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三十层高楼一跃而下时。想的不是我短暂又可悲的一生,而是楼下那片新修的音乐喷泉,
不知道会不会被我的血染红。风在我耳边呼啸,像无数只手撕扯着我。我看见了他们。
我的父亲,凌氏集团的董事长凌展,正满脸慈爱地为刚找回来的真千金苏晚儿整理衣领。
我的母亲沈茹,那个永远优雅得体的贵妇人,正握着苏晚儿的手,心疼地念叨她受苦了。
我的哥哥凌辰,那个曾经会偷偷给我塞糖的少年,此刻正像个骑士,警惕地挡在苏晚儿身前,
隔绝了全世界的恶意。他们是如此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而我,凌曦,
这个做了二十年假千金的赝品,是这个家里唯一的污点和多余。“砰”的一声闷响后,
世界陷入了死寂。我飘了起来,像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我看见自己摔得不成样子的身体,
也看见了那片被迅速染红的喷泉。楼上,我的家人甚至没有朝下看一眼。
苏晚儿娇弱地靠在凌辰怀里,蹙着眉:“辰哥哥,外面好吵,是出什么事了吗?
”凌辰温柔地捂住她的耳朵:“没事,一只碍眼的苍蝇罢了。晚儿,以后有我们在,
再也没人能欺负你。”苍蝇?原来,我连人都算不上了。我看着他们簇拥着苏晚儿,
转身回到金碧辉煌的客厅,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可就在他们关上落地窗的瞬间,
异变陡生。“啊——!”最先发出惨叫的是我父亲凌展。他猛地捂住头,
英挺的眉峰痛苦地拧在一起,额角青筋暴起,像是有一把电钻在钻他的太阳穴。紧接着,
我母亲沈茹也软倒在沙发上,她昂贵的铂金包掉在地上,里面的口红散落一地。她抱着头,
发出凄厉的尖叫:“我的头……好痛!要裂开了!”凌辰也一样,他单膝跪地,
英俊的面容因剧痛而扭曲,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衬衫。只有苏晚儿,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
安然无恙。“爸?妈?哥哥?你们怎么了?”没人能回答她。三个人,我血缘上的陌生人,
此刻却像被同一根无形的针穿刺着大脑,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他们的惨状,
比我摔烂的身体,还要赏心悦目。我飘在天花板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我知道,
这只是一个开始。我死了,但我的审判,才刚刚降临。
1凌家的家庭医生、私人专家、乃至全国最顶尖的脑科权威,在二十四小时内齐聚凌家别墅。
各种精密的仪器被搬了进来,却找不出任何病因。
CT、核磁共振、脑电图……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显示,
凌展、沈茹和凌辰三人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可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却真实得不容置疑。
它毫无征兆地发作,每次持续十几分钟。发作时,人会丧失所有理智和尊严,
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痛苦的恐惧和嚎叫。“查不出来?一群废物!”凌展在疼痛的间隙,
虚弱地咆哮着,“我每年给你们的研究院投上千万,
就是养了你们这群连个头疼都治不好的饭桶?”为首的老专家战战兢兢地擦着汗:“凌董,
这……这真的超出了现代医学的范畴。三位的疼痛同步发生,同步停止,
没有任何生理上的诱因……倒像是……”“像是什么?”凌辰哑着嗓子问,
他的嘴唇因为忍痛而被咬得鲜血淋漓。“像是一种……诅咒。”这两个字一出口,
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凝固了。苏晚儿躲在角落,脸色煞白。她虽然没有疼痛,
但家里发生的诡异一幕,让她这几天一直活在恐惧之中。我母亲沈茹第一个崩溃了,
她抓住凌展的胳膊,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肉里:“诅咒……是她!一定是凌曦那个贱人!
她死了都不让我们安生!她这是在报复我们!”凌展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是啊,
我死的当天,他们就开始头痛。这一切,怎么可能只是巧合?我飘在半空中,
看着他们脸上交织的恐惧和憎恨,心中一片冰冷。报复?不,我从没想过。
我只是单纯地想结束自己被嫌弃的一生。我以为死亡是终结,没想到,
却是另一种形态的开始。我死后,灵魂被困在了这座别墅里,无法离开。而我的存在,
似乎与他们的痛苦绑定在了一起。他们越是憎恨我,痛苦就越是剧烈。“胡说八道!
