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夜,未婚夫婿,当朝第一才子裴衍拿来一张回聘礼单,要我商家结清。
我看着上面的名目,冷笑出声:你为你恩师寻来的前朝古琴,我一个指头没碰过,
凭什么要我商家出钱?还有这批赠予你那些清流门生的名贵端砚,
不是你用来笼络人心的吗,怎么也记在我头上?更可笑的是,
你老家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人来京城的绫罗绸缎,也要算作我的嫁妆?
裴衍满脸清高与不耐:古琴虽是送给恩师,但他日后在朝中提携你我,难道你没受益?
赠予门生厚礼,是为夫君我博取清名,更是让你有状元夫人的脸面。族人们的开销,
代表的是你未来当家主母的仁厚,让你出钱有问题吗?我笑了,目光落到礼单末尾,
那一款价值千金的静心香上。那这个又作何解释?
裴衍理直气壮:那香是莺莺怕你初入裴府心神不宁,特意为你寻来的,她帮你试香,
也是为你分忧。我笑容彻底冰冷,他不知道,昨夜我刚在他画斋的香炉里,
闻见了这静心香燃尽的余味,里面还混着莺莺身上那股廉价的栀子花香。这笔钱我付不起,
这门亲我也高攀不起。我将礼单撕得粉碎,扬手洒在他脸上,婚事作罢。随即转身,
对我家忠心耿耿,守护我十年的护卫统领厉烽开口。厉烽,传我的话,裴家送来的聘礼,
一件不留,全都给我砸了扔出去。另外,备车,我们去趟牙行。1.纸屑纷纷扬扬,
落在裴衍惊愕的脸上。他那张素来以清风霁月闻名京城的面孔,此刻写满了不可置信。
商晚,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为了一个商女,
你竟敢悔婚?你对得起我这么多年的付出吗?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颤抖。我脚步未停。付出?他所谓的付出,
就是心安理得地住着我商家赠予的宅邸,用着我商家供给的钱财,一边享受着我带来的富贵,
一边又鄙夷我出身商贾,铜臭满身。他所谓的付出,
就是在我面前扮演着不染尘俗的清高才子,
转过身就和他的红颜知己柳莺莺在画斋里耳鬓厮磨,试着本该属于我的静心香。商晚!
裴衍追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闹够了没有?不过是些许钱财,你商家富可敌国,
难道还出不起这点东西?别忘了,明日就是大婚,请柬早已发遍全城,你现在悔婚,
是想让商家和我裴衍一起,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他的力道很大,眼神里满是威胁。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目光比他更冷。笑柄?我商晚丢得起这个人,就怕你裴才子丢不起。
我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脸,一字一句道:我倒要看看,没了商家给你铺路,你这青云路,
要怎么走下去。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踏出裴府大门。厉烽早已备好了马车,
他高大的身影立在车旁,像一尊沉默的铁塔,为我隔绝了身后所有的喧嚣。小姐。
他为我撩开车帘,声音低沉而平稳。我坐进车里,马车缓缓启动。
裴衍追悔莫及的怒吼被远远抛在身后。去城西最大的牙行。我吩咐道。
厉烽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沉声应下:是。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
最终停在了一家气派的牙行门口。掌柜的见是我,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商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我将一张房契拍在桌上。
城东那座带湖心亭的『听竹小筑』,我要卖掉。掌柜的愣住了,
那座宅子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风雅之地,更是我商家送给未来姑爷裴衍的聘礼,
怎么说卖就卖?商小姐,这……这可是您为裴才子精心准备的……现在不是了。
我打断他,只有一个要求,今天之内,必须脱手。价钱可以便宜些,谁出价最高,
就卖给谁。掌柜的脸上闪过一丝精明的光。小姐放心,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opo。
我从牙行出来,天色已近黄昏。厉烽问:小姐,现在回府吗?不。
我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我们去看戏。听竹小筑外。
我和厉烽坐在街角茶楼的二楼雅间,临窗的位置正好能将小筑门口的景象一收眼底。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牙行的效率果然名不虚传。一辆又一辆的华贵马车停在小筑门口,
来看房的客人络绎不绝。裴衍清高,结交的都是些自诩风雅的文人墨客,这些人虽有名气,
却大多囊中羞涩。而真正有实力买下这座宅子的,
反而是那些他平日里最看不起的武将和富商。我端起茶杯,悠闲地品了一口。很快,
一辆格外嚣张的鎏金马车横冲直撞地停在了门口。车帘掀开,
一个穿着铠甲、身形魁梧的年轻将军跳了下来,他是我爹生意对头家的儿子,
也是裴衍最瞧不上的莽夫,张扬跋扈,素与裴衍不和。他绕着宅子看了一圈,大手一挥,
当场就拍板买下。没过多久,牙行的掌柜便眉开眼笑地将房契送到了茶楼。商小姐,
幸不辱命。我接过房契,又递给他一张银票。这是你的赏钱。掌柜的千恩万谢地退下。
好戏,才刚刚开始。夜幕降临,听竹小筑里忽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新主人显然是个爱热闹的,当晚就呼朋引伴,在宅子里大摆筵席,
丝竹声和划拳声混杂在一起,冲破了小筑往日的宁静。就在这时,一辆马车急匆匆地驶来,
停在了门口。裴衍和柳莺莺从车上下来,他们似乎是去处理悔婚的烂摊子,此刻才回来,
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烦躁。当看到小筑门口的景象时,他们都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裴衍皱着眉,拦住一个进出的家丁。那家丁醉醺醺地打量了他一眼:你谁啊?
