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的雪，不是你的诗雪，又开始下了。大片大片的，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埋葬。
它们落在富丽堂皇的商店橱窗上，落在挂着冬青花环的门廊上，
也落在我光秃秃的、已经冻成青紫色的脚背上。我的世界，本该是暖的。可我感觉不到。
空气中属于节日的烤火鸡浓香，像一个恶毒的玩笑，它钻进我的鼻腔，
却只唤醒了胃里更深的、火烧火燎的饥饿。我叫安妮，但没有人这么叫我。他们挥挥手，
像驱赶一只苍蝇，说：“走开，卖火柴的。”我赤着双脚，踩在刺骨的积雪上。
那双本该属于我的、母亲留下的旧拖鞋，在我躲避一辆横冲直撞的贵族马车时，弄丢了。
一只被马蹄踩得粉碎，另一只，被一个坏心眼的男孩抢走，他说，
将来可以给他自己的孩子当摇篮。我手里攥着一大把火柴，这是我全部的财产，
也是我今天必须完成的任务。只要卖掉一包，我就能从面包店老板那里，
换来一个最硬的黑面包。只要能带回几个铜板，我就能免去继父那记耳光，
和他醉醺醺的咒骂。生存，这是我今天唯一的愿望。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愿望。“先生，
买一包火柴吧？您的烟斗，需要它。”我鼓起勇气，拦住一位穿着黑色天鹅绒大衣的绅士。
他的大衣上，镶嵌着貂皮的领子，看起来那么温暖。他厌恶地皱了皱眉，仿佛我身上的寒气，
玷污了他高贵的空气。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杖，不轻不重地在我面前的雪地里，点了一下，
然后绕开了我。那无声的动作，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伤人。我看见他的妻子，
一位美丽的女士，挽着他的手臂，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嘴里却对她的丈夫说：“亲爱的，快走吧，雪越来越大了。要是我们的女儿，还在外面，
可真要让人心疼死了。”你们的女儿。我也是一个女儿啊。我拖着僵硬的身体，继续往前走。
我不敢停下，因为一旦停下，血液就会凝固，寒冷会从脚底，一直钻进我的心脏。
我路过一栋又一栋房子，每一扇窗户里，都透出明亮的、温暖的灯光。
我能看见一家人围坐在壁炉前，分享着一个巨大的、洒满糖霜的蛋糕。
我能看见孩子们在装饰着彩灯的圣诞树下，拆着他们的礼物，发出阵阵欢呼。
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一堵看不见的、冰冷的墙。墙内，是属于他们的，温暖、食物和欢笑。
墙外，是我，和无尽的、正在吞噬我的寒冷。我看见，晶莹的雪花，
在他们温暖的壁炉光芒映照下，像跳舞的钻石。他们隔着起雾的玻璃窗，赞叹着雪夜的美丽。
可他们不知道，这美丽的雪，对于我来说，不是诗。是催命的符。每一片落在我身上的雪花，
都在带走我身体里，最后的一点点热量。我感觉自己，正在和这个雪夜一起，慢慢地，死去。
第二章：神灵在哭，而人类在笑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我的双腿像灌满了铅，每一步，
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我找到一处墙角，两栋高大的建筑在这里交汇，
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可以稍微抵挡北风的避难所。我蜷缩下来，将自己缩成一团，
试图用自己可怜的体温，来温暖自己。这里，是富人区的后巷。没有了正街的灯火辉煌，
只有黑暗和腐烂食物的酸臭味。但在这里，我却找到了一丝久违的“同伴”气息。
一只黑色的老狗，身上沾满了污泥，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它看见我，
只是吃力地抬了抬眼皮，然后又闭上了。它的呼吸，和我一样微弱。还有几只流浪猫，
从垃圾桶后面探出头来，用它们那绿宝石般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我。它们很瘦，毛发纠结，
但眼神里，却有一种和我一样的、对这个世界的疏离。我从口袋里，
掏出半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已经冻得像石头的饼干。我把它掰成几小块，
放在雪地上，轻轻地推向它们。猫儿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饥饿的诱惑，
小心翼翼地跑过来，叼起饼干，迅速地跑回了黑暗中。
只有一只最小的、毛色是橘黄相间的花猫，留了下来。它吃完饼干，走到我身边，
