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风起于青萍之末东山支行的晨会,空气里漂浮着隔夜咖啡渣和陈腐文件的味道,
像极了这座城市金融区华丽袍子下爬满的虱子。我,江枫,副行长,顶着鸡窝似的头发,
窝在椭圆形会议桌靠后的位置,眼皮半耷拉着,努力把林国栋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想象成一块正在融化的劣质奶油蛋糕。林国栋,我们的行长,五十岁上下,
头发梳得苍蝇站上去都得劈叉。
他正用他那副惯用的、仿佛刚从《新闻联播》播音现场下来的腔调,
字正腔圆地喷吐着“合规”、“稳健”、“高质量发展”之类的词汇。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把他精心保养的脸照得油光锃亮,金丝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
“同志们,”林国栋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
尽管会议室里本来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风险防控,是银行的生命线!
尤其是信贷业务,更要严把准入关,确保每一笔贷款都经得起历史的检验!我们东山支行,
绝不允许出现一笔坏账!”我差点没忍住“噗嗤”一声。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讽刺效果堪比在垃圾填埋场开环保大会。
意识地瞥了一眼手边那份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温热的贷款申请材料——东山豪庭二期项目,
申请方是“宏图地产”,
老板是那个脖子上挂着拇指粗金链子、笑起来能看见后槽牙上镶金的陈胖子。金额:八千万。
这项目,就是个涂了金粉的屎壳郎。地段偏得鸟不拉屎,规划图做得跟科幻片似的,
前期销售数据漂亮得像PS过度的网红脸。最扯淡的是抵押物评估,
把旁边一个荒废多年的养鸡场都算进去了,估值高得离谱,仿佛那鸡舍底下埋着金矿。
这玩意儿要是能过审,母猪都能上树开火箭。我低下头,假装在材料上划拉,
心里吐槽的弹幕刷得飞起:“历史的检验?林行长您这手艺,历史见了都得给您点根蜡,
说句‘真刑啊’。”“江行长,”林国栋的声音像长了眼睛,精准地落在我头顶,
“东山豪庭这个项目,是你分管的大客户部报上来的吧?材料我看过了,前景很不错嘛,
陈总也是我们行的老朋友了。你那边初审意见怎么样?”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眼神却像手术刀,在我脸上刮了一遍。来了。经典的甩锅前奏。
项目是他林国栋亲自暗示甚至授意客户经理去“攻关”的,现在轻飘飘一句“你分管的”,
就把责任线先划拉到我这儿。成了,功劳是他的;砸了,锅是我的。我抬起头,
努力挤出一点介于疲惫和诚恳之间的表情,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沙哑,
仿佛昨晚真为工作熬了夜:“林行,项目材料我刚看完,初步感觉…嗯,前景是有的,
陈总实力也雄厚。”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手指在抵押物评估报告那页敲了敲,
“就是这个抵押物估值,还有未来现金流预测这块儿,数据…有点太漂亮了,
漂亮得让人心里不踏实。按风控模型跑了一下,风险敞口有点大。您看,
是不是让风控那边再压一压估值?或者让陈总那边补充点更硬的增信措施?
”我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先肯定“前景”和“实力”给林国栋面子,
再点出核心风险尽到副职责任,最后提出建设性意见显得很专业很负责。但我知道,
林国栋要的不是意见,是绿灯。果然,林国栋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像被风吹散了一层浮油。
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吹了口气,没看我,
而是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噤若寒蝉的其他人:“风险意识强是好事,
江枫同志这一点值得肯定。不过嘛…” 他放下茶杯,杯底磕在实木桌面上,
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却像敲在每个人心上,“做业务,也不能过于保守。陈总的项目,
市里是挂了号的,有政策支持。我们银行,既要讲合规,也要服务地方经济大局,
支持优质企业发展。估值高点,那是基于对未来发展的信心!现金流预测,
人家专业的评估机构都出了报告,我们难道比人家还专业?”他顿了顿,
目光终于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压迫:“这样吧,江枫,
你再和客户经理、风控那边碰碰头,把细节再夯实一下。时间不等人啊,
陈总那边等着资金开工呢。这个项目,要当成政治任务来抓,尽快上会!