没看到我们李将军在里面宴客吗?滚滚滚,别在这儿碍事!裴衍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放肆!这是我的宅子!谁是李将军?你的宅子?那家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这宅子今天下午刚被我们将军买下,房契都在手,你算哪根葱?柳莺莺的脸色也白了,
她拉了拉裴衍的衣袖,小声道:衍哥哥,这是怎么了?我们的东西……东西都还在里面啊!
话音刚落,两个家丁就抬着一个箱子从里面出来,砰的一声扔在了街上。箱子摔开了,
里面全是裴衍引以为傲的笔墨纸砚,还有几幅他未完成的画作。紧接着,
更多的东西被扔了出来。衣物,书籍,古玩……甚至还有柳莺莺的梳妆盒和几件贴身衣物。
像垃圾一样,堆在了他们脚下。李将军搂着一个舞姬,醉醺醺地走了出来,看到裴衍,
他咧嘴一笑。哟,这不是裴大才子吗?怎么,听说你被商家的女儿给踹了?
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真是可怜啊。他故意提高了音量,
引得周围的宾客都探出头来看热闹。要不要本将军可怜可怜你,让你进去喝杯喜酒啊?哦,
不对,是乔迁喜酒!哄笑声四起。裴衍的身体气得发抖,他指着李将军,嘴唇哆嗦着,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柳莺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躲在他身后不敢看。李威!你欺人太甚!
裴衍终于吼了出来。我欺你又如何?李将军不屑地啐了一口,
一个靠女人吃饭的软骨头,也配跟我叫板?有本事,你把宅子买回去啊!
裴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哪里还有钱。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在街上逡巡,最后,
死死地定格在了我们所在的茶楼窗边。我端着茶杯,对他遥遥一举,露出一抹微笑。
他看懂了。是他。不,是她。商晚!商晚!你这个毒妇!裴衍目眦欲裂,
嘶吼着朝茶楼冲了过来。厉烽瞬间起身,挡在了我面前。小姐,我下去处理。不必。
我放下茶杯,站起身,他要上来,就让他上来。我倒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2.裴衍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撞开茶楼的伙计,气喘吁吁地冲上二楼。
当他看到安然坐在窗边的我,和纹丝不动挡在我身前的厉烽时,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商晚!他咬牙切齿地喊出我的名字,是你干的!是不是你!
我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又续上一杯茶。裴才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还装!
裴衍指着窗外那片狼藉,你把我的宅子卖了!你让我在全京城面前丢尽脸面!
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毒!我抬起眼皮,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你的宅子?裴衍,
你是不是忘了,那房契上写的,是我商家的名字。我把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卖掉,
何错之有?至于丢脸……我轻笑一声,那不是你自己求来的吗?若不是你贪得无厌,
又怎会有今日的局面?裴衍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憋得通红。
他身后的柳莺莺怯生生地探出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商姐姐,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
高抬贵手,放过衍哥哥吧。他只是一时糊涂,他心里是有你的啊。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
我嘴角的笑意更冷了。有我?是在用着我的钱,和你在画斋里试『静心香』的时候,
心里有我吗?柳莺莺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惊恐地看向裴衍。
裴衍的眼神也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强自辩解:那只是个误会!