”凌展毕竟是执掌庞大商业帝国的枭雄,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都什么年代了,
还信这些牛鬼神神!给我去查!把凌家所有的古籍、族谱都翻出来!我们凌家传承数百年,
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闻!”一声令下,凌家的下人们开始翻箱倒柜。书房里,
那些被当做装饰品的古籍善本,第一次被郑重地打开。我跟着他们飘了进去。
凌辰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亲自翻阅着一本泛黄的厚重族谱。他的指尖划过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最终,停留在了一页几乎被遗忘的夹层中。那是一段用朱砂小楷写成的、几乎褪色的文字。
“凌氏血脉,天赋异禀,亦承天谴。凡血脉者,盛年之后,脑中髓海将生蚁虫,日夜噬之,
直至癫狂。此为血咒,无药可解。”凌辰的呼吸一窒,继续往下看。“唯有一法可镇。
需寻与凌氏有血缘牵绊,却非我族血脉之人,以诚待之,奉若珍宝。待其自愿为家族献祭,
取其骨,焚其身,以其至纯之灰,奉于祠堂。血亲日夜叩拜,方可压制血咒,保三代平安。
”“献祭的血亲……”“骨灰……”凌辰喃喃念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抬起头,
目光穿透了我的灵魂,直直地望向窗外。那个方向,是我被送往的火葬场。
2凌辰拿着那页夹层,跌跌撞撞地冲出书房。“爸,妈!找到了!
”凌展和沈茹立刻围了过来,当他们看清那段文字后,脸上的表情比见了鬼还要精彩。震惊,
骇然,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献祭的血亲……非我族血脉……”沈茹颤抖着嘴唇,
“是凌曦……是她……”“她不是我们亲生的,却在我们家生活了二十年,
与我们有血缘牵绊……这一切……这一切都对上了!”凌展的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发颤,
他看向凌辰,“她的……她的尸体呢?”“今天早上刚火化。”凌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声音干涩。“快!快去拿回来!”沈茹尖叫起来,仿佛那不是我这个“贱人”的骨灰,
而是什么救命的灵丹妙药,“一秒钟都不要耽搁!快去!”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幕闹剧。
真是可笑。我活着的时候,他们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我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现在我死了,烧成了他们最厌恶的灰烬,他们却要像供奉神明一样,把我请回来。
我跟在凌辰的车后,一路飘到了郊区的火葬场。他用最快的速度办好了所有手续,然后,
那个装着我的黑色小方盒,就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心。他看着那个盒子,
眼神复杂得让我几乎想笑。有恐惧,有厌恶,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哥,
你回来了?”车刚停在别墅门口,苏晚儿就迎了上来。当她看到凌辰手里捧着的骨灰盒时,
脸上立刻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恶。“这是……凌曦的?”她往后退了一步,
像是生怕沾上什么晦气,“哥,你拿这个回来干什么?多不吉利啊!”凌辰的嘴唇动了动,
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附和她,反而将骨灰盒抱得更紧了些。“晚儿,你先进去。
我有重要的事和爸妈说。”他的态度让苏晚儿愣住了。而就在这时,新一轮的剧痛,
毫无征兆地再次降临。“啊!”凌辰闷哼一声,差点没站稳。他手里的骨灰盒晃了一下,
我的灵魂也跟着一阵震荡。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他脑中的疼痛,比之前加剧了十倍。
仿佛有无数只烧红的烙铁,在他的脑髓里疯狂搅动。“辰儿!
