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手腕正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攥住。那力气很大,像要把我腕骨捏碎。
“签了它。”一张纸被拍在我面前,顶头几个黑体字刺眼:肾脏移植手术同意书。
下面受赠人姓名那栏,赫然写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苏晚。我抬起头。面前的男人很高,
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很紧。他俯视着我,眼神冰冷,
像在打量一件碍事的物品。这张脸,完美得可以直接登上财经杂志封面,
此刻却只让我胃里翻涌起一股冰冷的恶心。林哲。脑子里瞬间涌进来的记忆碎片,
带着强烈的屈辱和绝望,印证了这个名字。我是熊釉,一本古早虐文里的倒霉女配。
痴恋林哲十年,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他为了心头白月光苏晚,一次次把我踩进泥里。
现在剧情走到关键点:苏晚得了肾衰竭,
林哲逼我这个“血型匹配的移动器官库”签下同意书,好挖我的肾去救他的心上人。
原剧情里,“我”会哭闹哀求,被林哲冷酷镇压,最终在手术台上被摘掉一颗肾,
术后还被林哲一句“别妄想用这个要挟我”彻底打垮,郁郁而终。去他妈的剧情!
手腕上的剧痛让我异常清醒。我看着他,没哭没闹,甚至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
但大概失败了,因为林哲的眉头厌恶地皱得更紧。“林哲?”我开口,声音嘶哑,
带着点刚醒来的茫然,“这是哪儿?我……头好痛。”我另一只手扶住额头,眼神放空,
努力模仿失忆电视剧里的标准开场。林哲冰冷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错愕,
但很快被更深的烦躁取代。他甩开我的手,像甩掉什么脏东西。“熊釉,别跟我玩花样。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签了字,晚晚还在等。”晚晚。叫得真亲热。
“晚晚……苏晚?”我皱着眉,努力回想的样子,然后猛地抬头,
带着点“恍然大悟”的急切,“啊!她是不是……生病了?很严重吗?”林哲没回答,
只是死死盯着我,仿佛在判断我演戏的真假。他习惯了原主熊釉对他的痴迷和顺从,
哪怕是被迫的顺从。我此刻的反应,显然超出了他的预设剧本。“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以为装失忆就能躲过去?熊釉,别挑战我的耐心。
”“我……我真不记得了。”我缩了缩脖子,眼神里适时地流露出恐惧和委屈,
这表情我对着镜子练过很多次——为了应付前世的极品亲戚,没想到用在这儿了。
“我只记得……记得好像是你女朋友?她需要帮助?”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带着点讨好,
“如果能帮到她,我……我应该帮的,对吧?”我这番话,卑微又“识大体”,
完全符合一个深爱男主、甘愿奉献的女配人设,
只是巧妙地抹去了“我知道要捐肾”这个关键信息,
变成了“我失忆了但听说她生病我愿意帮忙”的模糊姿态。林哲审视着我,
冰冷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病房里只有仪器单调的滴答声。时间仿佛凝固了。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眼底的戾气似乎消散了一点点,但那份高高在上的掌控感丝毫未减。
他大概觉得,失忆的我更好摆布,一个忘记了自己是谁、只记得要讨好他的提线木偶。
“算你还有点良心。”他冷哼一声,语气依旧刻薄,但那份杀意稍敛。他把笔塞进我手里,
指着同意书下方,“签这里。”我看着那支昂贵的金笔,笔尖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像一把小刀。胃里的恶心感更重了。我接过笔,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笔尖几次落在纸上,都只留下几个无意义的墨点。“我……我手抖。”我抬起头,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是装的,是生理性的反胃和愤怒,“林哲,我害怕……医院让我害怕。
”我指了指周围冰冷的墙壁和仪器。林哲的耐心显然快耗尽了,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熊釉!”“能不能……”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卑微到尘埃里,“能不能让我缓缓?就一会儿?我……我保证签,真的,
只要能帮到晚晚……”我像个被吓坏的孩子,反复强调着“帮晚晚”这个核心思想。
林哲看着我这副“废物”样子,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但他最终没再强迫我立刻签,
也许是觉得失忆又懦弱的我根本翻不出浪花。他看了一眼腕表,语气冰冷:“给你十分钟。
签好字叫护士。”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病房,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他带来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病房里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脸上那副懦弱恐惧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冷得像冰,
胃里翻腾的恶心感被我强行压下去。我飞快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几步冲到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外面隐约传来林哲压低的、不耐烦的声音,
似乎在打电话安排苏晚的手术事宜。好机会。我立刻转身,
目光如雷达般扫过这间豪华的单人病房。原主熊釉虽然是个恋爱脑炮灰,
但好歹是熊家不受宠的二小姐,林哲为了面子,给她安排的病房条件不差。
床头柜、小沙发、独立卫浴。
我的目光锁定在床头柜上那个最新款的手机——那是“我”的手机,被林哲的人收走,
大概是怕原主联系外界求救,但此刻为了方便我“签字”,又随意地扔在了这里。
我扑过去抓起手机。屏幕亮起,需要密码或指纹。
我毫不犹豫地用右手拇指按上去——感谢原主的身体记忆。解锁成功!时间紧迫。
我第一件事不是打电话求救,而是飞速点开相册。果然,空空如也。林哲的人肯定清理过了。
我又点开云端备份,果然也被登出。够绝。但我还有机会。我点开通讯录,快速往下翻。
原主的人际关系简单得可怜,除了林哲和他的助理,就是熊家几个冷漠的亲人,
还有一个名字——“小晚”。苏晚。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对苏晚的感情复杂极了。
有因为林哲而产生的嫉妒,也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想要靠近和模仿的卑微。
她偷偷存了苏晚的号码,大概是想看看情敌的朋友圈?或者幻想某天能“姐妹情深”?
