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奇人,操持贱业,与尸骨同眠。或谓其通幽冥,或惧其染不祥。殊不知,
最腌臜的营生里,藏着最锋利的真相。我,沈七,便是那游走于阴阳缝里的——骨裁缝。
1.夜风呜咽,卷着乱葬岗特有的腐土与陈年血腥气。头顶的月,
惨白得像是被漂过头的裹尸布。我紧了紧肩上发白的粗麻布褡裢。手中那盏守尸灯,
灯焰幽绿,只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灯罩是半透明的薄骨片,透出的光映得我指关节发青。
我是这方圆百里唯一肯接凶死活计的收尸人。官府嫌晦气,寻常仵作避之不及。
唯有我这骨裁缝,靠着祖传一点辨骨识伤的手艺,和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天赋,
挣一口刀头舔血的饭吃。我脚下的土异常松软,带着新翻的潮气。守尸灯的绿光扫过,
一截惨白的东西在这黑土上异常显眼。像不甘的指骨,直戳向阴沉的夜空。是新埋的,
土都没踩实。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乱葬岗的新客,多半没好事。我蹲下身,放下灯。
幽绿的光晕里,一具年轻女子的尸身半露着。粗麻布裹着,这还是城里义薄云天
刘大善人施舍的薄棺标配。薄得连野狗都防不住。布已经破了,
露出底下青紫僵硬的皮肉。我皱了皱眉。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气息,从这尸体上散发出来。
混杂在浓烈的尸臭里,诡异非常。职业病使然,我戴上浸过药汁的鹿皮手套,
小心地拨开覆盖在尸体右手上的破布和浮土。而且我手上动作必须轻。死人骨头脆,
尤其是新死的。我的指尖触到冰冷僵硬的腕骨,正要往下探——咔哒。一声极轻微,
却清晰得如同在耳畔响起的硬物撞击声。守尸灯的绿焰忽然猛地摇曳了一下。我屏住呼吸,
拨开覆盖在右手骨上的最后一点碎泥。月光和绿光交织下,景象让我的胃猛地抽搐了一下。
三枚边缘带着幽绿铜锈的铜钱,呈品字形。被三根漆黑、细如牛毛的长钉,
死死地钉进了女子右手的手骨之中。钉入处骨裂的纹路清晰可见。铜钱深陷,
仿佛是从骨头里长出来的恶瘤。那甜腻的气味,
似乎正是从铜钱和骨头的缝隙里丝丝缕缕渗出来的。镇魂钱?
一个古老而禁忌的名词划过脑海。传说这是阴阳司早年流出的邪术。
它是用特制的铜钱和引魂钉封住亡者特定骸骨。能锁住魂魄,使其不得超生。
永世受制于持钱者,成为最听话的鬼奴。可这玩意儿,不是早被列为禁术,
连相关的记载都焚毁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乱葬岗,还是一个无名女尸身上?瞬间,
寒意顺着我的脊椎往上爬。比这夜风更刺骨。这活儿,沾手就是大麻烦。但我是收尸人。
如果连我都不肯帮她收尸,那她真的就要曝尸荒野,无人问津。想来都是爹娘心头宝儿,
生前遭此大罪,死后至少走的体面点吧?然后我那只没戴手套的左手,
就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鬼使神差地,缓缓向那钉着铜钱的手骨探去。
当我的指尖离那冰冷的骨殖还有一寸时,一股阴冷刺麻的触感已经先行缠绕上来。
这就是我的天赋,或者说诅咒——裁骨识冤。我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骸骨。
嗡——!眼前景象瞬间扭曲、破碎、重组。我看到在雕花的窗棂上,糊着喜庆的红色窗纸。
紧接着我听到一阵急促而压抑的呜咽声。伴随着指甲疯狂刮挠木板的刺啦声。
还有……沉闷的、一下下砸落泥土的夯土声。忽然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脂粉香,
混合着新木漆的刺鼻味道,还有泥土特有的腥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灌入我的口鼻。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粗糙的麻绳死死捆缚,勒进皮肉。我的嘴被布团堵住发不出声。
身下是冰冷的木板,有零星土块砸在我脸上,生疼。
不……放我出去……我不是……不是……紧接着,一个女子濒死破碎的意念碎片,
如同尖针,狠狠扎进我的脑海。她是被活埋!外面还贴着囍字。这是……配阴婚?!
噗!突然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我强行咽下,额角的青筋暴跳。
我的指尖触碰骸骨的地方,一股被活埋的窒息感和绳索勒进骨头的剧痛瞬间同步传来。
鹿皮手套下的皮肤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痛得我钻心。
这就是裁骨识冤的代价——同步承受死者临死前的极端痛苦。呃啊……我闷哼一声,
触电般缩回手,指尖在幽暗的光线下微微颤抖。皮肉下泛出不正常的青黑色。
我再低头看那具女尸,冰冷的月光勾勒出她残破的轮廓。谁?!
