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砸了我那侯爷夫君视若珍宝的白玉镇纸。别误会,不是吃醋。是那镇纸下面,
压着我亲姐姐的绝笔遗书。信里说,三年前我家那场烧死父母宗亲七十二口的“意外”大火,
是他放的。为了灭口。因为姐姐撞破了他通敌叛国的铁证。而我,仇人之女,
却被他三书六礼、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娶进侯府,做了三年人人艳羡的侯夫人。
他搂着我叫我“卿卿”的时候,我袖子里还藏着姐姐教我绣的、他最爱的海棠香囊。
他夸我温婉贤淑像极了他“早逝的白月光”时,我还在为未能在他生辰时献舞而愧疚。
直到今天,我闯进他从不让我进的书房,想给他个惊喜。没找到惊喜,找到了那幅画。
画上女子,眉眼与我七分相似,却更英气飒爽,穿着我姐姐最爱的那件绯红骑装。画轴旁,
是姐姐的字迹,力透纸背,字字泣血,控诉着他的罪行。我捏着那薄薄的信纸,
浑身血液都冻住了。外面传来他熟悉的脚步声,带着笑意唤我:“夫人今日怎有兴致来书房?
”我猛地转身,将遗书狠狠拍在他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当场呕出血来。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像淬了毒的冰。“你都…知道了?”他声音哑得厉害,
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哈。多可笑。我这三年倾心相付的良人,
是屠我满门的刽子手。他日日深情凝望的,不是我。是他亲手杀死、又念念不忘的,
我的姐姐。而我,不过是个活着的祭品,一个用来缓解他扭曲愧疚与执念的…替身。
大概就是此刻,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慌乱,或许还有一丝痛楚?
但唯独,没有后悔。以及我突然意识到:他娶我,或许不是因为错认。
他可能…一直都知道我是谁。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那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审视的平静。
他没有否认遗书,没有否认那场大火,甚至没有否认通敌。他只是看着我。
像在评估一件物品,一件他精心雕琢了三年、如今却突然裂开的瓷器。“你都…知道了?
” 那句话,不是疑问,更像是一声尘埃落定的叹息。原来,他连辩解都吝啬给予。
我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承载着七十二口血债的纸,指甲深陷掌心,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比起心口那被生生剜去的血肉,这点皮肉之苦算什么?“为什么?
” 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娶我?
” 这个问题,比“为什么杀我全家”更让我痛不欲生。杀人是罪,娶我,却是诛心!
他沉默着,目光扫过我袖口滑落一半的海棠香囊——那是我熬了无数个夜晚,
手指被针扎得满是血点,只为在他生辰时献上的心意。姐姐教我时温柔的笑脸犹在眼前,
如今却成了最刺骨的嘲讽。他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在死寂的书房里回荡,冰冷又瘆人。
“因为你像她。” 他的视线,终于落在那幅画上,那眼神,
是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痴迷的温柔,却只对着画中人。“太像了…尤其是这双眼睛,
倔强又明亮。” 他的指尖,隔空描摹着画中人的眉眼。像?所以,
这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一个劣质的、活着的替代品。我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那场火…我姐姐…” 我几乎无法完整说出“姐姐”两个字。“她太聪明了,也太固执。
”** 他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耐,“不肯装作没看见,不肯接受我的…‘好意’。
她活着,就是悬在我头顶的利剑。” 他说得那样轻描淡写,
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好意?灭门的好意?我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眼前阵阵发黑。“所以你就杀了她?杀了我们全家?!” 我再也控制不住,嘶吼出声,
泪水终于决堤,却滚烫得像熔岩,灼烧着我的脸颊,“那我呢?!你娶我回来,
日日夜夜看着我这张脸,叫我‘卿卿’,难道就不怕噩梦缠身?就不怕冤魂索命吗?!
” 我指向那幅画,用尽全身力气质问,“还是说,看着我痛苦,
看着仇人之女在你身下承欢,能让你这个禽兽…获得某种扭曲的快感?!”最后一句,
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他。他的脸色终于变了。那层伪装的平静被撕裂,
露出底下压抑的、翻涌的暴戾。他猛地一步上前,带着骇人的压迫感,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闭嘴!” 他低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戾气,
“你以为你懂什么?!”疼痛让我倒吸一口冷气,但我却死死咬住下唇,毫不退缩地瞪着他,
眼中是淬了冰的恨意。这一刻,什么侯爷夫人,什么温婉贤淑,统统见鬼去吧!