我相信你的专业判断,也相信你能平衡好风险和发展。” 最后那句“我相信你”,
说得格外语重心长,像长辈拍着你的肩膀说“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翻译成人话就是:少他妈废话,赶紧给我批了,出了事你扛着,扛不住就是你能力不行。
我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堆起受宠若惊又略带为难的表情:“林行指示得很对,
服务大局是根本。行,我马上再组织他们碰头,争取尽快拿出个稳妥的方案,
不耽误陈总的大事。” 我把“稳妥”两个字咬得稍微重了一点点。林国栋满意地点点头,
仿佛搞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向下一个议题。
会议在一种虚假的和谐与林国栋持续输出的“正确废话”中继续。我低下头,
在笔记本上随手画了个扭曲的、戴着行长工牌的猪头。这项目,绝对有鬼。林国栋这么急,
这么硬顶,陈胖子那暴发户凭什么?就凭他镶的金牙够大?直觉告诉我,
这玩意儿像颗埋在我脚底下的雷,而林国栋正微笑着把引爆器往我手里塞。散会后,
我第一个溜出会议室,那空气憋得我肺疼。回到我那间比储藏室大不了多少的副行长办公室,
我反手锁上门,把自己摔进吱呀作响的转椅里。从抽屉深处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
抽出一根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感呛得我直咳嗽,
但也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点。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弄清楚林国栋到底在图什么。
打开电脑,调出东山豪庭项目的电子档案,一页页仔细翻看。那些漂亮的数字和图表,
在我眼里自动过滤,只剩下可能藏污纳垢的缝隙。
鼠标停在一份看似正常的土地出让金缴纳凭证扫描件上。日期、金额、收款单位章…等等!
我眯起眼,把图片放大到极限。凭证右下角,
那个模糊不清的财务专用章印迹…边缘似乎有细微的、不自然的毛刺感?
不像是一次性盖上去的清晰轮廓。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种凭证,
原件通常会在财务和档案室流转多次,盖章边缘有点磨损也算正常。
但这份扫描件…它太“干净”了,只有这个章印显得格外突兀。
一个大胆又危险的念头冒出来:这章,会不会是后期PS上去的?
或者…是盖在另一份文件上,然后裁剪拼接过来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如果真是这样,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笔关键的土地出让金可能根本没到位!
意味着整个项目的基础抵押物——那块地皮——可能都存在巨大的法律瑕疵!
八千万贷款放出去,一旦暴雷,就是惊天大窟窿!林国栋他妈的疯了吗?为了陈胖子的好处,
敢玩这么大?我迅速掏出手机,对着屏幕上的疑点区域,连拍了好几张高清晰度的照片。
手指因为兴奋和紧张微微发抖。这可能是撕开林国栋伪装的第一个口子。
我像一条在浑浊水域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开始疯狂地、隐秘地在系统里检索一切与陈胖子、与宏图地产、与东山豪庭相关的蛛丝马迹。
邮件往来、审批流程记录、关联企业信息…我要证据,能钉死林国栋的证据。这一忙,
就忙到了华灯初上。窗外金融区的霓虹亮得刺眼,像无数双贪婪的眼睛。肚子饿得咕咕叫,
才想起今天忘了吃午饭。拿起手机,习惯性地想给苏曼发个微信,问她晚上想吃啥。
解锁屏幕,却看到一条未读消息,来自苏曼,
发送时间是一个小时前:“晚上陪林行和陈总他们吃饭谈项目,不回了。你自己解决。
”又是林国栋!又是陈胖子!我心里一阵无名火起。自从苏曼调到分行营业部,
负责对接几个大客户后,这种“应酬”就越来越多。林国栋那老狐狸,
总是找各种理由带着她。我烦躁地划掉信息,把手机扔在桌上。屏幕没熄灭,
锁屏壁纸是我和苏曼去年在海边度假的照片,她笑得灿烂,依偎在我怀里。鬼使神差地,
我点开了手机上的家庭云相册。想看看过去的甜蜜,给自己找点安慰。手指滑动着,
大部分是风景和我们俩的合影。突然,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上个月支行团建去温泉度假村拍的集体照。照片里,大家穿着浴袍,笑得东倒西歪。
我的目光落在角落:林国栋端着酒杯,侧身站着,
旁边是穿着深V领浴袍、笑得花枝乱颤的苏曼。林国栋的一只手,
看似随意地搭在苏曼身后的椅背上,手指的姿势,却微妙地、若有若无地,
触碰到了苏曼披散下来的发梢。
