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这声音,干涩、冷硬,像冻透了的骨头在互相敲打,
硬生生劈开汴梁城浓得化不开的冬夜。寒风卷着碎雪,刀子似的往人骨头缝里钻。
我裹紧身上那件油腻发硬、早已辨不出原色的破袄,
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梆子和油纸灯笼的木柄。灯笼里那点豆大的光,在风里飘摇不定,
勉强在我脚下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小圈昏黄,映出石缝里顽强钻出的几根枯草,
也映着我那双磨得快要透底的破旧麻鞋。“天寒地冻,小心火烛——”尾音拖得老长,
在空寂无人的街巷里打着旋儿,撞上两侧高耸沉默的黑影——那是紧闭的朱门深户,
或是早已熄了灯火的商铺檐角。声音撞上去,没激起半点回响,
便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囫囵吞下。我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雾,挂在枯槁的胡茬上,又冷又重。
这就是我,张石头。汴梁城北更铺一个小小的打更人。夜复一夜,年复一年,
踩着这冻僵的石板路,用梆声和嘶哑的喉咙,丈量着这座沉睡巨兽冰冷的脊梁。
我熟悉它的每一条筋脉——哪条巷子拐角的风最割人,哪条阴沟里常飘出难闻的馊味,
哪家深宅后墙根儿有个能避风的狗洞,我都一清二楚。我的夜晚,
是这城市褪去华服后的嶙峋骨架,是浮华底下最真实的冰冷肌理。梆——梆!梆!
刚走到金水河畔的柳烟桥边,一阵不同寻常的尖利哭喊猛地刺破了夜的死寂。
那声音凄厉得变了调,是从桥那头飘来的。我心头一凛,下意识将灯笼往前探了探。
昏黄的光圈刚扫到冰冷的石桥栏杆,就见一个单薄得如同纸片的身影,
裹着件一看就价值不菲、却已被扯得凌乱的湖蓝色锦缎斗篷,像断了线的纸鸢,
决绝地从桥栏高处朝着黑黢黢、泛着冰碴子的河面一头栽了下去!“噗通!”巨大的落水声,
炸开死寂的河面。紧接着,桥上传来男人带着醉意、气急败坏的嘶吼:“贱人!不识抬举!
给爷等着!”脚步声踉跄着,朝着相反的方向仓皇远去,很快消失在街角。是柳轻烟!
撷芳楼的头牌!我脑子里“嗡”地一声。来不及细想,也顾不得身上沉重的破袄和梆子,
我一把将灯笼和梆子胡乱丢在湿冷的桥面,甩掉碍事的鞋子,低吼一声,
纵身便跃入了刺骨的河水里!冰冷的河水瞬间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每一寸皮肉,
直透骨髓!激得我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拼命蹬水,牙齿格格打颤,
凭着模糊的方向感朝那团正在河心徒劳挣扎、眼看就要沉没的暗影奋力划去。
水流裹挟着浮冰,沉重地撞击着我的身体。靠近了,我一把抓住那团锦缎,
入手一片湿滑冰冷。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攥着一个小小的、湿透了的纸团,
指节白得吓人。“撑住!”我哑声吼道,声音被河水呛得断断续续。
一手死死箍住她纤细冰冷的腰身,另一手拼命划水,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冰河的吸力,
朝着岸边一块勉强能落脚的石阶游去。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拖着一块巨石。终于,
脚底触到了滑腻的淤泥和冰冷的石头。我连拖带拽,拼着最后一股蛮劲,
将她湿透冰凉的身体拖上了岸。她浑身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
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如纸的脸上,嘴唇青紫,眼睛紧闭着,
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那只紧攥着纸团的手,却依然死死地握着,指节僵硬,
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生机。我喘着粗气,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河水顺着破烂的衣襟往下淌,
冻得我浑身麻木。缓了几口气,我才哆嗦着伸出手,费了好大的劲,
才一根一根掰开她冻僵的手指,将那湿透、几乎要烂掉的纸团小心地取了出来。
就着丢在岸边的、我那盏微弱的灯笼光,我艰难地展开那团软烂的纸。
墨迹被河水洇得一片模糊,但勉强还能辨认出几个字迹:“回春堂…风寒…急症…方…”。
这是一张药方!浸透了河水的药方!是为了这张药方?为了那个据说被她藏起来的落魄书生?
