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头七还没过,我二叔林建明就急着在灵堂上给我开批斗大会了。底下黑压压一片,
全是集团董事、家族长辈,那些平时见了我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叔伯们,现在一个个绷着脸,
看我的眼神像看什么脏东西。林建明,我亲爱的二叔,一身熨帖的黑中山装,
金丝眼镜擦得锃亮。他走到话筒前,对着我爸的遗像三鞠躬,抬头时眼圈恰到好处地红了。
“大哥……你走得突然啊……”声音哽咽,演技堪比影帝。我站在角落,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果然,他话锋一转,痛心疾首地看向我:“关于集团的未来,大哥临终前最放不下的,
就是夏夏这孩子。”全场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夏夏是聪明,留学回来,心气高。
”他叹口气,无比无奈,“可管理一个集团,不是纸上谈兵。大哥让她去车间历练三年,
本意是好的,想让她脚踏实地……”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痛:“可结果呢?
三年,她在车间就是混日子!心思根本没放在学习上!那些基层报告,写得天花乱坠,
有什么用?”我胸口一股血气上涌。混日子?我爸让我写的《车间观察笔记》,
每一篇都直指内部管理的脓疮,只有我和我爸知道!那是我三年的心血!
“还有她留学那会儿,”林建明扶了扶眼镜,镜片后闪过精光,“几百万的花销,
账目到现在都说不清!大哥私下不知为她填补了多少窟窿!就是怕她名声受损啊!”放屁!
我留学每一分钱都有账可查!他这是要给我扣上“侵占资产”的帽子!“大哥临走前,
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林建明演技爆发,带着哭腔,“他说,建明啊,
夏夏担不起这个担子……林家不能毁在她手里……集团,
得交给你这样的实干家……”他身后律师模样的人适时上前,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大哥公证过的遗嘱。”林建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虚伪的正义感,
“他将名下90%的林氏集团股权,全部转让给我!让我务必守住林家这份基业!
”灵堂里瞬间炸了锅。我浑身冰凉,看着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真想冲上去撕烂。
“至于夏夏,”他看向我,语气“温和”却像刀子,“毕竟是林家的血脉。
集团品牌顾问的位置,还给你留着。年轻人,从头学起,踏踏实实的,别再好高骛远了。
”品牌顾问?就是个收发快递、贴发票的闲职!他这是要把我彻底踢出核心圈,
还要踩上几脚,让我永世不得翻身!我死死咬着牙,舌尖尝到血腥味。我不能哭,不能闹。
我甚至强迫自己,对着林建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二叔……给我……这个机会。”我声音发颤,但字句清晰。林建明愣了一下,
显然没料到我这反应。他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被得意掩盖。他赢了,
至少在所有人眼里,他赢麻了。葬礼结束,我回到空荡荡的老宅。我爸的气息还没散尽。
我冲进书房反锁上门,终于失控地把书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
文件、笔筒、他最爱的那盆文竹……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我靠着书架滑坐在地,眼泪决堤。
为什么?爸,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林建明那个伪君子!他凭什么!不行,
我不能这么算了。哭够了我抹把脸站起来。我得找找,爸会不会留下什么。
林建明说明天就来“整理”遗物,我必须抢先。我盯着爸最爱的那套紫砂茶具,
他几乎壶不离手。我一个个拿起仔细摩挲。当摸到那个他常用来喝普洱的仿古小壶时,
我指尖一顿。壶盖的重量……好像有点不对。我想起我爸有次泡茶时开玩笑说:“这壶啊,
跟人一样,得用巧劲,硬拧不行。”我当时没在意。现在回想,
他手指似乎总在壶盖某处特定位置稍作停留。我模仿着他的动作,
指腹按压壶盖边缘的一个微小凸起,
同时逆时针轻轻一旋——壶盖内部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我心一跳,
小心翼翼拧开壶盖,借着台灯光往里看。内壁果然有极细微的拼接痕迹。
我用指甲小心翼翼抠弄,终于,
一个薄如蝉翼、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掉了出来——是枚微型存储卡!