这个姿势…这个距离…这种眼神…根本不是一个领导对普通下属该有的!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比刚才发现贷款凭证疑点时更甚。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我猛地坐直身体,
手指不受控制地放大那张照片。林国栋的手指,
苏曼那毫无戒备甚至带着点迎合意味的笑容…每一个像素都像烧红的烙铁,
烫在我的视网膜上,也烫在我的心上。贷款凭证的疑点像冰冷的铁钩,勾出了深埋的腐烂。
苏曼发梢上那只若有若无的手,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了我自以为坚固的婚姻堡垒,
还恶毒地搅动了一下。办公室没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映着我扭曲的脸。
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像个微型的坟场。我盯着屏幕上那张刺眼的团建照,
又切换到手机里那几张贷款凭证的“罪证”。林国栋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在脑海里和他触碰苏曼发梢的手指、以及凭证上那个可疑的印章重叠在一起。
一股混杂着暴怒、恶心、被愚弄的耻辱感,还有…一种近乎毁灭的冰冷兴奋,
在胸腔里翻腾、发酵。这老王八蛋!不仅想用违规贷款把我当垫脚石或者替死鬼,
还他妈把手伸到我老婆身上了?玩得挺花啊林行长!真当我是泥捏的?我咧开嘴,
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镜片后的眼睛,却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温度。
行啊,林国栋。你跟我玩阴的,玩大的?还想财色兼收?我掐灭最后一根烟,
烟蒂在冰冷的玻璃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某种宣告。“玩是吧?
” 我对着屏幕上林国栋虚伪的笑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咱们玩把大的。看看最后,是谁亲手把谁…送进去。”窗外,
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映照着这座巨大的金融围城。而围城之内,
一场由背叛与贪婪点燃的战争,在这个弥漫着烟味和绝望的狭小办公室里,
悄然拉开了染血的序幕。第二章:暗流涌动与借刀杀人东山支行的日子,
表面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底下却煮着一锅滚烫的岩浆。我,江枫,
成了这潭死水里最会装死的那条鱼。
自从那晚在办公室对着林国栋的照片发出“玩把大的”宣言后,我就彻底换了副面孔。
宿醉般的颓废更深了,眼神时常放空,对着林国栋交代下来的工作,尤其是东山豪庭项目,
态度变得异常“温顺”,甚至有点…得过且过。“林行,您看这补充协议,
陈总那边咬死这个条款,风控那边觉得风险还是有点大…” 我拿着文件,
站在林国栋那张宽阔得能打乒乓球的办公桌前,
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要不…您亲自和陈总沟通一下?
您面子大,他肯定听您的。”林国栋正拿着喷壶,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窗台那盆名贵的兰花。
闻言,他慢悠悠地放下喷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了我一眼,
像X光机在扫描一具可疑的标本。“江枫啊,” 他拿起桌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手,
动作优雅得像在擦拭古董,“这点小事也要我亲自出面?你是分管信贷的副行长,
要有担当嘛!风控那边…”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还不是看你这个分管领导的态度?你态度坚决点,把道理讲清楚,
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把握尺度。要懂得平衡,啊?”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长辈提点后辈的虚伪亲热:“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
家里…可能也有些烦心事?工作嘛,该抓的要抓,该放的,也要学会放一放。眼光放长远点,
别把自己绷得太紧。”这话听着是关心,字字句句却都像裹着蜜糖的毒针。“家里烦心事”?
他在暗示什么?提醒我他知道苏曼的事?还是想试探我的反应?“该放的要放”?放什么?