用它小小的、冰冷的身体，紧紧地挨着我，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只老黑狗，
也挪动了一下身体，把它的尾巴，盖在了我的脚上。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这是我今天，
感受到的、第一丝来自另一个生命的善意。我抬起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我仿佛能看见，
那些传说中的、掌管着风雪的精灵，正躲在云层后面，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人间。
它们骑着驯鹿，敲打着冰晶做成的鼓，制造出这场华丽的、盛大的雪。它们能看见我吗？
我猜它们能。它们或许正围在一起，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为我唱着悲伤的歌。“可怜的孩子，
”风雪的精灵们唱着，“她像一朵即将凋零的冬日玫瑰。”“她需要火，
”橘色的小猫在我怀里低语，它的声音，只有我和那些精灵能听见，“一点点火，就能救她。
”“人类的火，被锁在那些叫做‘家’的盒子里，”老黑狗叹息着，它的声音苍老而智慧，
“我们进不去。”“爱和友谊，是寒冬里的一团火。”它们一起唱着，
声音里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悲伤。是啊，爱和友谊。我曾经有过。在奶奶还在世的时候。
可现在，这团火，在哪里呢？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从巷口传来。
是几个刚从酒馆里出来的、喝得醉醺醺的年轻人。他们唱着跑调的歌，勾肩搭背，
撞倒了巷子里的垃圾桶。他们看见了我。“嘿！看那儿！一个要饭的！
”一个高个子男孩指着我，大声笑着。“这么冷的天，她怎么还不冻死？”另一个附和道。
他们像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怀里的小猫警惕地竖起了毛，
老黑狗也吃力地站了起来，对着他们，发出了低沉的、威胁的嘶吼。“滚开！
你们这些脏东西！”一个男孩一脚踢在老黑狗的肚子上，它哀嚎一声，摔倒在地。
另一个则抓起一把雪，狠狠地砸在我的脸上。冰冷的、混杂着泥土的雪，灌进我的脖子。
我没有哭，也没有躲。我只是抬起头，用我那双同样冰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
我的目光，让他们那点可怜的、建立在酒精之上的勇气，瞬间消散了。
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咒骂了几句，便互相推搡着，笑着，闹着，
消失在了巷子的另一头。世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和我的“同伴们”，
还有那些在天空中，为我们流泪的精灵。神灵在哭。而人类，在快活地笑着。
我抱紧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猫，轻轻地抚摸着重新爬过来、躺在我脚边的老黑狗。
我彻底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能给我温暖的，只有这些同样被世界抛弃的、可怜的生灵。
而那些所谓的“同类”，只会给我带来更深的、刺骨的寒冷。
第三章：第一根罪恶的、温暖的火柴夜，越来越深了。雪，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我感觉我的生命，正在和体温一起，从这具小小的身体里，一点点地流失。我的手指，
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攥着的那把火柴，像是黏在了我的皮肤上。我的眼皮，变得好重，
好像随时都会闭上，然后，再也睁不开。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就算我现在回去，等待我的，
也只有继父冰冷的、充满酒气的拳头。回去是死。留在这里，也是死。死亡，
像一个黑色的、巨大的怪物，张着嘴，耐心地等待着，吞噬我。
我看着手中那最后一包、还未拆封的火柴。它们被包裹在精致的、印着火焰图案的纸盒里。
那火焰，画得那么温暖，那么明亮。可它们，是商品。是用来交易的。
是用来换取面包和生存权利的。一个念头，像一粒罪恶的、却又带着致命诱惑的火星，
在我心中，悄然燃起。“为我自己，点一根吧。”那个声音在说。“就一根。”“你太冷了，
你需要温暖。哪怕只有一瞬间。”不，我不能。这是继父的财产。如果我用了，
他会打死我的。我对自己说。可另一个声音，在嘲笑我的懦弱。“你都要冻死了，
还怕他打你吗？”“你为别人，兜售了一整天的‘温暖’，可你自己，