我手忙脚乱找到爸的旧笔记本,万幸密码还是我生日倒序。插上读卡器,
点开唯一的音频文件。爸虚弱而熟悉的声音传出来,
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夏夏……车间三年,是爸爸故意的……让你看清,谁是鬼,
想给你安个‘侵占资产’的罪名……”“别硬碰硬……蛰伏……等……”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等?等什么?爸,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做!我瘫在椅子上,浑身发冷。林建明,
你果然连活路都不想给我留!愤怒过后,是冰冷的清醒。我站起来走到书架前,
目光落在那本被爸翻得起毛的《资本论》上。他常说这本书里能看透人心鬼蜮。我抽出书,
摩挲着磨损严重的书脊,鬼使神差地用力一抠!书脊皮革竟掀开一个小口,
里面藏着几张折叠的纸。展开一看,
是几张模糊的打印截图——林建明和财务总监在私人会所门口握手,
还有几张模糊的银行流水片段……证据虽零碎,但指向明确。
我把存储卡和截图紧紧攥在手心,指甲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了。林建明,
你让我当品牌顾问?好。你让我做注定失败的项目?也好。你把我当棋子,想随便拿捏?
那你等着。半年后集团周年庆,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那个能把你彻底将死的棋手。
这场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我推开品牌顾问办公室的门。
一股霉味混着消毒水味冲进鼻子。房间紧挨着杂物间和卫生间,小得转个身都难。
桌上电脑是五年前的旧型号,开机用了三分钟。椅子腿还是晃的。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
穿着死板的套装,脸上挂着标准微笑。“林顾问,我是张秘书,林董派我来协助您工作。
”她手里拿着笔记本,眼神像扫描仪一样扫过我和整个房间。我知道,
这是林建明安排的眼线。“谢谢张秘书。”我点头,“正好,
帮我联系一下‘品牌年轻化’项目组的成员,十分钟后开会。”张秘书愣了一下:“林顾问,
项目组……目前只有三位成员。而且预算方面……”“预算我知道。”我打断她,
“去通知吧。”十分钟后,小小的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老周,快退休的工程师,
因为脾气倔不懂讨好上司,被扔到这里等退休。小杨,有点才华的设计师,
因为不肯给上司背黑锅,被排挤到边缘。还有两个刚来的实习生,脸上写着紧张和迷茫。
张秘书抱着笔记本坐在角落,准备记录。我把薄薄的预算表扔在桌上。“就这么点钱,
常规玩法肯定没戏。”老周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小杨低头玩笔。实习生大气不敢出。
我打开电脑,调出一份市场数据分析报告。“这是我对近三年市场趋势的分析,
以及基于我们现有资源可以切入的细分领域。”报告数据详实,逻辑清晰,
甚至指出了集团现有品牌策略的几个致命盲点。老周慢慢把头转了过来。小杨也抬起了头。
“老周,”我看向他,“我看了你十年前申报的那个技术专利,后来为什么没下文了?
”老周脸色变了:“……上面说没必要,压下了。”“不是没必要,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我点开内部系统,“我查过了,流程卡在技术副总那里。我已经重新提交了,
这次走集团特殊人才通道,我签的字。”老周瞪大眼睛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小杨,”我转向设计师,“你去年给南区做的那个方案,被你们总监拿去获奖了,对吧?
”小杨猛地抬头,眼里有火,也有委屈。“那个方案很好,只是时机不对。我这里有个机会,
和‘新视界’平台有个跨界合作,方案你来牵头,署名是你。”“新视界?”小杨惊呼,
“那个很难上的设计网站?”“嗯,我刚好认识他们主编。”我轻描淡写。
其实是我用我爸的老关系换来的机会。我最后看向两个实习生。“跟着这个项目,结束之后,
我能保证你们拿到行业顶尖公司的实习推荐信。”角落里,张秘书的笔停住了。散会后,
老周磨磨蹭蹭最后走。他塞给我一张纸条,声音很低:“林顾问,仓库老王、运输队老李,
信得过。有事可以找他们。”我点点头,把纸条收好。
这是我爸车间三年给我留下的隐形资产。接下来的日子,我带着这个“残兵败将”团队,
挤在霉味的小办公室里。我手把手教小杨改方案,和老周一起抠技术细节,
甚至教实习生怎么高效查资料。张秘书每天准时汇报,说我们瞎忙活,不成气候。一周后,
我找到集团IT部一个因为性格内向被排挤的工程师“眼镜”。
我帮他解决了他母亲看病报销的难题。第二天,