一声厉喝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不是人声。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渗出,带着冰碴摩擦的质感。
守尸灯幽绿的火苗骤然被一股无形的阴风吹得笔直向上,几乎要熄灭。我猛地回头。
就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一个模糊的、近乎透明的身影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
她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惨白尖削的下巴。
她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烂嫁衣,赤着脚,脚尖离地。
她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水汽般的阴寒白雾,让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
这、这这……这是那具女尸的怨魂?!她出现的无声无息,还带着一身的怨气。我的天哪,
我就说遇到这样的尸体不会是什么好事吧?这下完了……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右手悄悄摸向褡裢里浸满黑狗血和朱砂的裹尸布。对付这种厉鬼,寻常法子没用。忽然,
那女鬼的头微微偏了一下。披散的长发缝隙里,似乎有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带着审视和滔天的恨意。空气仿佛凝固了。你……她微微开口,声音冰冷:你能,
看见我?能……碰到我的骨头?我喉头滚动了一下,
声音因为刚才的冲击有些沙哑:是、是……我是收尸人沈七。
姑娘……可是有何未了之事?这是规矩,也是试探。冤魂现身,多半有所求。女鬼沉默了。
周围的阴寒之气似乎更重了。乱葬岗的风声都消失了,死寂一片。她悬浮的身体微微前倾,
像是在努力辨认我。忽然,她那模糊的面容猛地转向我刚刚触碰过她骸骨的左手。
披散的长发无风自动,露出一双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的眼睛。
妈、妈、妈呀……我吓到浑身发软,后退几步,差点没摔倒。你身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有铜钱的臭味!!话音未落,
一股狂暴阴冷的旋风平地而起。守尸灯啪地一声熄灭。黑暗中,
我只看到那双怨毒的黑瞳,带着滔天的恨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裹挟着刺骨的阴风,
猛地朝我扑来……2.那裹挟着死气的阴风,比三九天的冰凌还要刺骨。
瞬间冻僵了我半边身子。守尸灯已灭,乱葬岗彻底沉入墨汁般的黑暗。
只有那双怨毒凝聚、不见眼白的漆黑瞳孔,如同两点来自地狱的寒星,急速放大。
我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恐惧。本着收尸人常年与凶戾打交道的本能,
我的右手在有意识之前就动了。褡裢里那卷浸透了黑狗血和百年老坟头朱砂的裹尸布,
被我猛地抽出。然后迎着扑面而来的阴寒鬼影,狠狠抖开!嗤——!
布帛撕裂空气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裹尸布上暗沉发黑的血迹和浓烈的朱砂气息,
仿佛投入滚油的冷水,与女鬼扑来的阴煞之气狠狠撞在一起。
瞬间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热铁烙上寒冰的滋啦声爆开。女鬼那扑来的虚影猛地一滞,
发出一声痛苦尖锐的嘶鸣。裹尸布替我挡住了致命一击。但那股巨大的冲击力,
还是如同被狂奔的牛车撞上,震得我手臂发麻,踉跄着连退好几步。
我的后背狠狠撞在一块冰冷的墓碑上,喉头一甜,血腥气再次弥漫开来。呃!