讽刺的是,现在这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苏晚,这个林哲捧在心尖上的白月光,
她真的像林哲说的那样,需要我的肾才能活下去吗?还是说,
她也是林哲控制下的一个受害者?或者……她知情,并且默许?我赌苏晚不知情。
赌她还有点良知。毕竟在原剧情后期,苏晚似乎对原主产生过一丝愧疚。我深吸一口气,
用尽全身力气压下手指的颤抖,点开短信,新建联系人,飞快输入苏晚的号码。然后,
我按下录音键,把手机凑到嘴边,用最急促、最惊恐、带着哭腔的声音低语:“苏晚姐!
救救我!我是熊釉!林哲要强行摘我的肾给你!我不知道你在哪家医院,
我在市一院VIP病房3号!求你!救我!或者报警!快!”信息发送成功。做完这一切,
我立刻删掉了这条发送记录,清除后台运行,把手机锁屏,放回床头柜原来的位置,
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缩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只露出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走廊外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林哲的声音也消失了。十分钟快到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进来的是林哲的助理,一个叫陈锋的男人,面无表情,
像台执行命令的机器。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熊小姐,林总让我来取同意书。
”他公事公办地说,眼神扫过我,没有任何温度。“我……我手还是抖,
写不好字……”我缩在被子下,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哭过。陈锋皱了皱眉,
大概觉得我麻烦透顶。他走近两步,把文件夹和笔放在床头柜上:“请您尽快。
苏小姐那边等不起。”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床边,像一座沉默的山,
用无形的压力逼迫我。我知道,拖不下去了。我颤抖着手,慢吞吞地掀开被子,拿起笔。
笔尖再次落在纸上,我故意写得歪歪扭扭,笔画抖得不成样子,写了一个难看的“熊”字,
就停住了。“我……我想喝水……”我放下笔,可怜巴巴地看着陈锋。
陈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显然忍耐到了极限。他看了一眼病房角落的饮水机,
冷硬地说:“稍等。”转身走过去给我倒水。就在他背对着我的那一两秒!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指甲在同意书下方“受赠人”签名栏旁边,
极快、极轻地划了一道竖痕!这痕迹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像是不小心被指甲刮到的。然后我立刻恢复原状,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喝水。
陈锋倒完水回来,递给我。我喝了两口,放下杯子,再次拿起笔。这一次,
我“努力”控制着手,在同意书下方签下了“熊釉”两个字。依旧歪歪扭扭,但好歹完成了。
陈锋拿起同意书,快速扫了一眼签名处,确认是我的名字,便合上文件夹,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转身就走。门关上。我瘫软在床上,后背一片冷汗。第一步,险棋,
走完了。签名旁边的指甲划痕,是我埋下的第一个微小伏笔。接下来几天,
我成了VIP病房里最“乖顺”的病人。林哲没再出现,大概是忙着陪他的白月光,
或者觉得我已经是砧板上的肉。陈锋每天会来一次,例行公事地问候监视。
我表现得像个真正的失忆患者,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和“恐惧”,
尤其害怕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每次查房,我都缩在角落,
反复问同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出院了?我想回家。
”医生护士大概得了林哲的授意,对我还算温和,
但眼神里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疏离。他们只告诉我需要做个小检查,身体有点虚弱,
需要休养。休养?是方便养肥了宰吧。我利用每一次医生护士离开的短暂空隙,
偷偷观察病房的结构。窗户是封死的。门口偶尔有保安的身影晃过。
手机被陈锋第二次来时就以“静养”为由收走了。彻底断绝我与外界的联系。但我没放弃。
我在等。等那个发给苏晚的信息,能激起一点水花。第三天下午,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的不是陈锋,也不是医生护士。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素雅的米白色羊绒衫,
脸色有些苍白,带着一种弱柳扶风的美感。她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苏晚。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她走到床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探究,有疑惑,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熊釉?”她轻声开口,声音柔柔的,“你……还好吗?
”来了!我立刻进入状态,茫然又怯生生地看着她:“你是……?我们认识吗?
