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曾是我最痛恨的三个字。但她对我说：“对不起，害你破产。
”是我听过最甜蜜的情话。1我叫郎尘，郎纪山郎董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有钱老头和旗下娱乐公司当红名伶姚瑶春风一度的产物。18岁之前，当时我还叫姚琨。
小时候淘气，“你妈要来了”是保姆的紧箍咒，百试百灵。
“母亲”这个词链接的不是温柔的拥抱与微笑，
而是啜泣、咒骂、蓬乱的头发、松垮的睡衣与卧室永远挥散不去的酒气。18岁生日，
她难得打扮一新，抱了抱我。却没有对我说“生日快乐”。而是“对不起”。
其实当时我没有很明白，漂亮的妈妈，难得的拥抱，这么开心的时刻，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又为什么要哭呢。当晚，我明白了。她纵身一跃，结束了我们之间的母子孽缘。
可能她还是恨我，恨我的出生没给她带来阶级跃升，
反而毁掉了她引以为傲的美貌和星途；或者她还是有一丝爱我，担心我无所依靠。
她跳楼之前留下了一封遗书，广发H城媒体。
XX十九年前归隐产子 亲生父亲竟然是他”......裤裆里越是毫无下限的豪门望族，
越对曝光在公众视野里的形象建设上限特别高。铺天盖地的娱乐八卦，
把我从加拿大踢进了H城郎家别墅。“今后，她就是你的母亲。
”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第一次见面，第一句话。我的亲生母亲尸骨未寒，
他让我管另一个女人叫妈。郎纪山虽然上了年纪，但眉目深邃、五官俊朗，
怪不得狗仔小报曾经称他“地表最强赘婿”，能攀上艾氏千金艾丽华，
从落魄纨绔到豪门明绅。如果不是艾丽华的儿子女儿几年前在M国意外遭遇流浪汉枪杀身死，
估计姚瑶跳100次楼我也进不了这个门，毕竟我这个产品已经出厂闲置18年了。
所以郎纪山这么着急让我认新妈。
尚有几分风华但满脸冰霜的女人像看路边垃圾一样瞥了我一眼。“进了郎家的门，
你就改叫郎尘吧。”姚琨，昆山之玉；郎尘，微如尘芥。
哪个豪门会给未来继承人起名“尘”呢，但赘婿没有吭声。呵，我就知道。
想起姚瑶对我说的“对不起”，一股恨意涌上心头，轻飘飘的三个字，
就可以抹杀对别人的伤害么，真是最廉价的道歉方式。2教堂修道？什么鬼。
进郎家第三个月，艾丽华第一次主动找我，我正在书房上课，
H城大学商学院知名教授的一对一课程。郎纪山给我找了一位私人督导黄霍，
沃顿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做过郎的助理，年轻有为颇受赏识。
他专门给我设计和安排了各种课程，商业思维、高尔夫马术、英语法语，
标准的接班人培养模式。5+2，白加黑。他很尽职，我也很努力，每天的鸡血值都是满格。
我需要让自己对郎纪山有价值，否则我想做的事只能是一纸空谈。不过，我隐隐觉得，
郎纪山表现得太着急了。郎纪山给我透露过，艾丽华最近跟她的大哥艾国嵩来往密切，
而且有转移股权的动作。身居高位者婚姻的基石不是爱情，而是利益。儿女牵绊还在的时候，
艾丽华可以忍受郎流连花丛，但现在不同了。利益相悖，持刃相向就是早晚的事。
所以艾丽华出现在书房门口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怎么来了”，而是“终于来了”。
“你拿的是什么书？”屏退了众人，一句不痛不痒的开场白。我肃立在大班台旁，微微抬眼。
墨色Valentino高定套装，衬得她保养有致的面庞更加白皙，
胸口别了一枚山茶花白钻胸针，闪着冷冽的光，和她看我的眼神一样。我深吸一口气。
穿着这身参加葬礼的装束，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亲子谈话。我貌似恭顺的双手捧书放在她面前。
“Give and Take”，她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封面，“Wharton的教材，
不错，是黄霍的喜好。”我眉毛轻挑，或许是草木皆兵，
