厚的雪,
里头只有一炉微火。守夜的小宫女见我睁眼,立刻跑出去喊人。没多久,
来了个穿绛紫衣服的老太监,步子不快,眼神却极锐。“苏氏?”我点头。他细细看我一眼,
忽然笑了:“倒是个有骨气的。”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听他说:“太后夜间气疾复发,
御医调药不及。你既在此,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试药,可敢?”我沉默。他说得轻巧,
可“太后”的药,若出一点差池,我的命能不能保全,谁都说不准。我半撑起身,
问他:“若试完无恙呢?”“自然记你一功。”我嗓子哑得发疼,却还是应了。药是苦的,
喉咙也烧,可我撑下来了。后来我才知,那老太监是太后近前的大总管林福海,
能在宫中行走三十年的老人精。也是他一句话,把我从“病患”变成了“救驾功臣”。
三日后,我被召入偏殿,太后坐在窗前,手边是一卷未看完的佛经。她眼神极冷,
却意外地看了我很久。“你是谁家的姑娘?”我跪下,声音轻:“先礼部尚书苏衡之女,
苏栖月。”她指了指我的手:“你脉象极稳,倒不是个寻常闺阁。
”我垂眸:“曾跟着爹读医书,略识药理。”太后沉默半晌,
忽然说了一句:“这世上能看透人心的,不一定是御医。”“有时是苦命人。
”我不知她为何说这话。只听林福海低声请旨:“既是有恩,又识药,
不如暂留宫中照料太后,避她在外动荡。”太后只点头:“就封个郡君吧,名号……荣安。
”我怔住。我不过是救了她一次病,竟得了郡君的封号。可太后却像早就知我是谁。
她只淡淡说了一句:“这等心里藏了雪的姑娘,不该困在那种人手里。”那一瞬,
我忽然明白了。她是在给我一把刀。让我亲手,去砍断那段该死的过往。宫外雪停了。
林福海送我出殿时,低声问:“若你真能翻案,可想过,会不会有人……后悔当初?
”我轻声笑了。“他若不悔,便是我赢了。”“他若悔……”我顿了顿。“那就更好了。
”4我封郡君的消息传回京中,掀起不小的风。顾府也很快得了消息。
我以为他们会避而不见,毕竟我已不是那个能随便打发的“侧室”。可没想到,第三日一早,
林福海回话:“顾宴川亲自来了,在宫门外候着,说要见荣安郡君。
”我正抚着太后赐下的新佩环,听完这句话,动作都没停。“让他跪着。
”林福海挑眉:“跪到什么时候?”我想了想,轻声道:“我出宫的时候吧。
”那天雪落得很密,宫门前是铺开的白。顾宴川穿着朝服,披着厚斗篷,头发上是霜。
我站在宫门台阶上,他仰头看我,神情极是克制。“栖月。”我没有应他,
只对身边的宫女说:“郡君出宫,赐舆。”宫女立即应声将帘落下,舆轿缓缓抬起,
正从他面前经过。他忽然出声:“我知道当初的事是我错了。”“但你若再进顾府,
我定不叫旁人欺你。”我轻笑一声:“再进顾府?”“你以为,我还稀罕?
”“你让我从正室变妾室,赐我毒汤,让我跳湖。”“如今顾府要塌了,
你想起我是‘主母’了?”我挑帘,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顾大人,宫门之外不过十几步,
我当年从这一步步跪出去,如今也能让你跪回来。”他怔住,眼神仿佛被什么重重砸中。
我放下帘,轻声道:“林福海,他若跪不住,不必劝,直接打发回去。”“本郡君不收懦夫。
”那日之后,顾宴川跪了一夜。天亮时,宫门未开,他却还在。5宫门前那一跪之后,
顾宴川没再出现。可我知道,他不会就这么算了。果不其然,没过几日,
就传来消息:顾府传出“喜事”,林思晚怀了身孕。喜帖送进宫时,
我刚巧在替太后翻点医药账本。林福海看了一眼,嗤笑一声:“这就急成这样了?
”我接过帖子,只看了眼,便扔进火盆。“也不怕急坏了胎。”到了晚上,
宫中内线送来密信,说那位林侧正请了府里的老太医诊脉,当场宣称“喜脉稳固”,
但只许自家人听诊,不许旁人靠近。我坐在妆台前,点了根檀香。
慢悠悠道:“看来是真慌了。”“怕我回去,把她的位置也坐没了。
”我想起顾宴川站在雪里,一声不吭地被人议论他“正妻变妾,如今要倒贴回来了”。
林思晚若还有一点脑子,就该知道她那点“白月光滤镜”,已经碎了。
她赌我不会认回来这个家主之位,也赌顾府会为了子嗣让她坐稳肚子。我却没说什么,
只让人传话:“告诉她,稳着点,别动了胎气。”“到时若是小产,可不好交代。”三日后,
林思晚亲自进宫请安。她穿得一身素雅,脸上带着病容,眼神却仍是那副柔弱无害。“姐姐。
”她唤我。“你如今身份贵重,栖月不敢高攀,只是想着旧日情分,来宫里走一趟。
”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不怕动胎气?”她声音一滞,随后捧腹轻笑:“这胎是宴川的,
我自然要护着。”“姐姐若是还怨我……栖月也认了。”她眼眶红了,声音软得像水。
我没看她,只拨了拨袖口的玉环,淡声道:“这孩子,真是顾宴川的?”“你敢立誓吗?
”林思晚脸色一下子变了。我靠近她,声音极轻:“你知道你买通的那个太医,
其实早就被调出宫了吧?”“你请来的,是我赏过银子的。
”林思晚猛地站起身:“你胡说——”我笑了。“我当然胡说。”“可若把这话放出去,
旁人信不信,就不好说了。”她踉跄后退两步,扶住桌角,手指发白。我看着她,
轻声一句:“稳着点。”“别真动了胎气。”她脸色煞白,却只能行礼退下。走出两步,
忽然转头低声骂我:“你装疯卖傻三年,就是为了今天?”我盯着她,轻轻笑了。
“这才哪到哪?”“你害我一命,我还你一局。”“剩下的账——慢慢算。”6顾府内,
开始乱了。从林思晚进宫回来之后,整日闭门不出,连膳食都戒得极紧。
我从太后宫中拿到那份内医诊案时,林福海只抖了抖嘴角,
低声一句:“孩子若真是顾家血脉,也不该藏着掖着。”我笑:“可惜她不藏,就藏不住了。
”隔天,宫中送宴礼回顾府,太后随口赐了两味安胎的补药。
我看着御膳房小内侍笑着说:“这一味,活血化瘀;那一味,滑胎催经。
”“你说她若是真有胎,敢不敢喝?”小内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郡君真是……好手段。
”我没笑。“她当年害我一命,是她先出的手。”入夜,我坐在窗边温着茶,窗外是风,
是雪。忽然宫门处传来回禀:“顾大人……求见。”我端着茶盏,半晌没动。他来得很晚,
斗篷上的雪都融了,发也湿透了。站在偏殿前,隔着帘子,声音低哑:“苏栖月。
”“我有话问你。”我没应,他却自己开口了。“那孩子……”“她说是我的,
可我连她何时怀的,都不记得。”他站在廊下,冷风灌得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当年是信她的,因为她从小体弱,落水后又说不记得我。”“可现在想想,她回来后,
竟从不让我碰她。”“说是养胎,说是头疼。”“我只当她矜持……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