莺莺只是……只是帮我品鉴香料,为我的画作寻找灵感!哦?是吗?我放下茶杯,
站起身,一步步向他走去。厉烽紧随我身后,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我走到裴衍面前,
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官府,把你那些所谓的『灵感』,
还有你那张回聘礼单,都拿给府尹大人瞧瞧,看看他会怎么判?
看看你这位名满京城的裴大才子,是如何欺诈未婚妻的家产,又是如何婚前就与人私通的!
你!裴衍的脸色彻底变了。欺诈和私通,任何一条罪名,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断送他引以为傲的青云路。他怕了。他眼中的怒火褪去,取而代ăpadă的是一丝恐慌。
商晚,你……你不能这么做!他声音软了下来,我们毕竟夫妻一场……哦不,
是即将成为夫妻……你不能毁了我!夫妻?我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裴衍,
你也配?我绕过他,走到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和柳莺莺。我商晚的夫君,
顶天立地,绝不是你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软骨头。从今往后,你我婚约作罢,
再无瓜葛。你好自为之。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径直下楼。小姐。
厉烽为我披上一件披风,隔绝了夜里的凉意。我们走出茶楼,
身后传来柳莺莺的哭泣声和裴衍压抑的喘息声。那声音,听起来真是悦耳。回到商府,
父亲早已在大厅等我。他听说了悔婚的事,脸上却无半点责怪,只有心疼。晚晚,
受委屈了。我摇摇头,坐到他身边。爹,我不委屈。是我以前瞎了眼,现在看清了,
是好事。父亲叹了口气:那裴衍,确实不是良配。当初爹就觉得他心气太高,
配不上我女儿,只是看你喜欢……是我错了,爹。我靠在父亲肩上,以后,
女儿再也不会犯傻了。好,好。父亲拍拍我的手,商家家大业大,
还怕养不起我女儿一辈子?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爹都支持你。我心中一暖。是啊,
我背后有整个商家的支持,我怕什么?第二天,我悔婚并将裴衍赶出宅邸的消息,
就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议论,商家的大小姐是如何果决,
裴大才子又是如何狼狈。裴衍的声望,一夜之间,一落千丈。
他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文人墨客,此刻都对他避之不及,生怕沾上关系。
我以为他会消停几天。没想到,第三天一早,管家就来报,说裴衍跪在了府门外,求我原谅。
我正在和厉烽商议着商队西行的事,闻言只是挑了挑眉。让他跪着。裴衍这一跪,
就从清晨跪到了日暮。他大概是以为,用这种苦肉计,就能让我心软,
或者让外界觉得我商家不近人情。可惜,他打错了算盘。我商晚,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
傍晚时分,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才施施然地走到府门口。裴衍跪在那里,衣衫凌乱,
脸色苍白,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可怜。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对着他指指点点。
见我出来,他眼中立刻燃起一丝希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晚晚……我抬手,
示意他不必多言。我让下人搬来一张椅子,就坐在他对面,
然后又让人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参鸡汤。我当着他的面,慢悠悠地喝着汤,就是不看他一眼。
他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又冷又饿。我坐在温暖的椅子上,喝着暖身的鸡汤。强烈的对比,
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脸上。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商晚,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终于忍不住了,声音沙哑地问。我放下汤碗,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这才正眼看他。裴衍,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引以为傲的才气和名声,
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你跪在这里,不是在求我,而是在作践你自己。你越是这样,
我就越是看不起你。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滚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脏了我的眼睛。说完,我转身回府,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门外,
传来裴衍压抑不住的,充满屈辱的嘶吼。3.裴衍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走了。他大概终于明白,
在我这里,他讨不到任何好处。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几天后,
京城里几家最大的绸缎庄、笔墨铺和古玩斋的掌柜,联袂找上了门。
他们都是裴衍的常用供应商,以前裴衍赊账,都记在商家名下,由我按月结清。
如今我和他婚约作罢,他们怕这笔烂账收不回来,都慌了神。商小姐,
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为首的王掌柜一脸苦相,那裴才子在我们各家都欠着不少银子,
之前都说是您吩咐的,记在您的账上……现在……我看着他们递上来的账单,厚厚一沓。
上面的条目,从几百两的宣纸,到上万两的玉器,应有尽有。总数加起来,
竟有十几万两之巨。好一个裴衍,真是把我商家当成了他的私人钱庄。各位掌柜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