却连感受一下这温暖的资格都没有吗？”我的内心，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生存的本能，
与被驯化的恐惧，在激烈地搏斗。怀里的小猫，用它的头，轻轻地蹭了蹭我的下巴。
它的喉咙里，又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鼓励我。老黑狗，也把它的头，
枕在了我的膝盖上，用它那双苍老的、看透了一切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我。天上的精灵，
停止了歌唱。它们屏住呼吸，看着我，这个卑微的、即将做出伟大决定的凡人女孩。
我颤抖着，用我那几乎不听使唤的、像两根胡萝卜一样的手指，撕开了那包火柴的包装。
我抽出一根。那根小小的、纤细的木棍，在我的指尖，仿佛有千斤重。这是我人生中，
第一次“违规”。第一次，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交易，去触碰这禁忌的火焰。这个动作，
是我从“现实求生”，彻底转向“幻想求生”的转折点。是我个人世界的奇点，
即将引爆的序章。我深吸一口气，将火柴在粗糙的墙壁上，用力一划。
“嗤——”一声轻微的、却足以划破整个死寂雪夜的声响。一小朵金红色的、跳动着的火焰，
在我眼前，升腾而起。在它亮起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了。寒冷，在退却。黑暗，
被驱散。那小小的火焰，像一颗太阳，将我整个人，都包裹在了一片温暖的、橙色的光晕里。
我看着这朵火苗，它在我眼前，慢慢地，变大，变亮。它不再是一朵小小的火苗。
它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烧得通红的、金碧辉煌的铜制大暖炉。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笑。为了这根属于我自己的、罪恶的、却又无比温暖的火柴。
第四章：你好，火焰的精灵那不是幻觉。我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股热浪，正扑面而来。
它驱散了我骨髓里的寒气，让我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我那双已经冻得像石头一样的脚，
慢慢地，恢复了知觉，传来一阵阵又麻又痒的暖意。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我那双僵硬的小手，
向着那座美丽的暖炉，烤了过去。暖炉上，雕刻着精致的、蔷薇花的图案。炉火烧得正旺，
发出“噼啪”的声响，像一首动听的歌。“你好啊，小姑娘。”一个调皮的声音，
从火焰中传来。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看见，几个小小的、浑身由火焰构成的人儿，
正从暖炉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我。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像一团团跳跃的果冻。
它们的眼睛，是火焰中最明亮的核心，闪烁着智慧和友善的光芒。“你们……你们是谁？
”我小声地问。“我们是火焰的精灵呀！”一个看起来最活泼的小精灵，从暖炉里一跃而出，
稳稳地落在了我的手心上。它一点也不烫，反而像一颗温热的、光滑的鹅卵石。
“每一根被点燃的火柴，都会诞生一个我们。不过，大多数时候，我们刚一出生，就熄灭了。
”“谢谢你，点燃了我们。”另一个精灵说，它的声音，像风铃一样悦耳。它们围绕着我，
飞舞，跳跃。它们的光芒，将这个阴暗的墙角，照得如同白昼。怀里的小猫，
好奇地伸出爪子，去触碰一个飞舞的精灵。那精灵也不躲闪，
任由小猫的爪子穿过它那半透明的身体，然后调皮地在小猫的鼻子上，亲了一下。老黑狗，
也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我笑了。原来，火焰里，
也藏着这么可爱的秘密。我伸出手，让那些火焰的精灵，停留在我的指尖，我的肩膀，
我的头发上。它们的光和热，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众星捧月的小小女王。“你要一直，
让我们燃烧下去吗？”为首的那个精灵问我。“嗯！”我用力地点头，“永远，
永远都不要熄灭。”精灵们相视一笑，它们的笑容，让整个暖炉的光芒，都变得更加旺盛了。
它们开始为我歌唱。“燃烧吧，燃烧吧，小小的火光。驱散这黑夜，融化那冰霜。
用我的温暖，为你织一件衣裳。用我的生命，许你一个梦想。”它们的歌声，那么温暖，
那么动人。我靠在墙角，闭上眼睛，沉浸在这片刻的、完美的幸福里。我甚至忘记了饥饿，