我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他看着我眼中滔天的恨意,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愤怒?或许有。
但更深处,似乎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挣扎?这让我更加确信了那个可怕的推测。
他果然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我是谁!“你早就知道我是谁的女儿,对不对?” 我声音颤抖,
却字字清晰,“你娶我,不是因为错认!你是故意的!”他钳制我手腕的力道,
有那么一瞬间的松动。他紧抿着唇,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更加黑暗的东西。就在这时,他目光扫过我另一只手中紧攥的遗书,
脸色骤然变得更加阴沉。他猛地松开我,劈手就要夺那封信!“给我!” 他厉声道。
我岂能让他得逞?这血证是我唯一的筹码!我用尽全身力气向后躲闪,混乱中,
只听“刺啦”一声——遗书,被他撕去了一半!我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书架上,
看着手中只剩下半张的残纸,上面姐姐的字迹戛然而止。另一半,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指节发白。空气仿佛凝固了。他看着我手中的残纸,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眼神晦暗不明。
我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恨意与绝望交织。证据不全了…我还能拿什么指证他?!
他缓缓将手中的半张遗书凑近旁边的烛火。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张边缘,迅速蔓延。
“不——!”我目眦欲裂,扑上去想要抢夺。他却轻易地避开了我,
冷漠地看着那承载着血泪的半页纸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飘落在价值连城的白玉镇纸碎片上。
“有些东西,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他盯着我,
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作呕的、掌控一切的平静,“安安分分做你的侯夫人,以前如何,
以后还如何。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就当没发生过?!七十二口人命,
三年虚妄的深情,刻骨铭心的背叛与仇恨…他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抹杀?!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英俊如神祇、内心却比恶鬼更狰狞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荒谬,也无比清醒。
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烧灼一切的恨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侯爷,
”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害怕,
“‘卿卿’这个称呼,我听着恶心。从今往后,请唤我‘沈氏’。”他瞳孔猛地一缩,
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平静”地反抗。我弯腰,在一片狼藉中,
捡起那个被踩脏了的海棠香囊,上面精致的绣线已经散乱。我当着他的面,用力将它撕开。
里面精心调制的香料混着灰尘簌簌落下。“至于这个,” 我将破碎的香囊残骸扔在他脚下,
如同扔掉我过去三年愚蠢的真心,“侯爷若喜欢,地府里多的是,不妨去找我姐姐讨要。
”说完,我不再看他是什么表情,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座瞬间化为地狱的书房。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更坚定一个念头:陆沉舟,我们之间,不死不休。血债,
必须血偿。只是…当我回到那间他曾夜夜拥我入眠、此刻却冰冷刺骨的寝房时,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姐姐当年是撞破了他通敌叛国才遭灭口。
那这三年…我这个“仇人之女”在他身边,是否也曾…无意中成为他传递消息的棋子?
甚至…我那场缠绵病榻数月、差点要了我命的重病,真的是意外吗?
回到那间曾经弥漫着暖香、如今却如同冰窖的寝房,我反手死死闩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雕花木门,身体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滑落在地。不死不休。
说出口时是淬血的决心,此刻却感到铺天盖地的绝望。他是权势煊赫的靖安侯陆沉舟,
手握兵权,深得帝心。而我,一个空有“侯夫人”虚名的孤女,
身后是早已化为焦土的沈家坟冢。拿什么和他斗?拿这满腔的恨吗?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那残留的半张遗书边缘,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姐姐的字迹——“…通敌密函藏于…”,最关键的地点,随着那半张纸化为了灰烬。
“通敌密函…”我无声地咀嚼着这四个字,如同抓住了地狱里唯一的光。陆沉舟怕什么?
怕的就是这个!他焚烧遗书,不是怕我恨他,是怕这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证据现世!
我挣扎着起身,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眼下乌青,嘴唇干裂,
唯独那双眼睛,燃烧着两簇幽暗冰冷的火焰,再不见半分昔日的温软。很好,沈知微,
记住这双眼睛,记住这恨。陆沉舟让我“安安分分”,我就偏要“安分”给他看!
接下来的日子,靖安侯府的下人们发现,夫人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我收起了所有鲜艳的衣裳和首饰,只着素衣。陆沉舟若来,我便低眉顺眼,恭敬地行礼问安,
唤他“侯爷”,声音平板无波,眼神空洞,仿佛一具抽离了灵魂的精致人偶。他试图碰我,
我便“恰好”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最终拂袖而去。我把自己活成了他侯府里一件沉默的摆设,
一个徒有其表的“沈氏”。暗地里,我以“病体未愈,需静养”为由,几乎足不出户,
拒绝了一切不必要的应酬和访客。陆沉舟大概乐于见我如此“识相”,减少了监视,
这给了我一丝喘息和探查的空间。我开始整理姐姐留在府里的遗物——那是在我嫁进来时,
陆沉舟“念及姐妹情深”特意让人从沈家废墟里清点出来的几箱旧物,堆在库房角落积灰。
以前我睹物思人,不忍翻看,如今,这成了我唯一的线索。在一个飘着冷雨的深夜,
我屏退所有下人,独自在昏暗的烛光下,一件件翻检那些沾着烟熏火燎痕迹的旧物。
衣物、书籍、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我的心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直到,
我在一个看似普通的樟木箱子夹层里,摸到一个硬物。
那是一本巴掌大小、用油布仔细包裹的…账册?心跳骤然加速。我颤抖着手打开,
里面的字迹并非姐姐娟秀的簪花小楷,而是另一种刚劲有力的笔迹,
记录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日期和地点,
夹杂着几个胡商的名字和巨大的、令人心惊的银钱数目。这不是账册!这像是一本…密码本!