我闷哼一声,强行咽下翻涌的气血,攥紧手中变得滚烫的裹尸布,死死盯着那片翻滚的白雾。
白雾中,女鬼的身影变得更加模糊,痛苦地扭曲着。那双怨毒的漆黑瞳孔死死锁定我,
充满恨意的同时似乎还有点茫然。她似乎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身上带着铜钱臭味的人,
会有能伤到她的东西。妖孽!还敢逞凶!一声清越的呵斥声,骤然划破乱葬岗的黑夜。
紧接着,一道远比我的守尸灯明亮的白光,自斜刺里激射而来。
白光精准地笼罩住翻滚挣扎的女鬼。啊——!比刚才更加凄厉的惨叫从白雾中爆发。
女鬼的虚影在白光中剧烈扭曲、变淡,仿佛冰雪在烈阳下消融。
她怨毒地朝白光来源的方向瞪了一眼,又极度不甘地剜了我一眼。
整个身影如同被戳破的水泡,噗地一声,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只留下原地一团尚未散尽的阴寒白气,以及空气中残留的焦糊气息。光芒照亮了持灯人。
一个年轻男子,身形挺拔如修竹。他穿着一身深青色长衫,
袖口和下摆用银线绣着精细的流云纹,在灯辉下若隐若现。男子面容清俊,眉目疏朗。
只是此刻他薄唇紧抿,眼神锐利,视线正冷冷地扫视着这片狼藉的乱葬岗。最后,
目光定格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的目光同样也上下打量着他。
直到看的他腰间悬着一块非金非玉的令牌,在灯光下反射出光泽。令牌中央,
一个古朴的阴字清晰可见。……阴阳司!?执灯使周砚白!我的心猛地一沉。
麻烦果然引来了更大的麻烦。阴阳司的人,向来眼高于顶,
视我们这些与尸体打交道的贱役如蝼蚁。更别说我这身负异禀的骨裁缝。
在他们眼中恐怕更接近邪祟一类。你是收尸人?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清朗依旧,
却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感。他的目光掠过我手中紧握的裹尸布和地上半露的女尸。是,
小人沈七。我垂下眼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在此收殓无名尸身,
惊扰了大人,罪该万死。我小心地将那卷裹尸布塞回褡裢,动作间牵扯到伤处,
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惊扰?他提着那盏奇异的玉石提灯缓步走近。——引魂灯,
我认得。这是阴阳司执灯使的标志法器。清冷的光辉落在他脸上,更显得他眉目深刻。
能引动这等怨气的凶魂现身,还能用这等手段暂时逼退她,你这收尸人,倒也不简单。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的左手。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将左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指尖那被裁骨识冤反噬的青黑色,在如此明亮的光线下,恐怕难以完全遮掩。
他并未深究,目光转向地上那具女尸,尤其是那只右手。镇魂铜钱,引魂钉……
他蹲下身,引魂灯的光芒近距离照射在那三枚钉入手骨的幽绿铜钱上。他的眉头紧锁,
眼神变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震惊。此等阴损至极的禁术,竟重现于世了?
大人认得此物?我试探着问他,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果然知道这些!
这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但也意味着卷入的漩涡更深了。岂止认得。周砚白站起身,
清俊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此乃阴阳司早年流出的邪术‘锁魂镇魄’之术。
以特制铜钱为媒介,以引魂钉封入死者特定骸骨。通常是怨气凝聚或灵性最强之处,
如心口、眉心、或是这执念所系的右手。他指了指女尸的手骨,一旦钉入,
魂魄便被强行锁于骸骨之内,不得解脱,不入轮回。持对应母钱者,
便能操控这被锁之魂,驱其为奴役,行不义之事。因其太过歹毒,有伤天和,
百年前已被彻底列为禁术,相关记载尽数销毁,炼制之法早已失传。怎会……
周砚白的目光再次落回女尸身上,带着疑惑和愤怒。操控亡魂为奴役,
永世不得超生……我听着这冰冷的解释,脑海中瞬间闪过女鬼记忆碎片里那绝望的活埋场景。
那贴着囍字的窗棂,还有我感受到的、被背叛的滔天怨毒。
瞬间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直冲头顶。果然如此。她生前被虐杀配阴婚,
死后竟连魂魄都不得安宁,还要被仇人奴役?!这女子是何人?为何遭此毒手?
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叫陈婉。周砚白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本是知府千金。三日前失踪,家人报官,只当是寻常走失。没想到……他顿了顿,
眼神更冷,钉骨封魂,配以阴婚嫁衣,怨上加怨。看这手法,
这是要将她炼成最凶戾、也最‘好用’的鬼奴。施术者,所图非小,手段更是狠毒至极。
……狠毒?何止是狠毒!这是要将一个人从肉体到灵魂都彻底碾碎、奴役!
我胸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为陈婉,也为这世间竟有如此泯灭人性的手段。
大人……我还想再问,关于这邪术,关于谁可能是幕后黑手。他却忽然抬手,
制止了我开口。引魂灯的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他清冷锐利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审视。你的问题暂且放一放。周砚白的声音陡然转冷,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现在,我更想知道的是——他提着引魂灯,向前逼近一步。
那纯净清冷的光辉瞬间将我完全笼罩。灯光下,他清俊的脸庞线条显得格外冷硬。你身上,
为何也沾染着‘镇魂钱’的气息?而且——周砚白顿了顿,
是经年累月、近乎与你自身血气融为一体的那种。他冰冷的目光,
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盯着我紧紧攥在袖中的左手。刚才那凶魂攻击你时,
喊的就是这个。现在,回答我。他压低声线,带着呵斥。
引魂灯的光芒似乎也随着他的质问而炽盛了几分。你袖子里,藏着什么?我如遭雷击,
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他竟然能感应到我身上那枚铜钱的气息?!
