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暴前夕那个改变一切的下午，始于一场无聊的赌局。“喂，书呆子，
听说你这次物理又考了第一？”李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混合着轻蔑与戏弄的笑容，
拦住了正准备回家的张伟。他身后跟着王胖和赵猴，三人像一堵墙，堵住了狭窄的巷口。
张伟扶了扶厚厚的眼镜，抱紧了怀里的书，声音细若蚊蚋：“让……让一下，我要回家。
”“回家多没劲。”李昊一把抢过张伟手里的物理竞赛辅导书，随意翻看着，“给我们讲讲，
怎么才能考满分？是不是偷偷给老师塞钱了？”“没有！还给我！”张伟试图抢回书，
却被王胖轻易地推开。“昊哥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赵猴在一旁帮腔。
这场欺凌原本可能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以张伟的屈服、哭求和李昊一行的哄笑告终。但那天，
张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或许是那本书是他去世的父亲送的礼物，他竟再次冲上前，
死死抓住了书的另一角。“松手！”李昊被激怒了，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一场争夺开始了。推搡中，李昊用力过猛，张伟瘦弱的身体向后踉跄，
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巷子墙壁突出的砖角上。鲜血瞬间从张伟的头发里涌出，他哼都没哼一声，
便软倒在地，身下是一本被撕破的、浸染了鲜血的物理书。时间仿佛凝固了。
王胖和赵猴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李昊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沾了点点血迹的手，
又看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伟，第一次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警笛声、救护车的鸣响、闻讯赶来的张伟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个下午，
成了李昊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断点。2 新环境与旧习气由于未满十六周岁，
且事件性质被认定为“严重不良行为”而非刑事犯罪，经专门教育指导委员会评估，
李昊被决定送入位于偏远山区的“新芽学校”进行为期一年的专门矫治教育。这意味着，
他暂时失去了在原来的省重点高中就读的资格。李昊的父亲，一位成功的房地产商人，
动用了一切人脉，试图将儿子“捞出来”，甚至扬言“多少钱都赔得起”。然而，
面对张伟可能留下严重后遗症的诊断报告，以及舆论和上级的压力，这次，
钱和关系似乎失灵了。李昊母亲哭成了泪人，而李昊本人，则在最初的恐慌过后，
迅速用愤怒和傲慢武装了自己。“不就是换个地方混吗？老子在哪都是爷！
”坐在通往深山的越野车上，李昊看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色，恶狠狠地想。
他甚至规划好了到了新学校要如何“立威”，想象着自己很快就能成为那里的“山头”。
“新芽学校”比他想象的还要“破”。没有塑胶跑道，
只有一片黄土地操场；没有多媒体教室，只有斑驳的黑板；没有独立的卫生间，
需要去几百米外的旱厕。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
这里实行严格的军事化管理：早晨六点起床跑操，内务必须整洁，一切电子产品被没收，
与外界通信受到严格限制。学生不多，大约三十几个，年龄从十二岁到十七岁不等。
他们眼神各异，有的麻木，有的叛逆，有的则藏着深深的怯懦。
李昊立刻用他惯常的方式开始“社交”——在第一次集体劳动清理学校后的排水沟时，
他故意把最难最脏的活推给旁边一个矮小的男生。“你，去把那边的淤泥清了。
”李昊用下巴示意。那男生看了他一眼，没动。“听不懂人话？”李昊提高了音量，
吸引了周围几个学生的注意。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那个男生面前。
是学校的心理辅导员兼生活老师，陈老师。他四十岁上下，皮肤黝黑，身材精干，
眼神却异常平静，像一口深井。“在这里，劳动任务由值日表分配。”陈老师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李昊，你的区域是前面那段。完成你自己的任务，
是这里的第一个规则。”李昊想顶撞，但接触到陈老师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愤愤地拿起铁锹，心里咒骂着：“装什么装，等着瞧。
”3 冰山下的裂痕立威受挫，李昊开始用另一种方式对抗。他消极怠工，
在文化课上打瞌睡，在团体活动中冷眼旁观。
他瞧不起这里的任何人：那些“问题学生”在他眼里是渣滓，
而老师们则是“看管渣滓的狱警”。然而，新芽学校的教育方式，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这里没有体罚，没有无休止的说教，甚至很少有严厉的斥责。取而代之的，
是大量的劳动课、心理健康团体辅导、还有那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一对一谈话”。
陈老师是找他谈话最多的人。谈话内容天马行空，从不直接批评他的过错，而是问他的童年，
问他和父母的关系，问他为什么总是一副随时要攻击别人的样子。“关你屁事。
”这是李昊标准的回答。陈老师也不生气，只是记录着什么。直到有一次，
陈老师拿出一张照片，是张伟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纱布的样子。李昊的心猛地一缩，
别开了脸。“不敢看吗？”陈老师平静地问，“你知道张伟的妈妈，