总觉得她这句话里有一闪而过的怪异。她看我面生警惕，转了话题，嗤笑：“现在，
正好有个机会，让你做个Giver，给郎家出份力。
”她从放在书桌上的Kelly 钻扣包里抽出一本书和一个折页，滑甩到我面前，
“明早9点，司机送你去这里，”我低头看，书是《圣经》，
折页封面是一行素净的字体“圣光临在，驻于荆棘——苦棘修道院，灵魂的解脱与重生”。
“修行一年。”她盯着我，一字一顿，唇角哀伤而恶毒的微微上扬。图穷匕见，也太快了些。
3太拙劣的谎言，撒谎的人要么是蠢，要么是懒得遮掩。修道院的第一个夜晚，
躺在老旧的木板床上，凄白的月光照映着窗外树干枯嶙峋的枝丫，
张牙舞爪的黑色树影顺着窗棂肆意的爬上我的脸。像一张网。笼在这黑色的网中，
我耳边回响着昨天艾丽华冰冷的语调：“施家大小姐施茉，是你的未婚妻。她从小体弱，
最近精神不太好，施家找了位大师，说需要她在神的驻地修行一年。
但是施家担心她身体受不了，找我商量过了，未来你们会是伴侣，夫妻一体，
你来代她修行祈福，最合适。”“施家本来是介意你的出身的，
这是显示郎家诚意和你表现的好机会，。”“我们正在谈一个跨国合作的大项目，
事关郎氏未来十年的产业布局。你和施小姐的婚姻至关重要。”“别让你父亲和我失望，
明白么。”明白，当然明白。
让一个小三的儿子登堂入室未来掌权郎氏把你辛辛苦苦扶持的废物老公打下的江山拱手送人。
脑蠢女人生下的眼中钉俎上肉没有背景没有能力所以你欲除之而后快都懒得想个像样的借口。
只可惜，你不明白我想要什么。不过都无所谓了，我过去的十八年，
也没有人关心过这个问题。我起身拉上窗帘，斩断了恣意张狂的树影，翻身上床。
黑暗像潮水一样浸没过来，我睡不着，想着艾丽华的烂借口，摸出手机，
在浏览器输入：施茉。不同于普通富家千金纸醉金迷的花边新闻，这个名字新闻寥寥，
也是慈善机构发表的“捐赠A国疫苗冷链”或者“援建B国艾滋儿童专治诊所”之类的新闻，
寥寥数语，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也不奇怪，施家不算名门望族，
她父亲施岱海早年据传只是M城**的叠马仔，起家有些不明不白，所以一贯低调。
看着这些新闻，我心底泛起异样的感觉，一种没来由的，因为熟悉而产生的亲切感。
原来她也......嗐，胡想什么，说不定就是爱做这种秀，
跟富婆炫耀集邮了多少男明星，或者拍卖会上又花了天价买了个丑瞎人眼的包一样。
也不过就是另一颗被摆布的棋子罢了。我恨恨地打断这空穴来风的熟悉感。所以，
艾丽华打算怎样把我一直留在这里呢？来吧，老子不怕。胡思乱想中，我沉沉睡去。
4“你们要防备假先知，他们到你们这里来，外面披着羊皮，里面却是残暴的狼。
”讲经堂里，老神父用干瘪平缓的语调诵读着《马太福音》，一阵料峭的春风吹进来，
昏昏欲睡的我打了个激灵。我看看窗外，来时还是光秃秃的老树已经有了朦胧的绿意，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的死气沉沉。三个月了，除了司机保姆偶尔送一些日用品，
还有施家时常派人来送些价值不菲的“慰问”，我仿佛被遗忘了。
除了把鸡血精英课程换成了修身养性的讲经诵读，艾丽华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她的沉得住气渐渐让我沉不住气。拔剑四顾心茫然。昨天夜里，我辗转反侧，决定主动出击，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郎纪山大费周章把我弄回来，我就还有利用价值。他现在不闻不问，
是意识到自己过于着急的栽培我，触怒了艾丽华，但我现在还是一把没有磨好的刀，
所以他选择暂时低调；另外，老狐狸大概在考验我有没有主动破局的能力？我一骨碌爬起来，
拨了一个电话。“好的郎少，我知道了，我请示一下后回复您。”挂断电话，
最近浮躁的心平静了一些。今天，这个人出现与否，就能说明郎纪山的态度。
“魔鬼又带他上了一座最高的山，将世上的万国与万国的荣华都指给他看，
对他说：‘你若伏拜我，我就把这一切都赐给你。”“这里讲的是......”,笃，笃，
笃。老神父的催眠语调突然被一阵礼貌的叩门声打断。“请进，”口气明显不悦。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带着职业微笑推门而入。“神父您好，受郎董嘱托，
