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的坐骑是匹枣红色小马,是石伯特意为他挑选的漠北良驹,脚力稳健。出了苏州城,
一路向北,江南的杏花烟雨渐渐被朔风黄沙取代。他背上的行囊里,
除了换洗衣物和防身药粉,还揣着那本重新誊抄的《锁魂绣新解》,
边角已被手指摩挲得发卷。行至雁门关时,已是半月后。关口的守军查验路引时,
见他年纪轻轻却独行漠北,忍不住多问了句:“小郎君这是要去寻亲?”念安勒住马缰,
朗声道:“晚辈去黑风口,拜访鹰盟故旧。”守军闻言一怔,随即拱手道:“原来是苏少主,
石老已派人传过信。关外近日不太平,有伙马匪专抢独行客,小郎君万事小心。
”出了雁门关,风更烈了。念安按照石伯给的路线,沿着长城遗址向西而行。第三日傍晚,
夕阳将戈壁染成金红色,他正准备找处避风的土坡扎营,忽听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
三匹黑马正疾驰而来,马上的汉子蒙着面,腰间佩刀闪着寒光。“这小娃娃看着面生,
怕是带了不少盘缠。”为首的刀疤脸勒住马,三角眼在念安的行囊上打转。
念安握紧马鞍旁的短剑——那是阿兵给他的防身兵器,剑鞘上缠着金秀绣的鹰纹丝带。
“我乃鹰盟苏念安,路过此地,各位若要借路,念安拱手相送;若是想动歪心思,
休怪我剑下无情。”“鹰盟?早成了黄土里的枯骨,还敢拿出来吓人!”刀疤脸嗤笑一声,
挥刀便砍。念安自幼随阿兵习武,虽不及父亲招式精妙,却也将“踏雪步”练得灵动。
他侧身避开刀锋,借力翻身下马,短剑出鞘,寒光直逼刀疤脸手腕。
这招“鹰啄”是阿兵专为他设计的近身招式,取鹰擒猎物时的迅猛。
刀疤脸没想到这半大孩子身手如此利落,急忙回刀格挡,却被短剑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另外两个马匪见状,左右夹击而来。念安不慌不忙,左脚为轴,
右脚横扫,正是金秀教他的“绣绷式”——借旋转之力避开攻势,同时手腕翻转,
短剑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弧线,逼得他们连连后退。“点子扎手,撤!
”刀疤脸见讨不到便宜,捂着伤口调转马头。念安并未追赶,只是扬声道:“转告你们主子,
鹰盟虽经劫难,却从未断了传承。再敢在漠北地面上为非作歹,定取你们狗头!
”马匪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念安这才发现手心全是汗。他蹲下身,
轻轻抚摸小马的鬃毛:“刚才吓坏了吧?爹说过,对付恶人,先声夺人很重要。
”夜里扎营时,他拿出干粮,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呜咽声,像是人的哭泣。循着声音找去,
发现是个被马匪洗劫的商队,货箱翻倒在地,一个老者正抱着死去的儿子痛哭。“老丈,
发生了什么?”念安递过水壶。老者哽咽着说,他们是从西域来的药材商,
刚才那伙马匪不仅抢了货物,还杀了他唯一的儿子。“那些人不是普通马匪,
他们腰上都系着黑布,上面绣着银色的蝎子——是‘蝎影堂’的人!”“蝎影堂?
”念安心头一紧,绣谱里提过,“影”组织当年有三大分舵,其中蝎舵擅长用毒,
后来销声匿迹,没想到竟在雁门关外重现。他帮老者掩埋了死者,
又将自己的干粮和水都留下:“老丈往南走,去雁门关守军处报案,他们会护你周全。
”回到营地,念安彻夜未眠。蝎影堂的出现绝非偶然,难道“影”真的要卷土重来?
他摸出怀中的护身符,借着月光看着上面的鹰纹,
忽然明白父亲让他独自来漠北的用意——不仅是为了认亲,更是为了让他看清,
这江湖的风浪,从未真正平息。黑风口的鹰盟旧部见到念安时,都红了眼眶。
当年的少年护卫如今已是两鬓斑白的老者,他们围着念安,问起阿兵夫妇的近况,
又说起苏夫人的锁魂绣,一时唏嘘不已。石伯的儿子石勇是个憨厚的汉子,
带着念安去看鹰盟的新营地——在一处避风的山谷里,几十顶帐篷错落有致,
孩子们在空地上练习拳脚,绣娘们则围坐在毡房里,用漠北的羊毛线绣着鹰旗。“少主你看,
这是按苏夫人绣谱里的样式绣的。”一个老绣娘递过面小旗,上面的雄鹰虽不及原版灵动,
却也透着股精气神。念安摸着鹰旗上的针脚,忽然发现其中几针的走向很奇怪,
像是故意绣错的。他想起金秀教过的“暗记绣”——绣娘会在看似平常的图案里藏信息,
针脚的疏密、丝线的转折,都是暗号。“张婆婆,这旗是谁教你们绣的?
