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泥途受辱永定十四年的秋闱放榜日，细雨淅淅沥沥打在贡院外的青石街上。
沈砚之攥着磨得发亮的木牌，在拥挤的人群里踮脚张望，湿漉漉的青布长衫早已被泥水浸透，
冻得他指尖发僵。"让让！都让让！"蛮横的呵斥声劈开人群，
几个穿着锦袍的公子哥簇拥着一个面白无须的少年走过来，脚下的马靴故意碾过积水泥潭，
溅了沈砚之满身污秽。"哟，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破落户'沈砚之吗？
"为首的吏部侍郎公子李修远用折扇挑起沈砚之的下巴，语气轻佻，"还在这儿等着看榜？
我劝你早点回你的破庙去，省得污了贵人的眼。"周围哄堂大笑。沈砚之攥紧拳头，
指节泛白。他父亲曾是翰林院编修，因弹劾权贵被贬斥至死，家道中落，
他只能寄居在城郊破庙，靠抄书糊口，这次秋闱已是他最后的希望。"李公子，
放榜乃朝廷大典，何必欺辱寒士？"沈砚之的声音因愤怒微微发颤。"欺辱？
"李修远像是听到笑话，"就你也配称寒士？你爹是个犯官，你就是个贱籍！
给我提鞋都不配！"他猛地抽回折扇，沈砚之重心不稳摔在泥地里，怀里的圣贤书散落一地，
被马蹄和脚印碾得稀烂。李修远的跟班们围上来，用脚踩着他的手背："敢瞪公子？给我打！
"拳脚像雨点般落下，沈砚之蜷缩在泥水里，死死护着胸口——那里藏着他熬夜写的策论，
字字句句都是安邦定国的抱负。"住手！"清脆的女声响起，一辆装饰素雅的马车停在路边，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清丽绝尘的脸。吏部尚书之女苏明玥端坐在车内，
目光冷冽地扫过李修远："光天化日之下殴打举子，李公子就不怕我告诉吏部尚书？
"李修远脸色一变，讪讪收手："原来是苏小姐，误会，都是误会。
"他狠狠瞪了沈砚之一眼，"算你运气好！"马车驶远后，沈砚之挣扎着爬起来，
望着满地狼藉的书卷，喉咙里涌上腥甜。苏明玥的侍女折返回来，
丢下一锭银子："我家小姐赏你的，赶紧买身干净衣服吧。"沈砚之没有接那锭银子，
只是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揖，声音嘶哑却坚定："多谢苏小姐解围，此恩沈某必报。
但沈某虽贫，尚有傲骨，银子不敢受。"侍女撇撇嘴，转身离去。人群渐渐散去，
沈砚之拖着伤痛的身体挪到榜前，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搜寻——从榜首找到榜尾，
没有"沈砚之"三个字。他如遭雷击，瘫坐在地。怎么会？他明明答得酣畅淋漓，
策论更是直指时弊，怎么会落榜？"兄弟，别等了。"旁边一个落第举子拍了拍他的肩，
"今年秋闱黑得很，听说李侍郎早就把名次内定了，咱们这些没背景的，再有才也没用。
"沈砚之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人的光芒。他想起李修远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想起自己答卷时监考官异样的眼神——原来如此！雨越下越大，冲刷着他脸上的泥污，
却洗不掉眼底的屈辱和不甘。他对着皇榜三叩九拜，额头磕出血来："苍天在上，
沈砚之若有一日得展抱负，必清吏治，正朝纲，让天下寒士皆有出路！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第二章 锋芒初露沈砚之回到破庙时，已是深夜。他点亮油灯，在残破的书案前铺开宣纸，
凭着记忆重写那日的策论。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他的眼神亮得惊人——落榜未必是绝境，
或许是另一条路的开端。三日后，京中突然流传起一篇《万言策》，字字珠玑，
痛陈官场积弊，提出改革方略，末尾没有署名，却在士林中引起轩然大波。
"这篇策论是谁写的？竟有如此见识！""直指户部亏空、边军缺饷，简直是字字泣血！
"李侍郎得知后震怒，下令彻查文章来源，却查无所获。只有沈砚之知道，他每晚趁着夜色，
将抄录的策论悄悄塞进各大书院和官员府邸的门缝。这日，沈砚之正在书铺抄书，
突然被两个锦衣卫请走。他心中一紧，以为是李侍郎下的手，到了目的地才发现竟是靖王府。
靖王萧彻是当今圣上的胞弟，素有贤名，却因不喜党争常年闭门谢客。此刻他正坐在堂上，
手里捧着那篇《万言策》，见沈砚之进来，开门见山："这篇策论，是你写的？
"沈砚之坦然颔首："是。""好一个'吏治不清，则民生不宁'！"萧彻眼中闪过赞赏，
"你可知此文足以招徕杀身之祸？""学生知。"沈砚之挺直脊梁，"但家父曾言，文死谏，
武死战，身为读书人，岂能因畏惧权贵而藏言？"萧彻抚掌大笑："好！
果然是沈编修的儿子！我且问你，若给你机会，你敢不敢随我做事？"沈砚之心中巨震，
随即叩首："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他知道，这是他逆风翻盘的开始。
萧彻给了沈砚之一个身份——王府幕僚。沈砚之借着这个身份，开始搜集李侍郎一党的罪证。
