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京中流传着一段诡谲传闻：有位神秘大盗，江湖人称“玉面客”，专好采撷人间绝色。
此人轻功卓绝，来去无踪，却从不动金银财帛，唯对美人痴心。
传闻他尤爱性情明媚的女子，常于月夜潜入深宅，不做强求，只在窗下静立片刻，听屋内人说些软语，若遇贞烈女子严词呵斥，便抚掌轻笑，留下一支白玉簪作赔礼，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更奇的是，他偏爱听市井间的风月评说，哪家姑娘生得明眸皓齿，哪家小姐才情卓绝，不出三日，定能寻到门去。
世人虽惊其行径，却因他从不伤人，反倒添了几分传奇色彩，连说书先生都将他的故事编成话本，引得闺中女子暗自揣测——不知自己是否能入这位“玉面客”的眼。
而这京中，除了这位神秘大盗，还有位家喻户晓的人物——永宁侯府的小公子宋祈年。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眉如墨画，目若朗星，性子却温和纯善，待人谦和有礼，连巷口卖花的老婆婆都常夸他“比姑娘家还贴心”。
只是外人不知，这温润外表下，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执拗。
说起宋祈年的性子，还得从他八岁那年的事说起。
那年，他在国子监附学念书，因课业常居榜首，又与另一位优等生交好，难免惹了些人的眼。
其中最甚者，便是国子监侍郎蒋凡的儿子蒋蘅。
蒋蘅仗着父亲官威，在学里横行霸道，偏偏学了些绔绔手段，把他父亲同僚宋祈年之父宋侯爷年轻时的荒唐行径学了个十足。
一日午后，宋祈年刚出学堂，便被蒋蘅带着几个跟班堵在了巷口。
“呦，这不是我们的宋小公子吗？”
蒋蘅吊儿郎当地晃着扇子，语气里满是嘲讽，“这是急着回家？
昨日是不是你在先生跟前告了我们的状？
先生的话，我们可都‘听’进去了。”
宋祈年仰着小脸，眼神清亮却带着倔强：“昨日之事，本就是你们不对，扰乱课堂、欺负同窗，为何不许人说？”
这话彻底点燃了蒋蘅的火气，他使了个眼色，几个家丁立刻围了上来，对着宋祈年拳打脚踢。
混乱中，不知是谁淬了句毒话：“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想来你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许你说我娘！”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宋祈年心里，他猛地红了眼。
明明是瘦小的身子，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他扑向刚才说话的家丁，狠狠一口咬在对方手臂上。
那人吃痛大叫，一把将他甩出去。
宋祈年撞在墙上，额头磕在砖角，瞬间没了声息，软软地倒在地上。
蒋蘅几人见他昏死过去，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
后来，是学堂的周先生和恰巧路过的宁安府小世子萧文轩发现了他，合力将人送回了侯府。
那晚，宋侯爷气得彻夜未眠，第二日一早就进宫面圣，将蒋蘅等人的所作所为一一奏明。
老皇帝虽未重惩主谋，却也下旨斥责了蒋家。
半月后，蒋凡一身素衣，背着荆条跪在宋府门前请罪：“宋侯爷，犬子顽劣，是我教子无方，还请侯爷降罪。”
宋老侯爷坐在堂上，冷冷道：“你儿子干的那些龌龊事，你若还不知，就趁早严加管教。”
蒋凡喏喏告退，回家后立刻带着蒋蘅再次登门，将他留在侯府做宋祈年的陪读，名义上是“由侯府代为教养”，实则是让他受些约束，也算给宋祈年一个交代。
转年开春，老夫人为宋侯爷定下一门亲事，女方是渝州知府的千金虞氏。
这位虞夫人虽对宋祈年不算热络，却也恪守本分，衣食住行从未亏待。
同年西月，虞夫人生下一名男婴，宋侯爷为其取名“念卿”，视作掌上明珠。
时光荏苒，到了永和十三年，先皇驾崩，举国缟素。
太子李禹乾登基，年号“开元”。
新帝在位期间，百姓安居乐业，边疆亦传来捷报——一位少年将军横空出世，他武艺高强、谋略过人，接连攻克三座城池，平定了边境之乱，引得京城上下纷纷赞叹，都盼着这位少年英雄早日凯旋。
暮色漫过青石板路时，国子监的铜铃刚落最后一声余响。
宋祈年背着半旧的书箧走在廊下，青灰色的衣摆扫过阶前青苔，忽闻身后有人拖着长调唤他：“小公子——等等咱！”
回头便见那小奴斜倚着老槐树，粗布短打沾着些泥点，手里捧着个竹篮，篮里的桃子红得透亮，上头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想来是刚从井里湃过的。