”别墅里传来凌展和沈茹同样凄厉的惨叫。凌辰痛苦地跪倒在地,
怀里依然死死地抱着我的骨灰盒。他疼得浑身抽搐,面目狰狞,却在剧痛的缝隙中,
挤出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快……快把……盒子……放进……祠堂……”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立刻冲了上来,
七手八脚地从他怀里接过骨灰盒,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后院的凌家祠堂。我飘在空中,
清晰地感觉到,当我的骨灰盒被安放在祠堂正中央的供桌上时,
一股清凉的气息从盒中散发出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凌家大宅。几乎是同一时间,
凌展、沈茹和凌辰三人的疼痛,戛然而止。世界,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声,
和劫后余生的冷汗,证明着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3从那天起,我的骨灰盒,
就成了凌家最重要的“镇宅之宝”。它被供奉在祠堂最显眼的位置,周围燃着顶级的安息香,
每天有专人打扫,确保一尘不染。而凌展、沈茹和凌辰三人,
也开始了他们荒诞的“赎罪”之旅。按照古籍上的说法,“需血亲日夜叩拜”。于是,
每天早中晚,他们三个人都会雷打不动地来到祠堂,对着我的骨灰盒,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第一次叩拜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充满了屈辱和不甘。尤其是我的父亲凌展,
他一辈子高高在上,何曾对人下跪过?此刻却要对着他最看不起的养女的骨灰盒磕头,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他跪在蒲团上,眼神阴鸷,咬着牙,动作僵硬地磕了下去。
“咚”的一声,额头与地面碰撞。然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一股细微的刺痛,
又开始在他脑中盘旋。凌展的脸色一变。他立刻意识到什么,不敢再有任何不敬,
连忙收敛了所有负面情绪,恭恭敬敬地,再次磕了三个响头。这一次,脑中的刺痛感,
彻底消失了。他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看向那个黑色的盒子。仿佛那里面住着的不是一捧死灰,
而是一个能洞悉他所有心思的魔鬼。沈茹和凌辰也很快发现了这个规律。
他们不能对我有任何一丝不敬、一丝怨恨,甚至连一丝不耐烦都不能有。否则,
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就会立刻找上门来,给他们最严厉的警告。我飘在梁上,
像一个冷漠的看客,欣赏着他们笨拙又滑稽的表演。“曦曦啊……”沈茹跪在蒲团上,
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妈妈知道错了,
妈妈以前不该那样对你……你别生气,好不好?”她一边说,
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己的身体反应。我没有让她失望。当她说完这句假惺惺的话后,
我稍微加大了“惩罚”的力度。一股尖锐的疼痛瞬间刺穿了她的头颅。“啊!
”沈茹惨叫一声,抱着头倒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还痛?我已经道歉了!”凌辰扶住她,
脸色同样难看。他看着我的骨灰盒,沉声道:“妈,光用嘴说没用……她……她要的是诚意。
”诚意?多么可笑的词。他们欠我的,又岂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能弥补的?从那天起,
凌家的画风变得越发诡异。他们开始疯狂地向我的骨灰盒忏悔。凌展不再去公司,
每天待在祠堂里,对着我的骨灰盒,一遍遍讲述他创业的艰辛,
以及他多么“迫不得已”才忽略了我。“曦曦,爸爸不是不爱你,
只是公司太忙了……爸爸要为这个家奋斗,
才能给你们最好的生活啊……”沈茹则收起了她所有的名牌包和珠宝,每天穿着素色的衣服,
跪在蒲团上,为我念诵经文,祈求我的“原谅”。“我的女儿,
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听信谗言,不该在你和晚儿之间偏心……你回来好不好?
妈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凌辰更是将他房间里所有苏晚儿的照片都收了起来,
换上了我从小到大的照片。他每天对着我的照片发呆,一遍遍地回忆我们小时候的琐事。
“曦曦,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最喜欢跟在我身后,像个小尾巴。我打球的时候,
你就坐在场边,安安静静地等我……对不起,是我把你弄丢了……”他们的忏悔,
一声比一声情真意切。如果我还是那个渴望亲情的凌曦,或许真的会心软。但现在,
我只是一缕没有温度的幽魂。我听着他们虚伪的告白,看着他们因为恐惧而扭曲的嘴脸,
心中没有丝毫波澜。我只是在想,这样的“好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4最无法接受这一切的,是苏晚儿。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亲人,
对着一个死人的骨灰盒卑躬屈膝,甚至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上心,
嫉妒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爸!妈!哥!你们都疯了吗?”她冲进祠堂,
指着我的骨灰盒,尖声叫道,“她已经死了!你们拜一个死人有什么用?
我才是你们的亲女儿!”“住口!”凌展厉声喝止她,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晚儿,
不许对你姐姐无礼!”“姐姐?”苏晚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也配?
一个鸠占鹊巢二十年的小偷,一个害得我从小在外面吃苦的罪人!她死了都是活该!
你们不感谢我为民除害,竟然还在这里供着她的骨灰?你们是不是被她下了降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