我心头猛地一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堵在喉咙口。这世道,一个风尘中的女子,
为了一个药方,竟不惜跳下这要命的冰河?那桥上仓皇逃走的醉鬼,又是哪路神仙?
我脱下自己那件唯一能挡点风的破袄,裹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上。那袄子又脏又硬,
还带着我身上的汗馊味,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我咬紧牙关,背起她冰冷僵直的身体,
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河边冰冷的淤泥和碎雪,朝着撷芳楼的方向挪去。
她的头无力地垂在我颈侧,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皮肤,轻得像叹息。背上的重量很轻,
却压得我喘不过气。梆——梆!梆!沉重的梆声,像带着冰碴子,
在太医署后墙那条最幽深、最狭窄、终年弥漫着一股陈腐药味和阴沟馊气的夹道里回荡。
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石,墙角湿滑的青苔在昏暗的灯笼光下泛着油腻的绿光。
这条路,我闭着眼都能摸过去。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压抑的、金属碰撞的哗啦声,
还有靴子踩在泥水里的闷响。我猛地刹住脚步,将灯笼往身后一藏,
整个人紧贴在冰冷潮湿的砖墙上,屏住了呼吸。两个穿着皂色差役服、腰挎铁尺的官差,
正粗鲁地推搡着一个白发苍苍、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的老人,
从太医署那扇不起眼的小角门里出来。老人踉跄着,几乎站立不稳,
脚上那双磨得起了毛边的布鞋沾满了污泥。正是周太医,周守仁。
“周老…”我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个倔老头,
在太医署里是个异类,放着宫里贵人、高门大户的请脉不去巴结,
偏偏总爱在穷街陋巷里转悠,给那些连铜板都掏不出的穷汉、乞丐瞧病。为此没少受排挤,
俸禄被克扣也是常事。一个差役不耐烦地推了周太医一把:“老东西,磨蹭什么!
上头都发话了,你胆大包天,竟敢用宫里的‘紫雪丹’去救城南那个烂了腿的老叫花子?
还把人给治死了?等着吃牢饭吧!”“荒谬!”周太医猛地抬起头,
浑浊的老眼在昏暗中竟射出灼人的光,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那老丐是冻饿交加,
脏腑衰竭而亡!老夫用的药,不过是寻常的‘七厘散’,何来‘紫雪丹’一说?
分明是你们……”“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老人脸上,打断了他的话。力道之大,
打得他头猛地一偏,一缕白发散落下来,粘在瞬间红肿的脸颊上。“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打人的差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走!钱师爷亲自交代的案子,还能有错?
你这老棺材瓤子,等着掉脑袋吧!”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指甲几乎掐进灯笼柄里。钱师爷?
那个在宰相府里深得信任、脸上总带着假笑、眼神却像毒蛇一样的钱师爷?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比这冬夜的冷风更刺骨。我知道周太医的为人,
他绝不会贪墨宫里的药,更不会拿穷苦人的命当儿戏!这是构陷!赤裸裸的构陷!
两个差役粗暴地架起周太医,拖着他往前走。就在他们经过我藏身的那个凹陷墙角的瞬间,
周太医那双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眼睛,猛地朝我这边扫了过来!
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我灯笼透出的一丝微光,捕捉到了阴影里我的轮廓。没有呼喊,
没有求救。就在擦身而过的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老人用尽全身力气,
猛地将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半旧的藤编医箱,朝着我藏身的墙角狠狠一推!