忘记了悲伤，忘记了那个冰冷的、残酷的现实世界。但，美梦，总是短暂的。
我手中的那根火柴，在燃烧到尽头后，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噼啪”声。然后，熄灭了。
火焰的精灵们，在我眼前，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那座巨大的、美丽的暖炉，也随之，
消失了。无边的黑暗，和加倍的、更加凶猛的寒冷，瞬间将我重新吞噬。那种从天堂，
瞬间坠入地狱的巨大落差感，比一直身处地狱，还要痛苦一百倍。不。我不能让这温暖溜走。
我不能，再回到那个冰冷的世界里去。第五章：与烤鹅跳一支踢踏舞我毫不犹豫地，
从火柴盒里，抽出了第二根火柴。这一次，我划得更快，更用力。“嗤——”火焰，再一次，
在我眼前升腾而起。这一次，墙壁没有消失。它变得像一层薄薄的、透明的玻璃。
我能清晰地看见，玻璃后面的房间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那是一间我只在梦里见过的、华丽的餐厅。长长的餐桌上，铺着雪白的、绣着金线的桌布。
桌布上，摆放着闪闪发光的银质餐具，和盛满了红色美酒的水晶高脚杯。而在餐桌的正中央，
放着一个巨大的银盘。银盘上，躺着一只刚刚出炉的、香喷喷的烤鹅。它的表皮，
被烤成了诱人的焦糖色，油光发亮。它的肚子里，塞满了散发着甜香的苹果和梅子。
那股浓郁的、霸道的香气，穿透了那层“透明的墙壁”，蛮横地、争先恐后地，
钻进了我的鼻子里。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地叫了起来。我咽了口唾沫，贪婪地，
注视着那只烤鹅。如果，能吃上一口，不，哪怕只是一小口，那该有多幸福啊。就在这时，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只烤鹅，突然在盘子里，动了一下。
它晃了晃它那只插着刀叉的、肥美的身体，然后，竟然从盘子里，一跃而下，
稳稳地落在了地板上！它拔掉身上的刀叉，像西部牛仔一样，帅气地转了个圈。然后，
它迈着两条胖乎乎的短腿，踏着滑稽而富有节奏感的舞步，竟然，穿透了那堵墙，
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了过来！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晚上好，美丽的小姐。
”烤鹅在我面前，行了一个非常绅士的屈膝礼，它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像一个歌剧演员，
“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吗？”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我手中的火焰，也发生了变化。
那些刚刚诞生的、新的火焰精灵们，没有再变成暖炉。它们欢呼着，雀跃着，
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穿着燕尾服的音乐家。一个精灵，变成了一把小提琴。一个精灵，
变成了一架小小的钢琴。一个精灵，则挥舞着一根燃烧的指挥棒。悠扬的、欢快的踢踏舞曲，
瞬间响彻了整个后巷。“当然！”我笑着回答。
我拉着烤鹅那只油腻腻的、却又无比温暖的手，在巷子里，旋转，跳跃。它虽然身体肥硕，
但舞步却异常地轻盈、灵巧。我们一起，跳着最欢快的踢踏舞C舞。老黑狗，也站了起来，
用它的两条后腿，笨拙地模仿着我们的舞步。橘色的小花猫，则跳到了我的肩膀上，
随着音乐的节奏，兴奋地摇着尾巴。那些火焰的精灵音乐家们，演奏得更加卖力了。音符，
都变成了燃烧的火星，在我们身边，炸开，散落，像一场盛大而绚丽的烟火。整个世界，
都充满了食物的香气，和火焰的温暖。我大笑着，旋转着，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
最幸福、最富有的女孩。我拥有了一支会跳舞的烤鹅，和一支只为我演奏的、火焰的乐队。
可就在我笑得最开心，跳得最起劲的时候，我手中的火柴，又一次，燃烧到了尽头。音乐，
戛然而止。火焰的乐队，消失了。那只可爱的、会跳舞的烤鹅，在我眼前，变成了一缕青烟，
最后，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小块油腻的、转瞬即逝的印记。幸福的幻觉，再一次，
被冰冷的现实，无情地戳破。饥饿感，以比之前更猛烈百倍的姿态，卷土重来。我的胃，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痛得我蜷缩起了身体。不行。我不能停下来。我还要，
看到更多，更多美好的东西。第六章：拥抱一棵长满糖果的树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