办公室的网络悄无声息地多了一条不记录在案的备用线路。一天下午,
我故意把一份修改过的、看似漏洞百出的初期方案草稿留在桌上。第二天,
林建明就在董事会上“精准”地点评了这个方案的“幼稚之处”。张秘书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我确认了。她是林建明的眼睛。很好。我正好需要一双,能把我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带回去的眼睛。团队里的人看我的眼神渐渐变了。从怀疑,到好奇,再到带着点信服。
我们这个小破办公室,像个秘密堡垒。外面是林建明的天下。但在这里,我说了算。第一步,
站稳脚跟。下一步,该点火了。站稳脚跟的第二天,张秘书就把一份娱乐报纸放在我桌上。
头版标题刺眼:“豪门千金玩票搞砸?林氏新项目恐烂尾。
”文章里说我“能力不足”、“项目进展缓慢”,还“疑似挥霍预算”。
老周一把抓过报纸揉成一团。“放屁!”小杨脸色发白。“这下更没人跟我们合作了。
”我手机响了,是王巨星的经纪人。对方语气客气又冰冷。“林小姐,
我们王老师的档期实在排不开,而且贵公司新项目的调性……可能不太符合王老师的形象。
合作就算了吧。”电话开了免提,办公室里死寂。王巨星跟我们合作了二十年,
是我爸一手捧起来的。张秘书适时地“安慰”我:“林顾问,别灰心,
毕竟咱们预算有限……”“预算有限,那就做点不靠预算的事。”我打断她。
我看向小杨:“之前让你联系的那些短视频平台,有回复了吗?”小杨愣了一下:“有是有,
但都是些新兴平台,流量不稳定……”“就找他们。约他们负责人,今天下午就谈。”下午,
我跟“闪动视频”的人见了面。对方很年轻,直接摊牌:“林小姐,你们林氏现在这情况,
我们合作风险很大。”“风险大,收益更高。”我把一份简单的方案推过去。
“我们不做传统广告,我们做一档直播选秀。”“选秀?现在选秀节目都烂大街了。
”“我们不做偶像,我们找‘匠人’。”我点明主题。“找那些有真本事,
但被埋没的普通人。老手艺、新绝活,都行。我们叫它‘寻找国民榜样’。
”对方来了点兴趣。“听起来有点意思,但评委呢?没大牌撑场子可不行。”“评委我来找。
”我让老周开车,去了郊区一个老小区。开门的男人头发花白,穿着旧夹克,是影帝陈默。
当年因为不肯给权贵陪酒说好话,被雪藏了十几年。我直接说明来意。“陈叔叔,
我爸以前常念叨,说您是圈里少有的干净人。”陈默摆摆手,眼神黯淡。“老了,不中用了。
”“不是请您去演戏。是请您去当评委,评判别人的‘真’本事。节目没剧本,就看真功夫。
”他沉默了很久,问:“为什么找我?”“因为这事需要个镇得住场的明白人。而且,
可能能给您一直想拍的那部纪录片拉点关注度。”我查过,
他最大的心结就是一部筹备多年却拉不到投资的纪录片。陈默最终点了头。
“国民榜样”直播第一期,场地简陋,灯光也一般。第一个上场的是个捏面人的老师傅,
几分钟就捏出个栩栩如生的齐天大圣。第二个是农村来的姑娘,用树叶吹出完整的曲子。
陈默点评很直接,但句句在点子上,不说虚话。直播间一开始人不多,但弹幕越来越热闹。
“哇,这才是真本事!”“这评委是谁?说话好实在!”“比那些假唱选秀强一万倍!
”节目火了。火得超乎所有人意料。“面人王”、“树叶姑娘”上了热搜。
“陈默 真实”也上了热搜。我们顺势推出“新势能”品牌,主打“真实、专注、有料”,
连海报都用的是直播里的抓拍图。没花多少钱,效果比王巨星代言的旧品牌广告还好。
公司里开始有人偷偷议论。“没想到这林夏还真有点东西。
”“听说‘新势能’还没正式上市,预订量就爆了。”张秘书跟林建明汇报时的语气,
没那么得意了。林建明把我叫到办公室。他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夏夏,节目做得不错,
看来二叔小看你了。不过,这种网红热度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能代表真正能力。
集团下面有些历史遗留问题,也需要有能力的人去处理。‘林氏物流’那边,亏空严重,
你一起兼管起来吧,锻炼锻炼。”我知道,“林氏物流”是个大火坑,账目乱成一团,
谁碰谁死。他这是看我起了势,赶紧给我扣个更沉的担子,等着我摔得更惨。我接过文件,
点头。“好的二叔,我试试。”回到我那间小办公室,老周他们都看着我。“顾问,
物流公司那烂摊子……”“接。”我说。“烂摊子才好。烂到底了,
才能看清底下都藏着什么鬼。”我拿起电话,打给仓库的老王。“王叔,
帮我找几个信得过、嘴严的物流老手。”林建明想用物流公司压垮我。他却不知道,
我正需要这样一个混乱的地方,去钓我想要的鱼。我让老周去打听我爸留下的那个老会计。
老周晚上给我回电话。“林顾问,老刘上周‘突发急病’,被他儿子接去国外疗养了。
走得很急。”电话断了。我知道,这条线被林建明掐断了。第二天,
林建明的正式任命文件下来了。让我兼任“林氏物流”的总经理,“全面负责”其运营。
小杨查了物流公司的账,脸都白了。“林顾问,这公司就是个无底洞!
