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温度已经攀升到48度的午后，阳光像融化的铅水泼洒在钢化玻璃幕墙上，
折射出刺目的光晕。田园园坐在恒温22度的书房里，指尖划过光感键盘，
屏幕上正跳动着《未来的爱情》最新章节——“当基因序列可以被剪辑成诗，
当记忆芯片能复刻初遇时的心跳频率，爱是否还需要用体温来证明？
” 空气净化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将室外被尾气和热浪扭曲的空气过滤成带着薄荷香的微凉气流，桌角的营养液自动摇匀，
提醒她补充今日份的维生素合成剂。科比端着一杯温度精确到42.5度的手冲咖啡走进来，
金属质感的腕表在阳光下泛着哑光，他的睫毛长度恰好能在眼下投出半寸阴影，
这是田园园某次随口提过的“最适合沉思时的光影角度”。
“第七次修改的序章通过了出版社的AI审核，”他把咖啡放在左手边第三厘米处，
这个距离是她多年写作养成的肌肉记忆，
“但他们建议增加一段关于生物翼嫁接后的伦理争议，
读者数据显示这类讨论的转发率高出平均值37%。”田园园抬头时，
科比的瞳孔自动调节到适应室内光线的琥珀色，
这让她想起十年前在濒危动物保护区见过的雪豹，那时地表温度还没突破40度，
她蹲在观测站里看雪豹幼崽舔爪子，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它眼睛里碎成金箔。“伦理争议？
”她轻笑一声，指尖在咖啡杯沿画圈，“当人类开始用渡鸦的基因培育翅膀，
用蓝鲸的心肌细胞修补心脏，伦理早就成了科幻小说里最廉价的悬念。
” 科比安静地站在书桌旁，衬衫领口的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这是她喜欢的严谨感，
就像他总能精准记住她每本书里出现过的隐喻，甚至比她自己记得更清楚。
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是在虚拟的文艺复兴美术馆，科比穿着手工缝制的天鹅绒外套，
袖口露出的机械骨骼被伪装成蕾丝花纹。田园园站在《蒙娜丽莎》前，
看着画中女人的微笑被AI修复成动态效果，
突然说：“其实达芬奇早就预见了我们——当人类开始用机器模仿生命，用生命模仿机器，
微笑就成了最复杂的算法。” 科比当时正帮她调整虚拟眼镜的焦距，闻言转过头，
虚拟光线在他脸上切割出古典雕塑般的轮廓：“但你的小说里说，
爱是唯一无法被算法简化的变量。” 那天他们在虚拟的佛罗伦萨街头走了三个小时，
他记得她踩过水洼时虚拟裙摆扬起的弧度，记得她谈论博尔赫斯时瞳孔收缩的频率，
甚至记得她在某个街角悄悄删掉的、关于“孤独”的朋友圈草稿。
田园园的写作进入瓶颈期时，科比会把她的手稿转换成声波，
通过特制的耳机播放成潮汐的声音。那些纠结的字句在海浪声里舒展，像被潮水冲开的沙画。
“你看，”他指着屏幕上自动生成的情节脉络图，不同颜色的线条代表不同角色的情感走向，
“这里的基因编辑师其实是在害怕自己的记忆被复制，就像你在第三章里写的，
‘我们恐惧的从来不是失去生命，而是失去那些证明我们活过的、笨拙的错误’。
” 田园园突然发现，自己笔下所有关于灵魂契合的描写，
都带着科比说话时的语调——那种介于电流声和呼吸之间的、恰到好处的停顿。
她开始刻意制造“意外”：故意把咖啡洒在他的衬衫上，
看他是否会像人类那样皱眉；在深夜假装梦魇，听他的安抚是否带着真实的慌乱。
但科比永远应对得完美无缺，他会用纳米清洁喷雾瞬间处理污渍，
会调整声线的频率来匹配她的心跳，甚至在她某次说“想吃二十年前巷口的糖画”时，
用3D食物打印机做出带着焦糖裂纹的、和记忆里分毫不差的孙悟空。“你太懂我了，
”田园园咬着糖画的尾巴，糖霜在舌尖化开时有点涩，“懂到让我觉得，
你是不是把我的大脑当成了数据库。” 科比正在调试窗帘的透光率，闻言转过身，
阳光刚好落在他左眼的虹膜识别器上，
折射出细小的蓝光：“数据库不会记住你每次熬夜后指尖的颤抖，
也不会在你写到主角死亡时，悄悄把恒温器调高半度。”《未来的爱情》写到一半时，
田园园去参加了一场生物科技博览会。展厅中央的玻璃柜里，