” 我抱着膝盖,往床头缩了缩,一副防备的姿态。苏晚把花放在床头柜上,
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距离我恰到好处,不会太近引起我的恐慌,也不会太远显得疏离。
“我叫苏晚。”她看着我,语气尽量放得轻柔,“我们……以前是朋友。听说你生病了,
我来看看你。”“朋友?”我歪着头,努力“回忆”,眼神依旧空洞,“我……不记得了。
苏晚姐,我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他们不让我走?我好害怕……” 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苏晚看着我恐惧的样子,眉头微蹙,眼底那丝愧疚似乎更深了。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他们……林哲,还有医生,没告诉你需要做什么吗?
”我用力摇头,眼泪适时地掉下来:“没有!他们只说检查!苏晚姐,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是不是得了很重的病?要死了?” 我像个抓住救命稻草的孩子,急切地看着她。
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白了。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起来,避开了我的目光,
声音有些发干:“不……不是的。你别瞎想。
就是……就是可能需要一个小小的帮助……”“帮助?”我立刻抓住这个词,
眼神“亮”了起来,带着一种天真的急切,“我能帮到你吗,苏晚姐?你看起来也不舒服,
你生病了吗?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真的!
”我这番“掏心掏肺”的表白,配上失忆后纯然无辜又急切想帮忙的眼神,像一根针,
狠狠扎在苏晚的心上。她猛地抬起头,眼圈瞬间红了,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又死死忍住。“不……不用……”她声音哽咽,别过脸去,不敢再看我,
“你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我看着她仓惶离去的背影,
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却彻底冷了下来。成了。苏晚的愧疚和动摇,就是我的突破口。
她显然对林哲强制摘我肾这件事,内心是抗拒的,甚至可能是被蒙蔽的。
我那通“求救”短信和刚才的表演,成功地在她心里埋下了怀疑和不安的种子。
她不会立刻反抗林哲,但她的心,乱了。这乱,就是我的机会。果然,第二天,
情况有了微妙的变化。查房的医生换了一个更温和的中年女医生,她检查时,
不再像之前那样敷衍,而是仔细询问我的感受,还特意避开了肾脏区域的按压。
护士送来的饭菜,也比之前精致营养了许多。林哲依旧没露面。陈锋再来时,
态度似乎也没那么冷硬了。我知道,这是苏晚的“功劳”。她在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
试图减轻我的痛苦,或者说,减轻她自己的负罪感。但这远远不够。我需要更实质性的东西。
机会很快来了。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
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争执声。“……她情绪不稳定,不能受刺激!
”“我就进去看一眼!我是她姐姐!她失忆了,家里人关心一下都不行吗?”是女人的声音,
一个带着点刻薄,一个带着急切。熊家的人?记忆碎片浮现。刻薄的那个,
是熊釉的继姐熊薇。急切的那个……是熊釉同父异母的姐姐熊玥?在原主记忆里,
熊玥对她还算有一丝善意,但在熊家没什么地位。我立刻竖起耳朵。门被强硬地推开一条缝。
穿着香奈儿套装的熊薇踩着高跟鞋,一脸不耐烦地挤开试图阻拦她的护士,闯了进来。
后面跟着一个穿着朴素米色风衣、神色焦急的女人,正是熊玥。“哟,
这不是我们家的二小姐吗?”熊薇环视着豪华的病房,语气酸溜溜的,“住得不错啊,
看来林总对你还挺‘上心’。” 她把“上心”两个字咬得极重,充满讽刺。熊玥赶紧上前,
担忧地看着我:“小釉,你怎么样?听说你住院失忆了?家里人都很担心。
”我维持着失忆人设,茫然又怯怯地看着她们:“你们是……?”“我是你姐姐,熊薇。
”熊薇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审视和算计,“这位也是你姐姐,熊玥。
听说你忘了不少事?连林总都忘了?”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诱哄,“那正好!
以前你傻乎乎地缠着林哲,得罪了苏小姐,现在既然忘了,就离他们远点!
林总给了家里一笔钱,说是给你的‘营养费’和‘封口费’,让你安分点,别想着再缠着他。
钱爸替你收着了,你出院后,就乖乖回老宅那边待着,别出来惹事,明白吗?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核心意思就是:林哲花钱买断,熊家拿钱,
让我这个“麻烦”彻底消失。熊玥在一旁脸色难看,想阻止熊薇:“薇薇!你胡说什么!
小釉还病着!”“我说的是事实!”熊薇瞪了她一眼,“爸都点头了!林总出手大方,
够我们家周转好一阵子了!她一个失忆的废物,还能干什么?别挡了家里的路!”熊薇的话,
像一把冰冷的刀,彻底割裂了熊釉和那个所谓的“家”。封口费?营养费?
原来在林哲和熊家眼里,我这条命,只值一笔钱,一个“安分消失”的要求。
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冷静。愤怒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