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九年,盛夏的一场暴雨,来得毫无征兆,亦如同她那急转直下的命运。
崔琬刚从书房放下为邻乡农户写的诉状草稿,墨迹未干,窗外铅灰色的云便沉沉压下来。几乎在第一个雨点砸在青石板上的同时,疾驰的马蹄声撕裂宁静,数名着玄色锦衣的皇城司亲卫,如铁桶般围住了这座位于京郊幽巷的小院。
冰冷的锁链套上纤细的手腕时,一滴沉重的檐上雨,恰好落入崔琬猛然抬起的眼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那不是雨水的凉,而是黑暗从四面八方侵蚀而入,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冻结了每一寸血脉。
“崔氏琬,私结妖言,诋毁朝政,其心可诛!”为首的提刑官声音毫无波澜,宣读的罪名却字字如刀,“即刻收押,待圣裁!”
刻薄的字文。崔琬咬紧了唇,舌尖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笔下的爱恨?不,她笔下只有那些被赋税逼得卖儿鬻女的血泪,是那些被豪强侵占田地、无家可归者的哀鸣。她不过是为这些被世道忽视的声音,寻一条生路。
她听见书童阿墨嘶哑的哭喊被雨声吞噬,也看见了角落里那双瞬间惊恐后又极力隐藏的眼睛——是她视若姊妹的贴身侍女,秀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