放贷款的风险管控?还是放掉对苏曼的关注?我胃里一阵翻腾,脸上却堆起受教的笑容,
甚至带上点感激:“林行说得对!是我太钻牛角尖了。行,我再去跟风控那边磨磨,
一定把项目风险‘平衡’好,不辜负您的信任。” 我刻意加重了“平衡”二字,
模仿他之前的口吻。“这就对了嘛!” 林国栋满意地笑了,
像一只看到猎物走进陷阱的老猫,“去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走出他那间弥漫着兰花幽香和权力味道的办公室,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走廊冰冷的空气让我清醒。这老狐狸,果然在试探我。他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享受看着我在他掌心挣扎的无力感。他大概觉得,苏曼就是拴在我脖子上最牢固的项圈,
让我只能摇尾乞怜。可惜,他打错了算盘。项圈?老子现在只想把它拧成绞索,
套回他脖子上。回到我那逼仄的办公室,我立刻锁上门。
刚才在林国栋面前的窝囊废形象一扫而空。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
我打开一个加了密的隐藏文件夹,里面是我这些天像鼹鼠一样,在庞大繁杂的银行系统中,
一点一点挖掘出来的“宝藏”:几张关键邮件截图:林国栋秘书发给陈胖子助理的,
措辞隐晦但指向明确,要求“尽快完善”东山豪庭项目的某些“前置手续”,
并暗示“林行长很关注进度”。
手机录的:一次是林国栋在非正式场合对风控部经理含糊其辞地施压:“…那个东山豪庭,
市里领导打过招呼的,要特事特办,
你们风控要讲政治、顾大局…” 另一次是陈胖子喝高了,在洗手间跟人吹牛:“…林行长?
那是我亲哥!没有他点头,那八千万能这么快批下来?那块地?嘿嘿,手续嘛,
做做样子就行啦…”最重要的,还是那份被我高度怀疑PS过的土地出让金凭证的高清照片,
通过各种渠道查到的、该地块真实的出让金缴纳记录显示存在巨大缺口和延迟的比对图。
铁证如山。这些碎片,单独看或许都能找到借口搪塞,但组合在一起,
就是指向林国栋违规操作、甚至涉嫌职务犯罪的清晰链条。但还不够。直接抛出去,
分量不够,也容易被他动用关系网压下来,甚至反咬我诬陷。我需要一把“刀”。
一把足够锋利、足够正直、而且位置刚好能捅到林国栋痛处的“刀”。
我的目光落在分行组织架构图上,最终定格在一个名字上:赵明。分行风险管理部副总经理。
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脾气又臭又硬,像块茅坑里的石头的老家伙。当年我刚进行,
在他手下干过两年,没少挨他的训斥,但也正是他,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风险底线”。
他眼里容不得沙子,最恨的就是弄虚作假和权力干预业务。更重要的是,他和林国栋,
据说早年因为一次贷款审批有过很深的过节,互相看不上眼。就是他了!
但怎么把“刀”递到他手里,又不让他发现递刀的是我?这需要精妙的算计和绝对的耐心。
机会很快就来了。分行下发通知,
要求各支行报送一批“具有典型风险教育意义”的贷后检查报告,用以更新内控案例库。
这种活儿,通常都是走个过场,报点不痛不痒的小问题上去应付差事。我看着通知,
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真是瞌睡送枕头。我亲自挑选了几个案例。
其中一个是关于某家小贸易公司的贷款,涉及一笔不大不小的关联交易披露不充分问题。
这个案例本身不算严重,处罚也只是警告和整改。但关键在于,这个案例的操作手法,
和林国栋在东山豪庭项目中试图掩盖关联方利益输送的手法,在技术细节上,
有惊人的、教科书般的相似!
都是通过复杂的股权代持和关联交易非关联化处理来规避监管。
我让小刘我的那个机灵下属把这份报告和其他几份真正不痛不痒的报告一起整理好,
准备上报。在装订的时候,
意间”把一张打印着东山豪庭项目抵押物清单那份被我高度怀疑的土地赫然在列的废纸,
夹在了那份关联交易案例报告的最后一页和封底之间。那张废纸上,
还用红笔在我怀疑的那块地的信息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醒目的问号“?”。“小刘,
这些报告弄好了?” 我故意在办公室门口大声问。“好了江行!马上封好送分行!