他发现李侍郎不仅在秋闱中舞弊，还勾结盐商走私，贪墨盐税数百万两，
甚至与北狄暗通款曲。证据确凿，沈砚之却没有立刻呈给萧彻。他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将李家连根拔起的时机。时机很快来了。冬至日宫宴，按例要宣读各地祥瑞奏报。
当内侍读到"江南盐区连年丰收，盐税充盈"时，沈砚之突然从殿下走出，朗声道："陛下，
臣有本启奏！"满座皆惊。一个无名幕僚竟敢在宫宴上插话，简直是闻所未闻。"放肆！
"李侍郎厉声呵斥，"区区贱籍，也敢惊扰圣驾！""臣乃前翰林院编修沈青山之子沈砚之，
并非贱籍。"沈砚之手持证据，目光如炬，"臣要弹劾吏部侍郎李嵩，勾结盐商，走私贩盐，
贪墨盐税三百万两，证据在此！"他将账册、书信、人证名单一一呈上，太监转呈御案，
圣上越看脸色越沉，猛地将奏章摔在地上："李嵩！你可知罪？"李嵩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李修远想要冲上来，被侍卫拦住，只能嘶吼："沈砚之！你个小人！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沈砚之冷冷回望："李公子，当日贡院外之辱，沈某没忘。但今日弹劾令尊，并非私怨，
而是为国除奸！"圣上当即下令将李嵩打入天牢，抄没家产，李家一党连根拔起。
宫宴结束后，圣上看着沈砚之，眼中带着欣赏："你很好，有你父亲的风骨。说吧，
想要什么赏赐？"沈砚之叩首："臣不求赏赐，只求陛下废除'罪臣之子不得科考'的旧例，
让天下寒士皆有报国之门。"圣上沉默片刻，朗声笑道："准奏！朕就封你为翰林院修撰，
即日上任！"从破庙寒士到翰林院修撰，沈砚之只用了三个月。消息传出，京中哗然，
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权贵子弟，如今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行礼，再也不敢有半分轻视。
第三章 权倾朝野沈砚之在翰林院如鱼得水，他提出的"均田制""新税法"等改革措施，
切中时弊，深得圣上信任。短短三年，他就从修撰升至户部尚书，
成为朝中最年轻的一品大员。这日，他在府中宴请靖王萧彻，谈及当年旧事，
萧彻笑道："如今你权倾朝野，那些曾经欺辱你的人，怕是连抬头看你的勇气都没有了。
"沈砚之摇头："臣从未将私怨放在心上。只是昨日在吏部看到李修远，
他因父亲获罪被贬为庶民，在吏部当个小吏，见了臣竟吓得浑身发抖。""你想放他一马？
""不。"沈砚之眼中闪过锐利，"臣已查明，当年秋闱，是他买通考官偷换了臣的考卷。
臣已将此事呈报陛下，按律当斩。"萧彻挑眉："你倒是毫不留情。""对敌人留情，
就是对百姓残忍。"沈砚之语气平静，"但若他肯真心悔改，臣愿求陛下免他死罪，
流放边疆，让他在那里赎罪。"萧彻看着他，眼中满是赞赏。这个年轻人，既有锋芒，
又有仁心，将来必成大器。果然，没过多久，圣上病重，临终前将太子托付给沈砚之和萧彻。
太子年幼，沈砚之作为顾命大臣，辅佐朝政，推行新政，整顿吏治，
短短几年就让大靖王朝焕然一新，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边疆安定。太子成年后，
感念沈砚之的功绩，封他为"文忠公"，食邑三千户，权倾朝野。这日，
沈砚之再次来到贡院外，看着新科进士们鱼贯而出，脸上洋溢着意气风发的笑容。
一个穿着旧布长衫的少年不小心撞到他，吓得连忙道歉，
正是当年在破庙安慰过他的那个落第举子。"无妨。"沈砚之扶起他，温声道，
"我看你眉宇间有英气，为何不再次应试？"少年羞愧道："家贫，已无力再考。
"沈砚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拿着这个去吏部，就说是我举荐的。
”沈砚之站在贡院门前，看着那少年捧着玉佩激动离去的背影，
恍惚间想起当年自己蜷缩在泥地里的模样。秋风卷起他宽大的官袍，衣袂翻飞间，
露出腰间那枚圣上亲赐的金鱼符，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大人，该回府了。
"随从低声提醒。他颔首转身，却见街角停着一辆熟悉的青篷马车。车帘微动，
露出苏明玥含笑的眉眼，她身旁还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约莫五六岁年纪，
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沈大人，别来无恙？"苏明玥的声音依旧清亮。
沈砚之拱手行礼，目光落在那小姑娘身上时微微一怔——那眉眼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苏明玥脸颊微红，将小姑娘往前推了推："这是……你的女儿，阿念。
"当年沈砚之入靖王府后，苏明玥曾托人送去一箱书籍，却因避嫌从未露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