账面上亏空至少这个数!”他比了个手势。“而且账目乱得像一团麻,根本理不清!
这明显是个坑!”张秘书“好心”提醒我:“林顾问,物流公司情况复杂,
您要不要先跟林董商量一下……”“不用商量。”我拿起笔签了字。“我接。
”我让团队兵分两路。明面上,我带着小杨和老周,大张旗鼓地去物流公司“上任”。
公司里一派破败,员工懒散,管理层都是林建明的老油条。我召开全体员工大会,
讲了一通“重整旗鼓”的空话。底下的人眼神麻木,根本不信。暗地里,
我把那两个财务实习生叫到跟前。他们是我从商学院挑来的尖子生,脑子活,底子干净。
我给了他们一个U盘。“里面有个数据分析软件,我改过的。
你们以‘协助账目整理’的名义,进驻物流公司财务部。”实习生小李有点犹豫。“林姐,
他们的账太乱了……”“就是要乱。”我点开软件界面。“别去管那些明面上的收支。
用这个软件,专门追踪那些‘不合理’的流水。比如,同一笔运费,
为什么一周内重复支付三次?付给不同公司的维修费,为什么金额一模一样?
重点查那些金额有零有整,看起来最‘正常’的往来款。”我教他们设置特定算法,
在海量数据里标记异常模式。“记住,你们的目标不是理清账,
是找到钱最终流向了哪里几个固定的账户。”另一边,“新势能”的势头越来越好。
锐意集团的总裁顾延舟,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托人递来话,想约我聊聊合作可能。
我答应了。见面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顾延舟很直接。“林小姐,‘新势能’的打法很漂亮。
我们锐意正在布局健康饮品,有兴趣合作吗?”我笑了笑。“顾总消息灵通。
不过现在林氏内部情况复杂,我这边能动用的资源有限,合作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我端起咖啡,像是随口一提。“说起来,顾总是不是也在争城东那块地?
我二叔……就是林建明董事,为那块地可是下了血本,听说打通了不少关节,代价不小。
”顾延舟眼神锐利起来。“林小姐指的是?”我摇摇头,不再多说。“我也是听了一耳朵,
做不得准。毕竟我现在主要精力,得去填物流公司那个大坑。”我适时地露出一点疲惫。
几天后,消息传来。锐意集团突然向相关部门提交了新材料,
质疑林氏在城东地块竞标中的某些操作不合规。林建明被这事弄得焦头烂额,
连着开了几天会。与此同时,实习生小李深夜给我发来加密消息。“林姐,有发现。
物流公司近三年,有大量资金通过复杂的中间公司链条,
最终汇入一家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空壳公司。流水模式高度相似,像是定期‘抽血’。
”他还发来一张复杂的资金流向图。“干得好。”我回复。“继续挖,
把每条线的源头和终点都钉死。”张秘书跟我汇报工作时,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我故意问她:“二叔最近好像很忙?”张秘书支吾了一下:“是啊,
公司事务多……”我知道,林建明的注意力,已经被顾延舟和我这边双线拉扯开了。
他把物流公司这个陷阱扔给我。却不知道,我正好利用这个混乱的泥潭,
摸向了他藏得最深的钱袋子。物流公司的账越查越深,我越来越清楚林建明挪了多少。
我让小杨把关键证据的备份分开放,一份在我办公室的加密硬盘,一份交给助理小林保管。
小林跟了我小半年,办事利索,话不多,是我从一堆简历里挑出来的。那天是家族聚餐,
林建明做东。吃到一半,他放下筷子,看着我叹气。“夏夏啊,看你最近忙得人都瘦了。
物流公司那个烂摊子,不好弄吧?”我没说话。他继续演,语气慈祥得让人恶心。
“听叔一句劝,别太要强。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能扛的。你爸当年就是太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