今后郎少在修道院的学习课程由我来安排。”5“黄助，您终于来了！
”跟黄霍并肩走在修道院的石子小路上，我对他笑着说。斯文俊雅的男人微微侧头看着我，
略微顿了顿，好像有一刻的恍惚，很快把头转过去，扶了扶眼镜看向前方：“郎少，
认识您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您笑。”“哦，”我低下头，漫不经心的踢着脚下的鹅卵石。
或许意识到话有不妥，他赶紧换了个话题：“郎董知道您想继续学习经营管理还是很高兴的，
之前几个月暂停，也是想让您适应一下新环境。昨晚我连夜做了一个进度表，
今天来的路上也联系了几位教授......”不错，为主子开脱顺便表功，两不得罪。
他拍拍我的肩，我很自然的往他怀里靠了靠。肩膀上的手掌几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晚上，
洗过澡，我走到穿衣镜旁。镜子里照映出一个穿着月白色真丝睡衣的少年，
领口几粒扣子散着，露出锁骨和一小片微微发红的肩部皮肤，我知道，
延伸在睡衣下的整个肩膀都是红的，因为刚被狠狠搓洗过。视线顺着脖颈向上，
这张脸和郎纪山有几分肖似，轮廓深刻，但眉目更为昳丽，是姚瑶给我唯一的馈赠。
我外表长得不错，甚至可以说非常不错。
每每在电视里看到明星像蚯蚓一样扭捏地说“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好看”，
我都会在心里冷冷地骂一句“放屁。”追逐外表美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劣质天性，
只要你皮囊足够出众，善意的赞美与欣赏、恶意的觊觎与追逐就会像空气一样存在。
美而不自知？太可笑了。是的，我知道，还不知廉耻的利用了。
镜子里的少年一巴掌扇在了脸上。过了一会儿，我又抬起手，
指尖轻轻抚过镜中人发红的脸颊。“对不起。”6“今天下午，施小姐要来看你。
”自从重新接管了我的课业，黄霍就经常会陪给我上课的教授或者高管们来修道院，
这些精英白天事务繁忙，课程经常安排在周末或者晚上。苦棘修道院地处远郊，
往来市中心车程不短，他偶尔第二天一早没有太多工作的时候，就会留宿下来，住在我隔壁。
“黄助，这样会不会打扰到您其他的工作呀，其实您安排丁叔接送就可以的。
”我曾经跟他提过，略带歉意。“没关系，这样也能及时的了解和调整您的学习进度，
也是我工作的重要内容，”黄霍看着我，很专注。“哦，那，谢谢您了，
”我感激地微微颔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其实，给你上课的这些高管和教授，
是难得的人脉资源，我也正好能借机会互相深入了解认识一下，哈哈。”不错，
懂得适度的坦诚可以快速拉进彼此的关系。我就坡下驴，轻轻虚抱了他一下，“谢谢您，
黄助。您是我进来这里后，唯一来看我和关心我的人。”“放心，我会常来的。”Emmm，
嗓音有点紧，没有了刚才侃侃而谈的平缓从容。我微微一笑，松开了胳膊。没想到，
几天之后，我不仅等到了黄霍，还有一位不速之客。“今天下午，施小姐要来看你。
”“她来干什么？”我明显不耐烦，无目的哗哗翻着刚才上课的讲义，
对这颗素未谋面的棋子没什么好气。“她前几个月出国疗养了，刚回来。
其实你代她来这里的事，是两家夫人商议的。施小姐也是回来才知道的。”黄霍站在书桌旁，
慢声解释。我敷衍的点点头。“黄助，下午没课了，我听说苦棘旁边有个马场，您陪我去吧，
”我换了个话题，用略带兴奋的语调。“这......”黄霍貌似有点为难。
“我好久没骑马了”，夹杂了一点撒娇。“好吧，我陪您去。”我笑着对黄点点头，
书桌下的手掌暗暗攥紧了。终于，要来了么。7骑马回来，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远远地，
就看到一辆宾利停在修道院主楼旁边，圣詹姆斯红，漫山荒野中，像一粒火星。施茉来了。
不过没有见到她，院长派人解释，说施小姐身体虚弱，远途坐车，下午我不在，
她还参观了修道院，有些劳累，已经休息了。呵呵，这病秧子大小姐是跟我耍脾气吧？