” 小刘麻利地应答。“嗯,仔细点,别漏页了。” 我漫不经心地叮嘱了一句,
转身回了办公室,关上门。我知道小刘做事仔细,他肯定会最后再检查一遍页码顺序。
那张夹在最后、画着巨大问号的废纸,他一定会发现。以他的机灵,他可能会疑惑,
但更大的可能是,他会以为这是我不小心混进去的废稿,为了报告整洁,
他会把它抽出来——而那张纸的位置,
刚好让他看到了下面那份关联交易案例报告的标题和关键内容。小刘只是个执行层,
他不懂这里面的深意。但他知道分行要的是风险案例报告。他可能会犹豫一下,
但为了报告“完美”,他大概率会把那张“废纸”扔掉,然后把“干净”的报告封好上交。
这就够了。我只需要赵明看到那份关联交易案例报告。
那份手法精妙、和林国栋惯用伎俩如出一辙的报告。
以赵明的专业嗅觉和对林国栋的“特殊关注”,他一定能闻出里面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个巨大的问号,那个夹纸的位置,都是刻意留下的、指向更深层次问题的诱饵。
赵明那块茅坑里的石头,一旦起了疑心,不刨个底掉是不会罢休的。
他会顺着这个“典型”案例,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东山支行,联想到林国栋。
这叫“打草惊蛇”,也叫“借刀杀人”。我只需要安静地等待,
等待赵明这把刚直不阿的“刀”,被我的诱饵引向林国栋精心构筑的堡垒。几天后,
分行风险管理部的正式通知邮件,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在东山支行内部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邮件措辞严谨,但要求明确:为加强全行风险管控,
分行风控部将于下周一起,对东山支行部分重点项目和贷款流程进行专项抽样检查。
点名要求调阅的档案清单里,“东山豪庭项目”赫然排在第一位!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支行。原本就有些压抑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员工们交头接耳,眼神里充满了猜测和不安。林国栋的办公室,门关得更紧了。午休时间,
我在茶水间“偶遇”林国栋。他端着杯子,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温和面具,
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力掩饰的阴鸷和烦躁。“江枫,分行检查的事,听说了吧?
” 他状似随意地问,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锁着我。“刚看到邮件,林行。
” 我一脸“惊讶”和“重视”,“分行这么重视,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我马上组织人把清单上的档案都准备好。”“嗯,” 林国栋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说,
“配合是必须的。不过,检查嘛,就是例行公事,不用太紧张。我们行,
一向是合规经营的标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敲打,“只是啊,
有些工作细节,经不起反复推敲。这次检查涉及的项目,有些是你经手或分管的,
材料方面…你多费心,确保完整、清晰、经得起问询。别让分行来的同志,
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解。”他盯着我,把“完整、清晰、经得起问询”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意思再明白不过:你小子给我把屁股擦干净,该补的补,该统一的统一口径,
别让检查揪出什么把柄来!尤其别牵扯到我!我迎着他的目光,
眼神“清澈”又“诚恳”:“林行您放心!我分管的业务,材料绝对扎实!该有的都有,
不该有的,一个字都不会多!保证让分行的同志看到我们东山支行的真实水平和严谨作风!
” 我特意强调了“真实”和“严谨”。林国栋深深看了我一眼,
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心虚或破绽。但我演得太好,或者说,
我的愤怒和决心已经让我彻底抛弃了恐惧,只剩下冰冷的算计。他没看出什么,
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端着杯子走了,背影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知道,
他开始紧张了。赵明这把“刀”,果然引起了他的警惕。但这只是开始。风暴的序幕,
才刚刚拉开。下班后,我故意磨蹭到很晚。走出支行大楼时,夜幕低垂。抬头望去,
行长办公室的灯果然还亮着。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透不出来,
像一个戒备森严的堡垒。我站在楼下阴影里,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晚风吹来,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浑浊气息。“堡垒?” 我吐出一口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