或者,是某种交易的暗记!姐姐怎么会藏着这个?是了!她撞破了陆沉舟通敌,
必然也在暗中搜集证据!这本册子,或许是解开那半张遗书上“通敌密函”的关键?!
巨大的希望与更深的寒意同时攫住了我。
姐姐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攥紧了那本小小的册子,如同攥住了复仇的利刃,
也攥住了催命的符咒。然而,就在我试图理清头绪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敲响了我寝房的门。是府里的老管家,福伯。他是陆家的老人,看着陆沉舟长大,
平日里沉默寡言,对我这个夫人也算恭敬。“夫人,”福伯的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老奴斗胆…您…近日是否过于忧思伤神了?
侯爷他…”他欲言又止,浑浊的老眼深深地看着我。我心头警铃大作。他是陆沉舟的心腹?
来试探我?我垂下眼睑,用帕子掩住口鼻,虚弱地咳了两声:“多谢福伯关心,老毛病了,
不碍事。”福伯却并未离开,反而上前一步,声音更低,
几乎成了气音:“夫人…老奴在府中四十余载…有些事…看在眼里…”他顿了顿,
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大小姐…沈将军的独女…当年的事…老奴总觉得…有蹊跷。
侯爷书房…有些东西…未必是您看到的那样…”轰!仿佛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
福伯…他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我…书房里姐姐的画像和遗书…另有隐情?
还是…陆沉舟并非元凶?不!不可能!那遗书是姐姐亲笔!陆沉舟的反应也证实了一切!
我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刺向福伯:“福伯,慎言!侯爷的书房,岂容下人妄议?
姐姐的事…自有官府定论。” 我语气冰冷,带着警告。
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陆沉舟设下的又一个圈套,一个试探我是否“安分”的陷阱!
福伯被我眼中的寒意慑住,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是老奴多嘴了…夫人…保重身子。” 他深深一揖,退了出去。
门关上,我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福伯的话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搅乱了我的心绪。
他到底是敌是友?他的话有几分可信?陆沉舟书房里…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复仇之路,
远比想象的更加迷雾重重,步步杀机。但我已无路可退。
我将那本至关重要的密码册贴身藏好。我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能接触到陆沉舟核心机密的机会。光靠这本册子,没有具体的密函,依然无法扳倒他。
机会,在一个月后意外降临。北境传来紧急军报,有异动。皇帝急召陆沉舟入宫议事,
并令他三日后即刻启程前往边关巡视。侯府上下顿时忙碌起来,为侯爷出行做准备。
陆沉舟临行前夜,破天荒地来到了我的寝房。他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
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俊美依旧,却只让我感到彻骨的寒意。
“本侯明日离京,归期未定。”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
带着审视。我低眉顺眼,福身行礼:“妾身知晓。侯爷为国操劳,一路保重。
” 语气恭谨疏离。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府中诸事,若有疑难,可寻福伯商议。
你…安分待在府里养病,无事…不必外出。” 依旧是掌控的命令。“是。” 我温顺应下。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探究,有警告,
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什么?我无暇分辨,也不愿分辨。
他转身离开。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我缓缓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温顺,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他走了。这偌大的靖安侯府,暂时成了我的囚笼,也成了我复仇的猎场。第一步,
我要进他的书房!那个藏着所有秘密的核心禁地!机会只有这三天。我早已暗中观察清楚,
陆沉舟的书房守卫严密,尤其是他不在时,只有他两个绝对心腹的亲卫把守,日夜轮值,
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硬闯是自寻死路。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一个让守卫无法拒绝的理由。第二天午后,我“强撑着病体”,
带着一碗亲手熬制的“参汤”,来到了书房院外。意料之中,被亲卫冷面拦下。“夫人请回,
侯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书房。” 亲卫甲面无表情,手按在刀柄上。