划亮了第三根火柴。这一次，火焰的光芒，比前两次都更加明亮，更加绚烂。
它不再满足于创造一个暖炉，或是一只烤鹅。它要为我，创造一个，真正的童话世界。
一棵巨大无比的圣诞树，拔地而起，出现在我面前。它比我今天在所有商店橱窗里看到的，
那些所谓的“豪华圣诞树”，都要大，都要美。它的树顶，几乎要触碰到天空中的云层。
树上，没有挂着那些冷冰冰的、用玻璃和塑料做成的装饰品。取而代D之的，
是几千支熊熊燃烧的、明亮的蜡烛。每一支蜡烛，都像一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
蜡烛的光芒下，挂着无数我从未见过的、最美丽的礼物。有穿着芭蕾舞裙的洋娃娃，
有闪闪发光的玻璃弹珠，有可以吹出动听音乐的小喇叭。还有，
一颗颗用七彩糖纸包裹着的、亮晶晶的糖果。它们散发着诱人的甜香，让人垂涎欲滴。
我看得呆住了。这，才是我梦想中的，圣诞树啊。就在我仰着头，
沉醉在这片如梦似幻的景象中时，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从树上，一跃而下，
正好跳进了我的怀里。我低头一看，是一只穿着红色背带裤的、可爱的玩具小熊。它的眼睛，
是两颗乌黑发亮的纽扣。它的嘴角，总是挂着憨憨的、治愈的微笑。“你好，安妮。
”小熊在我怀里，瓮声瓮气地说，“圣诞快乐。”“你也知道我的名字？”我惊讶地问。
“当然啦！”小熊晃了晃它圆圆的耳朵，“我们都是为你而生的呀！
我们是你想象出来的朋友。”它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温暖的、毛茸茸的拥抱。
这个拥抱，那么真实，那么有力量。我感觉，我心中所有的孤独和委屈，都在这个拥抱里，
被融化了。“你想要礼物吗？”小熊指着树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礼物，问我。我点了点头。
哪个孩子，不想要礼物呢？小熊打了个响指。树上那些礼物，竟然都自己长出了小小的翅膀，
像一群五颜六色的蝴蝶，从树上飞了下来，围绕着我盘旋。一个漂亮的八音盒，落在我手中，
自动打开，奏出了《致爱丽丝》的旋律。一串用糖果串成的项链，轻轻地，
挂在了我的脖子上。一顶用月光编织成的、闪闪发光的小皇冠，戴在了我的头上。
我成了这个童话世界里，唯一的女王。所有的礼物，都属于我。所有的美好，都围绕着我。
我抱着小熊，坐在圣诞树下，一颗一颗地，剥开那些糖果，放进嘴里。甜甜的、水果的香气，
在我的味蕾上，绽放开来。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我一根，接着一根，
不停地划着火柴。我舍不得，让这个温暖的、甜蜜的世界，离开我。我害怕，火柴一灭，
我又会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我划亮了第五根，第六根，
第十根……那一大把火柴，在我的手中，迅速地，消耗着。我知道，这是在消耗我的生命。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活着，就是要在那个冰冷的世界里，忍受饥饿、寒冷和屈辱。
那我宁愿，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温暖的梦里，死去。在不知第几根火柴的光芒里，我看见，
圣诞树顶上那颗最亮的星星，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然后，那光芒中，
走出了一个我最熟悉、最思念的身影。那是我，早已去世的、亲爱的奶奶。
第七章：所有星光，都不及你的目光奶奶！我看见她了！她就站在那棵巨大圣诞树的顶端，
站在万千星辰汇聚的光芒里，对我微笑着。她的银发，像月光一样皎洁。她的皱纹，
像温暖的溪流。她的目光，还是那么慈祥，那么温柔。那一瞬间，什么暖炉，什么烤鹅，
什么圣诞树，都失去了颜色。我眼中，只剩下她。“奶奶！”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呼喊。
她向我伸出手，那只曾经无数次抚摸我的头、为我擦去眼泪的手。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奶奶，是真心爱我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病逝了。是奶奶，把我一手带大。她会把我抱在膝上，
给我讲安徒生的童话。她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用她那双粗糙却温暖的手，
为我熬一碗热腾-腾的、加了糖的姜汤。她会在每一个寒冷的冬夜，把我冰冷的小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