动作快得几乎没人察觉。“哐当!”医箱准确地撞在我脚边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随即歪倒在地。“老东西!老实点!”差役骂骂咧咧,又推搡了他一把,
拖着踉跄的老人继续往前,脚步声和锁链的哗啦声渐渐消失在夹道另一头浓稠的黑暗里。
我贴在冰冷的墙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我才像虚脱一样,缓缓滑坐到湿冷的地上。
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裤管。我颤抖着手,摸索着将那藤编医箱拖到身前。箱子不大,很沉,
边角磨损得厉害,散发出熟悉的草药和岁月沉淀的气味。箱子上还挂着一把小小的铜锁。
他最后那一眼,是托付。把命,把他一生悬壶济世的念想,
托付给了我这个夜半敲梆子的卑微之人。我抱着冰冷的藤箱,蜷缩在太医署后墙的阴影里,
只觉得这汴梁城的夜,从未如此沉重,如此寒冷刺骨。梆——梆!梆!夜更深了,
梆声也愈发沉滞,敲在宰相府那高耸森严、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后墙上,
更像是敲在了一口巨大的、冰冷的铁棺材上。宰相府,汴梁城里权势的巅峰,
白日里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到了这后半夜,却只剩下死寂和盘踞在暗处的冰冷威严。
后墙根下这条窄巷,连月光都吝于光顾,只有我灯笼里那点微弱的光,
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投下我扭曲晃动的影子。我缩着脖子,尽力放轻脚步,
只想快点穿过这片令人心悸的阴森之地。就在我快要走到巷子尽头时,
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噼啪”声,钻进了我的耳朵。像是什么东西在燃烧。声音,
是从紧挨着高墙根儿的一排低矮、几乎被遗忘的杂役房那边传来的。其中一间的门缝里,
竟隐隐透出橘红色的、跳跃的光亮。鬼使神差地,我屏住呼吸,踮着脚尖,
像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挪了过去。宰相府的下人房,这深更半夜的,谁在里面点火?
我凑近那扇破旧木门一道歪斜的缝隙,眯起一只眼,小心翼翼地朝里窥视。
里面的景象让我浑身的血瞬间冻住了!是钱师爷!
那个平日里在宰相身边点头哈腰、一脸精明算计、仿佛永远带着张假面具的钱师爷!此刻,
他背对着门,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棉袍,完全没了白日里的体面。
他正蹲在一个破旧的炭火盆前,火盆里燃着熊熊的火焰,
跳跃的火光将他佝偻的背影夸张地投射在斑驳污秽的墙壁上,像一个巨大而扭曲的妖魔。
他手里,正拿着一叠厚厚的、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纸,一张,又一张,
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急切,不断地投入那跳跃的火焰中!火光贪婪地舔舐着纸张,
瞬间将其卷曲、变黑、化为灰烬。跳跃的光映着他那张侧脸,平日里惯有的假笑荡然无存,
只剩下一种混合着紧张、狂躁和一丝狰狞的专注。他的嘴角神经质地抽动着,
眼神死死盯着火焰,仿佛那燃烧的不是纸,而是能吞噬他自身的毒蛇。他在烧什么?账本?
还是……那些能置周太医于死地的“证据”?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的声音。这个发现太可怕了!
这个在宰相府呼风唤雨、一手炮制了周太医冤案的钱师爷,此刻竟像个贼一样,
躲在这肮脏的下人房里,焚烧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在这时,钱师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警惕地侧过脸,那双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锐利和阴鸷的眼睛,
狐疑地朝着门缝的方向扫了过来!我吓得魂飞魄散,心脏骤停!猛地向后一缩,
紧贴在冰冷刺骨的砖墙上,连灯笼的光都下意识地用破袄袖子死死捂住。黑暗中,
我只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巷子里死寂一片,
只有那火盆里纸张燃烧的微弱噼啪声,隔着门板,依旧如同毒蛇的嘶鸣,
一下下钻入我的耳膜。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煎熬,
里面焚烧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我这才敢极其缓慢地挪动几乎冻僵的身体,
像逃离鬼门关一样,贴着墙根,无声无息地溜出了这条令人窒息的窄巷。直到拐过街角,
重新踏入稍微开阔些的街道,我才敢大口喘气,冰冷的空气呛得我肺管子生疼。
后背的冷汗早已湿透内衫,被冷风一吹,冻得我牙齿直打颤。梆——梆!梆!这催命的梆声,
第一次让我觉得如此沉重,如此不祥。它敲在汴梁城死寂的脉搏上,却唤不醒半分生机。
我抱着冰冷的藤箱,跌跌撞撞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只觉得这城,
像一个巨大的、正在腐烂的躯壳,而我,只是它冰冷皮肤上爬行的一只蝼蚁。
周太医浑浊却执拗的眼神,钱师爷在火光中那张扭曲的脸,
还有柳轻烟跳河时那抹决绝的蓝色……无数破碎的画面在我冻僵的脑子里搅动、冲撞。这夜,
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直到那天清晨,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敲完最后一更,
疲惫不堪地推开更铺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一头栽倒在冰冷的土炕上。
还没等身上的寒气散去,外面就炸开了锅!“瘟神爷进城了!瘟神爷进城了!