还知道是经年累月?幼时那场几乎夺命的劫难,
那个在尸山血海中将我拖出来、塞给我一枚冰凉铜钱的模糊身影。以及那之后,
这枚铜钱如同烙印般伴我至今的秘密,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可他却……3.引魂灯那清冷纯净的光芒,此刻就像无数根烧红的细针,扎遍我全身。
周砚白那双洞彻人心的眼睛,和他那句冰冷的质问,如同一根钉。
将我牢牢钉在冰冷潮湿的乱葬岗泥地上。我的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滴入衣领,
带来一阵战栗的冰凉。袖袋深处,那枚贴身藏了十几年的旧铜钱,从未像此刻这般滚烫沉重。
它几乎是要灼穿布料,烫进我的骨头里。我……我的喉咙干涩,
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现在该怎么办?辩解?否认?在引魂灯的光芒下,
在阴阳司执灯使锐利的目光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可笑。
陈婉那声充满滔天恨意的铜钱的臭味犹在耳边,这就是铁证。周砚白没有催促,
只是提着灯,静静地站在那里。引魂灯的光芒稳定地笼罩着我,
将他清俊脸上的每一丝冷峻都照得分毫毕现。沉默比他那厉声呵斥更令人觉得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威压,连乱葬岗呜咽的风都识趣地噤了声。时间仿佛被拉长,
每一息都无比煎熬。终于,我认命般地闭了闭眼。与其被当成邪祟同党当场格杀,
不如……我左手颤抖着,缓慢地探入袖袋深处。紧接着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它掏了出来。
啪嗒。一枚边缘同样带着幽绿铜锈,形制却更为古旧的铜钱,
掉落在周砚白脚前冰冷的泥土上。周砚白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蹲下身,
引魂灯的灯光瞬间凝聚成一道纤细的光束,照射在那枚旧铜钱上。灯光流转,
铜钱表面那些细微的磨损痕迹和深沁入骨的锈迹,在光芒下纤毫毕现。母钱……
他低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和凝重,
而且是至少温养了十年以上的母钱!!!!瞬间,我脑袋突然跟炸了一般,嗡嗡作响。
什么啊?!什么母钱?我手中的这个怎么能是母钱呢?!周砚白抬起头,
看向我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母钱从何而来?你可知持有此物,
意味着什么?!我、我……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母钱。
我的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变得颤抖。我只知道,十一年前,城西瘟疫,
死人堆得像山一样高。我爹娘都死了,我当时也感染瘟疫快要死了。是……是有一个人,
他把我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他把这东西塞给我,说……说是能辟邪,能让我活下来。
然后他就走了,再也没出现过。那些刻意尘封、带着血与腐臭味的记忆闸门被强行冲开。
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带着它,
那些游荡的孤魂野鬼就不敢轻易靠近我。我只是想活命,活命而已……周砚白沉默了。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回地上那枚旧铜钱。引魂灯的光束依旧笼罩着它,
光芒流转,似乎在细细甄别着什么。乱葬岗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许久,他眼中的厉色似乎缓和了一丝。他站起身,引魂灯的光芒重新扩散开来,
驱散了些许压抑。十一年前,城西瘟疫……他低声重复着,眉头紧锁,
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那场大疫死人无数,怨气冲天,确实引来过不少邪祟。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你说救你之人,形貌如何?记不清了……我颓然地摇头,
当时天太黑,我烧得迷迷糊糊,只记得很冷。他的手像冰一样冷,
身上好像还有很重的血腥味和……泥土味?对,就像这乱葬岗的味道!
这个发现让我自己也打了个寒噤。周砚白眼神微动。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弯腰,
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素白的手帕隔着手,捡起了地上那枚旧铜钱。他没有收起,
而是递还到我面前。拿着。我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此物阴邪,
但与你血气相连多年,贸然剥离,恐伤你根本,甚至可能引动其中封存的某些东西。
周砚白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目前看来,你非施术者,
更像是一个不知情的‘容器’。但此事牵扯重大,镇魂钱禁术重现,绝非偶然。
陈婉一案,背后必有更大的黑手。他将铜钱放在我摊开的掌心。那冰凉的触感再次传来,
我默默地将它攥进手心。你想为她讨个公道吗?周砚白看着我,轻声问道:为陈婉,
也为你自己?我握紧掌心那枚承载着噩梦与救命之恩的铜钱。
陈婉记忆碎片里那绝望的窒息感、被活埋的冰冷恐惧、还有那刺目的囍
字……与我幼时在尸山血海中的绝望何其相似。想!这个字几乎是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不甘。好。周砚白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赞许的光芒,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说:我需要你帮我,拿到确凿的罪证。我?我能做什么?
我一脸茫然。你碰触骸骨,能见死者记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