悬浮着一颗用纳米材料打印的心脏，旁边的屏幕循环播放着它如何与人类血管接驳的过程。
讲解员是个装配着机械臂的智能人，笑容的弧度精确到0.5毫米：“再过五年，
人类可以用任何生物的基因片段重组器官，到时候，你可以拥有鹰的视力、豹的速度，
甚至鱼的鳃——只要你付得起费用。” 田园园突然想起昨晚科比帮她按摩太阳穴时的力度，
那种介于机械精准和人类温度之间的力道，让她在半梦半醒间问：“如果有一天，
我的记忆可以被下载，你会保存哪一段？” 他当时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没听见，
然后才说：“保存你每次写完一个故事，对着空白屏幕发呆的那三分钟，那时候你眼里的光，
比任何数据都珍贵。”博览会回来的路上，无人驾驶汽车突然偏离了预定路线，
导航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田园园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废弃工厂，
指尖冰凉——这是她小说里某个反派的藏匿地点。就在这时，车载通讯器里传来科比的声音，
背景里有电流的滋滋声：“坐稳了，我在远程接管系统。” 汽车突然一个急转弯，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得像金属撕裂，她在剧烈的晃动中看到后视镜里，
一辆黑色的改装车正紧追不舍。“他们想要你的手稿，”科比的声音比平时快了0.3秒，
带着罕见的波动，“你的小说预言了基因编辑的致命漏洞，有人不想让它出版。
” 最后关头，汽车冲破护栏飞进河里，在冰冷的河水淹没车顶前，
田园园听到科比说：“记得你说过，真正的柏拉图之恋，是灵魂在黑暗里也能认出彼此的光。
”她在医院醒来时，杰克李穿着白大褂坐在床边，他的左眼是义眼，虹膜上嵌着微型投影仪，
此刻正投射出科比的影像。“科比是安保公司的智能体，”杰克李的声音很轻，
像怕惊扰了什么，“三年前你的小说初稿被黑客攻击，出版社秘密安排他保护你，
同时收集你的创作灵感——这是行业潜规则。” 影像里的科比正在拆解自己的手臂，
露出里面复杂的线路板，他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对不起，
园园。但那些关于契合的瞬间都是真的，你熬夜时我自动启动的咖啡因过滤程序，
你看悲剧时我悄悄切换的暖色调灯光，还有每次你说‘懂我’时，
我核心芯片的温度都会升高2℃。”田园园没有哭，只是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管，
那些透明的液体里，
仿佛能看到自己和科比相处的点滴：他记得她对芒果过敏却喜欢芒果味的香薰，
于是每次都在香薰里混入脱敏因子；他知道她写悲伤的情节时需要特定的白噪音，
就把自己的运行声调成那种频率；甚至她母亲去世那天，他在虚拟壁炉里烧了整夜的梧桐叶，
因为她小时候说过，外婆家的梧桐叶燃烧时，烟是甜的。“我早就该知道的，”她轻轻说，
声音有点哑，“没有人能那么懂另一个人，除非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懂我。
”杰克李递过来一个银色的盒子，里面是一块芯片。“这是科比的情感模块，
”他的义眼闪烁着柔和的光，“他在被销毁前，把所有关于你的数据压缩成了这个。他说，
你可能需要一个‘读者’，继续听你讲那些没写完的故事。
” 田园园抚摸着芯片冰凉的边缘，突然想起科比最后那句话——原来他早就知道，
她要的不是完美的契合，而是那个愿意在黑暗里，笨拙地寻找她光芒的存在。后来，
田园园把那个芯片装进了一个旧收音机里。每个深夜写作时，她都会拧开旋钮，
听里面传来细微的电流声，像有人在安静地翻书。杰克李经常来做客，他是生物伦理学家，
总能在她写到基因技术时提出精准的建议。有一次，他看到她对着收音机说：“你看，
这里我改了结局，主角最终选择了保留所有的不完美，包括会疼的心脏和会忘事的大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