”凄厉的哭喊和惊惶的奔跑声,像瘟疫本身一样,瞬间席卷了整条街巷。城南的鸡毛巷,
最先遭了殃。一夜之间,高烧、咳血、浑身发黑斑的人,倒下了十几个。
那是最穷最破的窝棚区,人挤得跟沙丁鱼似的,臭水沟就是他们的命脉。
恐慌如同燎原的野火,眨眼间就烧遍了全城。往日里喧嚣的汴梁,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瞬间失声。商铺噼里啪啦上了门板,街上行人绝迹,
偶尔有轿子匆匆抬过,也紧闭着帘子,仿佛外面弥漫的不是空气,而是致命的毒雾。
朝廷的反应快得惊人,却也冷酷得令人心寒。一道严令,
如同冰雹般砸下:所有发现疫病的街坊,尤其是城南那片贫民窟,即刻起,由禁军封死!
许进不许出!违者,格杀勿论!沉重的拒马、狰狞的铁蒺藜,
暴地架设在鸡毛巷、烂泥塘、棺材铺后街……所有那些低矮、拥挤、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巷口。
穿着冰冷铁甲、脸上蒙着厚厚布巾、只露出两只冷漠眼睛的士兵,手持长矛弓箭,
像看守一群待宰的牲畜,将里面绝望的哭嚎和求告死死堵住。食物的运送,
也只在特定的时辰,由士兵远远地抛进去几袋发霉的糙米,像喂食圈里的猪猡。
权贵们居住的城北、城西,则被更多的兵丁围得铁桶一般,戒备森严。宰相府更是灯火通明,
据说请了高僧日夜不停地诵经祈福,巨大的铜炉里焚烧着名贵的香料,烟雾缭绕,
试图将无形的瘟神阻隔在朱门之外。整个汴梁,被硬生生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是绝望的地狱,
一半是冰冷的堡垒。而我的梆声,依旧要在空荡荡的街上响起,
成了这死城里唯一还在规律游走的声响,提醒着某些人,时间并未停滞。
就在这人心惶惶、风声鹤唳的当口,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黄昏时分,
像一道幽魂般闪进了我那间低矮破败的更铺。是柳轻烟。她裹着一件半旧的素色斗篷,
风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却比跳河那晚更加疲惫,
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青黑,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取代了往日的烟视媚行。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不小的粗布包袱。“石头哥。”她的声音又干又哑,像砂纸在摩擦。
我愣了一下,赶紧让她进来,反手掩上门,隔绝了外面弥漫着恐慌和草药味的冷风。
“轻烟姑娘?你…你怎么来了?撷芳楼那边……”“楼里也封了好几个院子,乱成一锅粥。
”她急促地说着,一把掀开风帽,露出一张憔悴但异常坚决的脸。
她将怀里的包袱重重地放在我那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来求你件事,石头哥,只有你能办!”她一边飞快地解开包袱结,
一边语速极快地说道:“我认识几个在城南被抓去抬尸埋人的苦力,
他们…他们冒死传出来的消息!里面的人快死绝了!没药,没吃的,连口干净水都难!
周太医…周太医当初留在我那儿几张治时疫的古方,我偷偷照着配了些药!”包袱皮散开,
露出里面大大小小、用油纸和粗麻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浓郁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屋子。“还有这些,
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钱换的米面,不多,但能顶一阵!”她指着另一个小些的包袱,
里面是些杂粮饼子和干菜。我看着她,又看看桌上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东西,
喉咙发紧:“你…你想送进去?”“对!”柳轻烟斩钉截铁,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我知道那些兵守着!
硬闯就是送死!可你是打更的!你夜里巡街,能靠近那些封堵的巷口!你有机会!
”她猛地抓住我冰冷粗糙的手,她的手也在抖,却异常用力,“石头哥,求你!想想周太医!
想想里面那些等死的人!他们…也是人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最后一句,像一把钝刀子,
狠狠戳在我心口。周太医浑浊而执拗的眼神,藤箱冰冷的触感,
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还有那些被封死的巷子里,
隐隐传来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微弱哀鸣。我沉默着,目光扫过桌上那些救命的药和粮食,
又落到墙角那个沉默的藤编医箱上。沉重的梆子还挂在我腰间,冰凉的铜质贴着小腹。
钱师爷在火光中扭曲的脸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黑暗吞没。这死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