这几个月白了多少头发吗？”“我家赔钱！赔多少都行！
”李昊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有些东西，赔不了。”陈老师收起照片，看着窗外，
“比如健康，比如时间，比如……一个完整的家。”那天晚上，李昊失眠了。
张伟母亲在巷口那绝望的眼神，和陈老师的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
他第一次开始模糊地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但很快，
这个念头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弱肉强食，本来就是社会规则！要怪就怪他自己没用！
”他这样告诉自己，用愤怒掩盖了内心深处悄然滋生的不安。转机出现在一次意外的山洪。
夏季的暴雨导致学校后山发生小型泥石流，冲毁了菜地和一堵围墙。在抢险过程中，
李昊凭借不错的体格，确实帮了不少忙，和几个同学一起搬运沙袋，堵住了缺口。
汗水、雨水、泥水混在一起，他累得几乎虚脱。结束后，那个曾被他欺负的矮小男生，
默默递给他一碗姜汤。李昊愣了一下，接过来，一口喝下，一股暖流从喉咙滑到胃里。
“谢了。”他生硬地说。那男生似乎没想到他会道谢，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跑开了。
陈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看着忙碌的学生们，淡淡地说：“看到没？
当你把力气用在正确的地方，其实可以做得很好。保护，比破坏更有力量。”那一刻，
看着大家齐心协力恢复校园的场景，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弱的感觉，在李昊心里冒了头。
那或许可以称之为……价值感？4 触及灵魂的审判真正的风暴，
在一个看似平常的下午降临。学校组织了一场特殊的“模拟法庭”，
主题是围绕一起虚构的校园欺凌事件进行审判。李昊被分配扮演“受害者”的角色。起初，
他极为抗拒，认为这是陈老师和学校故意羞辱他。“我不演！太傻了！”“这不是演戏，
”陈老师看着他，“这是让你换个角度看世界。如果你连扮演都不敢，怎么面对真实的自己？
”激将法起了作用。李昊硬着头皮上了“法庭”。当扮演“施暴者”的同学，
用他曾经常用的语言和方式，
他咆哮、推搡、进行人格侮辱时；当“法官”由一位学生担任询问“受害者”的感受时，
李昊需要念出那段陈老师帮他准备的、但从“受害者”角度陈述的台词：“我当时很害怕，
浑身发抖，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好好读书……我感觉没有人能帮我，
告诉老师可能会被打得更惨……我头晕，想吐，我觉得自己像个废物……”起初，
李昊念得毫无感情，像完成任务。但渐渐地，张伟的脸，
和他记忆中那些被他欺负过的同学的脸，开始与台词重合。
他想起张伟倒下去时那无助的眼神，
想起自己曾经享受的那种掌控他人恐惧的快感……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台下，
坐着几位特殊的听众——陈老师特意邀请的，包括一位曾被他勒索过的低年级学生的家长，
以及一位社区工作人员。他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李昊背上。“模拟法庭”结束后，
真正的“审判”才刚开始。陈老师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安排李昊参与一项新的“修复性司法”实践课程。他需要和老师一起，
走访学校周边的社区，了解真实发生在身边的、尤其是由青少年不良行为引发的矛盾冲突。
他们走访了一户人家，因为家里的孩子被几个高年级学生长期勒索零花钱，变得胆小怕事，
成绩一落千丈，家庭也因此蒙上阴影。那位母亲声泪俱下的控诉，
那位父亲无奈又愤怒的沉默，深深震撼了李昊。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
暴力和欺凌像一块砸入水面的石头，其负面涟漪会扩散得多远。他还被要求，
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木工技能，亲手制作一套课桌椅。
陈老师说：“你毁掉了一套课桌椅指张伟的事件，现在，试着偿还一套。不是给张伟的，
是给你自己的。”刨花在飞扬，汗水滴落在木料上。一凿一锤之间，
李昊的内心也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敲打。他变得沉默了许多，眼神里少了戾气，
多了迷茫和挣扎。5 最解气的惩罚时间流逝，李昊在新芽学校已经度过了大半年。他黑了，
瘦了，但体格似乎更结实了。他依然不是“乖学生”，偶尔还会顶撞老师，
但那种肆无忌惮的破坏欲和优越感，明显减弱了。他学会了基本的农活，
木工手艺也像模像样，甚至还在陈老师的引导下，开始阅读一些人物传记和历史书籍。一天，
陈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表情严肃：“李昊，这一年期的评估快到了。
专门教育指导委员会和原学校的代表会来做一个综合评估，决定你下一阶段的去向。
”李昊的心提了起来。回家？他既渴望又恐惧。渴望回到熟悉的环境，
恐惧面对父母、面对原来的同学、尤其是面对张伟和他的家人。“在评估之前，
学校和你父母，以及对方家庭沟通后，决定对你执行一项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惩罚’。
”陈老师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这个惩罚，需要你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
甚至一生去完成。”李昊屏住呼吸。“这个惩罚就是：你要真正学会做一个‘有用的人’，
而不是一个‘破坏者’。” 陈老师的目光锐利，“具体来说，评估结束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