小奴扬手将最大的那只抛过来，宋祈年伸手接住，掌心立刻沁出凉意，他低头看那桃尖的胭脂色，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这桃儿甜吧？
后山头刚摘的。”
小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看着宋祈年从腰间荷包里摸出块碎银，忙摆手后退两步，“使不得使不得！
前几日若不是您让管家给我娘送了药，她老人家怕是熬不过那场风寒。
这恩情我还没报呢，哪能要您的钱？”
宋祈年把碎银往他手里塞，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一码归一码。
你娘的病是她老人家自己熬过来的，这桃是你辛苦摘的，哪能混为一谈？”
见小奴还想推拒，他故作沉脸，“你若不收，往后我可不敢再要你的东西了。”
小奴这才红着脸接了，又往宋祈年怀里塞了满满一包鲜果，青提垂着水珠，梨儿黄澄澄的，连带着几片刚摘的薄荷叶：“这些不值当什么，您拿回去给小公子们解解暑。”
宋祈年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拽住了书箧带子。
蒋蘅喘着气追上来，锦袍下摆沾了些草屑，显然是跑着来的：“你怎么走这么快？
我不过是跟先生多问了句《春秋》，回头就找不着你了。”
他目光落在宋祈年怀里的果子上，伸手就去掏，“哟，哪来的好东西？”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果皮，宋祈年便想起那年深秋。
他从昏沉中醒来时，窗外正飘着冷雨，婢女红着眼眶说，蒋家公子被侯爷关在柴房里，连口热饭都没得吃。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父亲按回枕上。
宋青安的指节泛白，按着他肩头的手微微发颤：“年儿，你可知你额角那道伤深可见骨？
若不是宁安世子路过，你……父亲，”宋祈年望着帐顶的缠枝纹，声音还有些发虚，“那日若不是蒋蘅在巷口闹得动静太大，先生也不会循着声音找来。
他虽打了我，却也算间接救了我。”
他想起蒋蘅被家丁押着来赔罪时，那张总是扬着的脸垂得极低，眼眶通红，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青安沉默半晌，终是叹了口气，替他掖了掖被角：“你既这般说，便依你。
只是年儿记住，往后不必总想着忍让。
侯府的门楣，够护着你。”
如今想来，那时帐外的雨声仿佛还在耳畔。
蒋蘅己经剥了个橘子，用衣袖擦了擦就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问：“你看这街上，怎么比庙会还热闹？”
宋祈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见沿街的铺子都挑着红灯笼，连平日里最吝啬的杂货铺老板都在门口摆了张方桌，给路过的孩童分糖吃。
卖花的姑娘捧着满篮茉莉，笑盈盈地跟人说：“听说了吗？
边疆的少年将军又打了胜仗，陛下下旨召他回京呢！”
“可不是嘛，”蒋蘅咬着苹果，汁水溅在衣襟上也不在意，“我爹昨日在朝堂上听着了，说那将军才十七岁，单枪匹马闯了敌营，斩了对方主将的首级呢！”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不过还有件新鲜事——我听我爹跟我娘嘀咕，说那‘玉面客’前几日夜里摸进了郭尚书府，把他家千金给掳走了！”
宋祈年握着桃的手微微一紧，果皮上的水珠滴在手腕上，凉得像冰。
他想起市井传言里，那大盗总爱在月夜潜入深宅，若遇心仪的女子，便留一支白玉簪，可这次竟动了掳人之心？
“郭尚书府守卫森严，他竟能得手？”
“谁知道呢，”蒋蘅耸耸肩，把啃剩的苹果核丢进路边的草丛，“不过听说那郭小姐今早自己回府了，身上还多了支玉簪，说是大盗送的。
你说怪不怪？”
宋祈年没再接话，只是低头看怀里的果子。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蒋蘅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他却忽然想起那年被按在墙上时，额角撞在青砖上的钝痛，以及后来蒋蘅红着眼眶给他上药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他抬手拢了拢怀里的鲜果，转身往侯府的方向走。
蒋蘅在身后喊他，他摆了摆手，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余下晚风卷着街边的喧闹，混着果篮里的清香，漫过整个京城的黄昏。