”念安不动声色地问。老绣娘叹了口气:“是上个月来的个游方绣师,说曾受苏夫人指点,
还带来了半页绣谱残片。我们照着他教的样式绣,说是能让鹰盟的精神传下去。
”念安的心沉了下去。他拿出自己带的《锁魂绣新解》,
翻到鹰旗图谱:“真正的鹰尾该用‘盘金绣’,三针一勾,你们这用的是‘平针’,
而且这几处……”他指着那些错针,“是‘影’组织的记数方式,代表着‘三舵齐聚,
七月初七’。”石勇闻言大怒,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头上:“那狗贼竟敢骗我们!
我这就带弟兄们去把他找出来!”“不可。”念安拦住他,“他故意留下暗记,
就是想引我们上钩。七月初七还有三个月,我们得先查清楚,蝎影堂之外,
另外两舵是不是也现身了。”接下来的几日,念安一边向旧部请教鹰盟的旧事,
一边追查那游方绣师的踪迹。据见过他的人说,那人左眉有颗痣,说话带江南口音,
临走时往东南方向去了。“东南是狼居胥山,当年苏夫人就是在那里……”石勇欲言又止。
念安握紧拳头:“我要去狼居胥山。”狼居胥山终年积雪,山脚下有个废弃的驿站。
念安在驿站的墙角发现了新刻的鹰爪印,旁边还有个模糊的蝎形刻痕。
他正想用匕首将刻痕拓下来,忽听屋顶传来响动,抬头一看,一个黑影正沿着房梁疾跑,
衣角闪过一抹银色——是蝎影堂的标志!“哪里跑!”念安提气纵身,短剑直刺黑影后心。
黑影反手甩出三枚毒针,念安用剑鞘挡开,却见毒针落地的地方,积雪瞬间变成了黑色。
“好烈的毒!”念安不敢大意,施展“踏雪步”追了上去。两人一追一逃,
转眼到了山腰的悬崖边。黑影转身冷笑,露出左眉的痣:“苏少主果然好身手,
可惜今天要葬身此处了。”“你是谁?为何要冒充受我奶奶指点?”念安剑尖斜指地面,
随时准备出招。“我是谁不重要。”痣面人从怀里掏出个绣绷,上面绣着半只蝎子,
“重要的是,这半只蝎子,配你奶奶的半只鹰,刚好能凑齐‘影’的信物。
只要拿到鹰盟的宝藏,我们就能重建‘影’组织,称霸江湖!”念安这才明白,
对方的目标是鹰巢秘库。他故意拖延时间:“宝藏在哪,我可不知道。”“你爹娘肯定知道。
”痣面人眼中闪过狠光,“只要抓了你,还怕他们不交出宝藏地图?”说着便挥掌袭来,
掌风带着腥气,显然淬了毒。念安想起金秀教的“缠丝手”,手腕翻转,
用短剑缠住对方的衣袖,顺势一拉。痣面人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前扑来。念安正想补上一剑,
却见他突然从怀中摸出个火折子,点燃了腰间的油布包——里面竟是硫磺粉!
硫磺粉遇风四散,念安下意识地闭住呼吸,再睁眼时,痣面人已跃下悬崖,消失在云雾中。
悬崖边只留下那半只蝎形绣品,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念安捡起绣品,
发现背面用朱砂写着“苏州”二字。
他心头一紧:难道他们要对爹娘下手念安快马加鞭赶回苏州时,已是五月末。
杏花巷的石榴花谢了,结出了青涩的果子。绣坊里,
金秀正带着徒弟们绣一幅“百鸟朝凤图”,看到儿子风尘仆仆地回来,手中的绣针猛地一颤。
“娘,出事了!”念安将漠北的遭遇和盘托出,掏出那半只蝎形绣品,“他们要找鹰巢秘库,
还可能对苏州不利。”阿兵从武学馆回来,听闻此事,
立刻召集了武林盟的核心弟子:“传令下去,严密监视苏州城的外来人员,
尤其是带蝎形标记的。另外,派人去狼居胥山探查,看看能否找到蝎影堂的老巢。
”金秀却盯着那半只蝎形绣品出神:“这针法……是‘缠枝绣’,
本该是江南绣娘常用的技法,却被他绣得僵硬,显然是刻意模仿。而且这丝线里掺了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