黄顺理成章的留宿在修道院，“明天见到施小姐，我帮您打个圆场。
”他唇角不动声色的勾了一下。“谢谢您，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我的语气十分恳切，
眼神滑过他无名指上的Cartier戒圈。跟黄吃过晚饭，
我说还想预习一下明天的市场营销课程，起身往宿舍楼的修习室去了。
我所在的宿舍楼层是整栋楼里最高的，装修古旧朴素但设施完备，
除了修习室甚至还有个小小的健身房，是修道院专门为捐赠人准备的VIP楼层，
除了我和黄霍，平时都没什么人，十分清净。修习室有一面书架墙，
我在书架正中抽出其中一本，是艾丽华给我的《圣经》，翻开看了看，又放回去。
忽然一阵不疾不徐的皮鞋声从远处传来，我迅速推开窗户，沉寂的墨色中，
只有一弯弦月洒下些森森的光，勾勒出修道院尖耸楼群模糊的轮廓。
我觉得这轮廓像黑色巨兽的獠牙，而我是已被卷入牙床的猎物。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站在窗边回头，微笑：“黄助。”我没有开修习室的顶灯，只开了一盏台灯，
黄霍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影影绰绰的向我走过来。“累了吧，喝点牛奶，早些休息吧”，
声音低缓，甚至带着一点暧昧的温柔。“噗”，我冲他一笑，“您是把我当小孩子啊，
黄助～”，尾音拖得很长。我随意接过牛奶，转过身背对着他看向窗外。
身后的声音紧绷绷的：“郎少，我从没把您当小孩子。”“哦？”我没回头，握住玻璃杯，
仰头，喉咙滚动，放下手，伸出窗外，来回轻晃着杯子。“您说，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我微微眯眼，半趴在窗前，语气漫不经心。身后人大概没想到我话题转这里，
结结巴巴：“应该......没几个月了吧，之前夫人是说......”。我倏地转身，
目光一抹狠厉：“夫人是说，让你想办法把我永远留在这里吧。”8静，
我手表指针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沉，我的眼，他的脸，深幽不可测。
我懒懒地把玻璃杯掷在地上，牛奶飞溅，玻璃碎裂的声响在深夜里格外刺耳：“我猜，
这里面加了料吧。怎么，伪造我自杀之前，还想爽一把？”斯文的中年男人僵了一下，
缓缓摘下眼镜，歪着头用领带轻轻擦拭：“不错，臭小子，我低估你了，怎么看出来的？
”“艾丽华说漏了嘴，我就找人查了查你，
没想到我妈给我留下点娱乐圈的人脉关系还能派上用场。黄霍，你虽然爱玩小男生，
不过还算谨慎，”我嘴角一勾，“可惜，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你给狗仔的封口费挺大方。
”只是用钱能堵上的嘴，用更多的钱就能撬开。黄霍自嘲的哼了一声，缓缓把眼镜戴上，
镜片后没有了掩饰的和善，而是赤裸裸的欲望：“郎尘，
长成你这样又聪明的小男孩真是很稀少，实在很对我的胃口。你百般诱惑我，
不如我们谈个条件。你跟了我，我安排送你出国，郎家从此跟你再无干系，我保你衣食无忧。
”我嗤笑，伸出手指点了点背后的书架：“诱惑？黄霍，我不过是这局游戏等烦了，
想推你一把罢了。上面放了一个针孔摄像机。你今天的一言一行都已经录下来上传到云端了。
有了这份证据，跟郎家再无干系的就、不、是、我、了。”黄霍双手插兜，半眯着眼睛，
仰天轻叹了一声，似笑非笑：“郎尘，记得你的第一节商业思维课是我上的。
”这老小子是开始给我打感情牌了？不......！
黄霍迅捷的从两侧裤兜掏出一个已经去了盖的瓶子和一个手帕，倾倒，浸湿，猛扑！操，
大意了!我下意识向后倾，想抄个椅子砸他，但是慢了一步，
他把我扑倒在书桌间狭窄的过道，用手帕死死捂住我的口鼻：“课上我讲过，会输才能赢，
所以做任何事都要准备Plan B!”我努力屏住呼吸挣扎着，但黄霍是被逼急了，
他大概意识到今天不能成功就万劫不复了，手上的力气大的惊人，刺鼻的气味钻进鼻腔，
我渐渐意识模糊了。果然，我不过是一粒没用的尘土。视线渐渐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