我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忧虑和一丝委屈,声音虚弱:“我知晓规矩。只是…侯爷此行匆忙,
我担忧他案牍劳形,忘了带走这方他常用的提神醒脑的‘龙脑香墨’。
” 我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块上好的墨锭,这确实是陆沉舟惯用的。
“此墨需妥善存放,置于干燥阴凉处。我怕下人粗心,坏了侯爷心爱之物,故而亲自送来。
烦请二位大哥通融,我只进去放下墨锭,立刻出来,绝不触碰其他。”我的理由合情合理,
姿态放得极低,又顶着“夫人”的身份,表现出对侯爷的关切至少在守卫看来如此。
两个亲卫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侯爷确实珍爱书房里的文房四宝,尤其这方墨。
“这…”亲卫乙有些松动。我立刻趁热打铁,轻轻咳嗽几声,
脸色更加苍白:“若二位实在为难…那便罢了。只是…侯爷归来若问起…唉…” 我叹息着,
作势欲走,脚步虚浮。“夫人且慢!”亲卫乙终究开了口,对亲卫甲道,“只是放块墨,
片刻即出,你我盯着便是,应无大碍吧?”亲卫甲眉头紧锁,审视了我片刻,
大概觉得我这样一个风吹就倒的病弱妇人确实掀不起风浪,
终于勉强点了点头:“夫人请快些。”心,在胸腔里狂跳。我强压住激动,低声道谢,
捧着锦盒,在两名亲卫如炬目光的监视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书房门。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墨香和陆沉舟身上冷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瞬间勾起无数不堪回首的记忆。我深吸一口气,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书案。书案上,
那幅姐姐的画像已然不见,想必被陆沉舟收走了。白玉镇纸的碎片也被清理干净。
一切似乎恢复如常。我动作轻柔地将锦盒放在书案一角显眼处,确保守卫能看到我的动作。
目光却如同最灵敏的探针,飞快地扫过整个空间。
书架、博古架、书案抽屉…哪里可能藏匿密函?姐姐遗书里提到的地点…到底是哪里?
时间紧迫。守卫的目光如同实质。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书案侧面下方,
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似乎有一块地砖的边缘颜色…与其他略有不同?极其细微的差别,
若非蹲下细看,绝难发现。暗格?!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但我不能停,不能看!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脸上维持着平静,甚至对守卫露出了一个虚弱的、感激的笑容。
“有劳二位了。” 我微微颔首,脚步平稳地走出了书房。直到回到自己寝房,关上房门,
我才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起来,手心全是冷汗。找到了!那个地砖下的暗格!
姐姐遗书上缺失的地点,会不会就是那里?!陆沉舟,你以为烧掉半张纸就万事大吉了吗?
你做梦!然而,狂喜还未散去,一个冰冷的现实摆在眼前:书房守卫森严,
我如何能避开守卫,撬开那块地砖,取出里面的东西?就算陆沉舟不在,
我也只有这一次“送墨”的机会!陆沉舟离京的三天,是唯一的机会。
书房守卫是他绝对的心腹亲卫,硬闯是死路。我需要一个“合理”且无法拒绝的理由。然而,
就在我苦思如何进入书房时,机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来自府邸内部的权利倾轧。
陆沉舟离京的第二天,他那位掌管府中采买、颇有几分权势的远房表姑妈柳氏,
为了讨好新纳的、颇得陆沉舟宠爱的歌姬白蕊,
竟擅自挪用了准备给老夫人陆沉舟母亲寿宴购置头面首饰的份例银子,
给白蕊打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这事不知怎的被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捅了出来。
老夫人虽常年礼佛不问世事,但最重规矩体统,勃然大怒。柳氏哭哭啼啼,
将责任推给负责账目的管事,说账目不清自己也是被蒙蔽。一时间,侯府内宅鸡飞狗跳。
老夫人勒令彻查所有近三个月的账册,尤其是大额支用,必须一笔笔核对清楚,揪出蛀虫!
而府中所有账册副本,都存放在…陆沉舟的书房!柳氏为了撇清自己,
也为了向老夫人表忠心,第一个跳出来,嚷嚷着要立刻去书房取账册对质!天赐良机!
我立刻“强撑病体”,在小荷的搀扶下,赶到了老夫人所在的佛堂外。里面正闹得不可开交。
“老夫人息怒,”我扶着门框,声音虚弱但清晰地开口,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妾身…咳…听闻账目有异,事关重大。柳表姑妈心急,情有可原。只是…” 我顿了顿,
目光扫过一脸急切的柳氏和面色阴沉的老夫人。“只是侯爷书房重地,向来不许女眷擅入,
更遑论取物。柳表姑妈贸然前去,只怕会被守卫拦下,徒增误会,也损了侯府颜面。
”我看向老夫人,言辞恳切,“妾身身为侯府主母,虽病弱无能,但此事关乎府内清誉,
又涉及老夫人寿宴,责无旁贷。不若…由妾身亲自走一趟,
向守卫言明是老夫人您急需查阅账册副本,想来守卫通情达理,必不敢阻拦。妾身取了账册,
即刻交由老夫人和李嬷嬷核对,如何?”这番话,合情合理,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