此人轻功卓绝，来去无踪，却从不动金银财帛，唯对美人痴心。
传闻他尤爱性情明媚的女子，常于月夜潜入深宅，不做强求，只在窗下静立片刻，听屋内人说些软语，若遇贞烈女子严词呵斥，便抚掌轻笑，留下一支白玉簪作赔礼，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更奇的是，他偏爱听市井间的风月评说，哪家姑娘生得明眸皓齿，哪家小姐才情卓绝，不出三日，定能寻到门去。
世人虽惊其行径，却因他从不伤人，反倒添了几分传奇色彩，连说书先生都将他的故事编成话本，引得闺中女子暗自揣测——不知自己是否能入这位“玉面客”的眼。
而这京中，除了这位神秘大盗，还有位家喻户晓的人物——永宁侯府的小公子宋祈年。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眉如墨画，目若朗星，性子却温和纯善，待人谦和有礼，连巷口卖花的老婆婆都常夸他“比姑娘家还贴心”。
只是外人不知，这温润外表下，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执拗。
说起宋祈年的性子，还得从他八岁那年的事说起。
那年，他在国子监附学念书，因课业常居榜首，又与另一位优等生交好，难免惹了些人的眼。
其中最甚者，便是国子监侍郎蒋凡的儿子蒋蘅。
蒋蘅仗着父亲官威，在学里横行霸道，偏偏学了些绔绔手段，把他父亲同僚宋祈年之父宋侯爷年轻时的荒唐行径学了个十足。
一日午后，宋祈年刚出学堂，便被蒋蘅带着几个跟班堵在了巷口。
“呦，这不是我们的宋小公子吗？”
蒋蘅吊儿郎当地晃着扇子，语气里满是嘲讽，“这是急着回家？
昨日是不是你在先生跟前告了我们的状？
先生的话，我们可都‘听’进去了。”
宋祈年仰着小脸，眼神清亮却带着倔强：“昨日之事，本就是你们不对，扰乱课堂、欺负同窗，为何不许人说？”
这话彻底点燃了蒋蘅的火气，他使了个眼色，几个家丁立刻围了上来，对着宋祈年拳打脚踢。
混乱中，不知是谁淬了句毒话：“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想来你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许你说我娘！”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宋祈年心里，他猛地红了眼。
明明是瘦小的身子，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他扑向刚才说话的家丁，狠狠一口咬在对方手臂上。
那人吃痛大叫，一把将他甩出去。
宋祈年撞在墙上，额头磕在砖角，瞬间没了声息，软软地倒在地上。
蒋蘅几人见他昏死过去，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
后来，是学堂的周先生和恰巧路过的宁安府小世子萧文轩发现了他，合力将人送回了侯府。
那晚，宋侯爷气得彻夜未眠，第二日一早就进宫面圣，将蒋蘅等人的所作所为一一奏明。
老皇帝虽未重惩主谋，却也下旨斥责了蒋家。
半月后，蒋凡一身素衣，背着荆条跪在宋府门前请罪：“宋侯爷，犬子顽劣，是我教子无方，还请侯爷降罪。”
宋老侯爷坐在堂上，冷冷道：“你儿子干的那些龌龊事，你若还不知，就趁早严加管教。”
蒋凡喏喏告退，回家后立刻带着蒋蘅再次登门，将他留在侯府做宋祈年的陪读，名义上是“由侯府代为教养”，实则是让他受些约束，也算给宋祈年一个交代。
转年开春，老夫人为宋侯爷定下一门亲事，女方是渝州知府的千金虞氏。
这位虞夫人虽对宋祈年不算热络，却也恪守本分，衣食住行从未亏待。
同年西月，虞夫人生下一名男婴，宋侯爷为其取名“念卿”，视作掌上明珠。
时光荏苒，到了永和十三年，先皇驾崩，举国缟素。
太子李禹乾登基，年号“开元”。
新帝在位期间，百姓安居乐业，边疆亦传来捷报——一位少年将军横空出世，他武艺高强、谋略过人，接连攻克三座城池，平定了边境之乱，引得京城上下纷纷赞叹，都盼着这位少年英雄早日凯旋。
暮色漫过青石板路时，国子监的铜铃刚落最后一声余响。
宋祈年背着半旧的书箧走在廊下，青灰色的衣摆扫过阶前青苔，忽闻身后有人拖着长调唤他：“小公子——等等咱！”
回头便见那小奴斜倚着老槐树，粗布短打沾着些泥点，手里捧着个竹篮，篮里的桃子红得透亮，上头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想来是刚从井里湃过的。
小奴扬手将最大的那只抛过来，宋祈年伸手接住，掌心立刻沁出凉意，他低头看那桃尖的胭脂色，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这桃儿甜吧？
后山头刚摘的。”
小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看着宋祈年从腰间荷包里摸出块碎银，忙摆手后退两步，“使不得使不得！
前几日若不是您让管家给我娘送了药，她老人家怕是熬不过那场风寒。
这恩情我还没报呢，哪能要您的钱？”
宋祈年把碎银往他手里塞，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一码归一码。
你娘的病是她老人家自己熬过来的，这桃是你辛苦摘的，哪能混为一谈？”
见小奴还想推拒，他故作沉脸，“你若不收，往后我可不敢再要你的东西了。”
小奴这才红着脸接了，又往宋祈年怀里塞了满满一包鲜果，青提垂着水珠，梨儿黄澄澄的，连带着几片刚摘的薄荷叶：“这些不值当什么，您拿回去给小公子们解解暑。”
宋祈年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拽住了书箧带子。
蒋蘅喘着气追上来，锦袍下摆沾了些草屑，显然是跑着来的：“你怎么走这么快？
我不过是跟先生多问了句《春秋》，回头就找不着你了。”
他目光落在宋祈年怀里的果子上，伸手就去掏，“哟，哪来的好东西？”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果皮，宋祈年便想起那年深秋。
他从昏沉中醒来时，窗外正飘着冷雨，婢女红着眼眶说，蒋家公子被侯爷关在柴房里，连口热饭都没得吃。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父亲按回枕上。
宋青安的指节泛白，按着他肩头的手微微发颤：“年儿，你可知你额角那道伤深可见骨？
若不是宁安世子路过，你……父亲，”宋祈年望着帐顶的缠枝纹，声音还有些发虚，“那日若不是蒋蘅在巷口闹得动静太大，先生也不会循着声音找来。
他虽打了我，却也算间接救了我。”
他想起蒋蘅被家丁押着来赔罪时，那张总是扬着的脸垂得极低，眼眶通红，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青安沉默半晌，终是叹了口气，替他掖了掖被角：“你既这般说，便依你。
只是年儿记住，往后不必总想着忍让。
侯府的门楣，够护着你。”
如今想来，那时帐外的雨声仿佛还在耳畔。
蒋蘅己经剥了个橘子，用衣袖擦了擦就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问：“你看这街上，怎么比庙会还热闹？”
宋祈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见沿街的铺子都挑着红灯笼，连平日里最吝啬的杂货铺老板都在门口摆了张方桌，给路过的孩童分糖吃。
卖花的姑娘捧着满篮茉莉，笑盈盈地跟人说：“听说了吗？
边疆的少年将军又打了胜仗，陛下下旨召他回京呢！”
“可不是嘛，”蒋蘅咬着苹果，汁水溅在衣襟上也不在意，“我爹昨日在朝堂上听着了，说那将军才十七岁，单枪匹马闯了敌营，斩了对方主将的首级呢！”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不过还有件新鲜事——我听我爹跟我娘嘀咕，说那‘玉面客’前几日夜里摸进了郭尚书府，把他家千金给掳走了！”
宋祈年握着桃的手微微一紧，果皮上的水珠滴在手腕上，凉得像冰。
他想起市井传言里，那大盗总爱在月夜潜入深宅，若遇心仪的女子，便留一支白玉簪，可这次竟动了掳人之心？
“郭尚书府守卫森严，他竟能得手？”
“谁知道呢，”蒋蘅耸耸肩，把啃剩的苹果核丢进路边的草丛，“不过听说那郭小姐今早自己回府了，身上还多了支玉簪，说是大盗送的。
你说怪不怪？”
宋祈年没再接话，只是低头看怀里的果子。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蒋蘅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他却忽然想起那年被按在墙上时，额角撞在青砖上的钝痛，以及后来蒋蘅红着眼眶给他上药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他抬手拢了拢怀里的鲜果，转身往侯府的方向走。
蒋蘅在身后喊他，他摆了摆手，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余下晚风卷着街边的喧闹，混着果篮里的清香，漫过整个京城的黄昏。
相关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