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张离婚协议书就砸在了我的脚下。
“李卫!你这个窝囊废!我受够了!”妻子张兰那张曾经让我痴迷的漂亮脸蛋,此刻写满了刻薄与厌恶,“我告诉你,我跟虎哥好了!他能给我买金项链,能带我下馆子,你呢?你除了会说几句好听的,还能干什么?!”
虎哥,王金虎,我们厂里车间主任的小舅子,一个靠着关系倒卖钢材的暴发户。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是昨晚为了庆祝我评上先进工作者,特意多喝了几杯的劣质白酒在作祟。
先进工作者?多么讽刺!
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2025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与1992年的现实猛烈地撞击在一起。我不是在公司的庆功宴上喝多了吗?怎么会……
我重生了。
重生在了我人生最黑暗、最屈辱的这一天。
1992年6月12日。
就是今天,张兰会卷走家里仅存的五百块钱,跟着王金虎南下。
就是今天,我那当宝贝一样供着的岳父岳母,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没出息,让我别再纠缠他家的“金凤凰”。
就是今天,厂里那帮欠了我钱的“好兄弟”,会对我避如蛇蝎。
也就是在今天之后,为了还给张兰买三金欠下的三千块巨额外债,我会没日没夜地加班,最后累垮了身体,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十年。
而张兰,她跟着王金虎去了南方,靠着王金虎的本钱,开起了服装店,成了别人口中的“兰姐”。后来王金虎堵伯破产,她又毫不犹豫地踹了他,靠着手里的积蓄和姿色,嫁给了一个港商,成了真正的阔太太。
我临死前,还在电视上看到过她以“知名女企业家”的身份,接受财经频道的专访。
凭什么?!
凭什么我勤勤恳恳,却要落得如此下场?凭什么她水性杨花,却能扶摇直上?!
一股滔天的恨意与不甘,像火山一样在我胸中爆发!
既然老天爷让我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无地自容了?”张兰见我沉默,脸上的讥讽更浓了,“李卫,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把字签了。别耽误我奔向好日子!”
我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她那张精致的脸,眼神冷得像冰。
我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是平静地捡起了地上的离婚协议书。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
我的平静,让张兰愣了一下。她预想中,我应该会痛哭流涕,会跪下来求她,会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你……你什么意思?”
我走到桌边,拿起笔,看都没看,直接在协议书的末尾,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李卫。
然后,我把协议书扔回到她面前。
“滚。”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张兰的心上。
她被我眼神里的冰冷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她就恼羞成-怒:“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李卫,你别后悔!等你没了老婆,又欠了一屁股债,我看你怎么办!”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你走之前,我提醒你一句。王金虎好赌,而且赌品极差。你跟着他,最好把钱看紧点。”
这是我从上一世的记忆里,知道的,关于王金虎的秘密。
张兰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冷笑道:“用不着你假好心!虎哥对我好着呢!他说了,要给我买大房子,买小汽车!”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我知道,她是去卧室拿那五百块钱了。
我没有阻止。
五百块,就当是买个教训,买我这三十年的青春!
门被重重地关上,家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我看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墙上还贴着我们结婚时大红的“囍”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粗暴的敲门声。
“李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不还钱,老子卸了你的腿!”
债主,上门了。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为首的,是这一带有名的混混,外号“刀疤刘”。
我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笑。
很好,所有的屈辱,所有的麻烦,都在今天一起来了。
那我就在今天,把它们,一次性解决掉!
“刘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我靠在门框上,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我这副态度,让刀疤刘和他身后的两个小弟都愣住了。在他们的印象里,我李卫就是个见了他们就点头哈腰的软蛋。
“李卫,你小子他妈的吃错药了?”刀疤刘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少跟老子来这套!三千块!今天必须还!不然,就按我们道上的规矩,一根手指头,抵一百块!”
三千块,在1992年,对于我这样一个每月工资只有两百块的工人来说,是笔天文数字。这笔钱,是我为了和张兰结婚,给她家买“三转一响”借的高利贷。
上一世,我为了还这笔钱,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
“刘哥,别动气。”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递了一根过去,“钱,我肯定还。不过,不是现在。”
“你他妈耍我?!”刀疤刘一把推开我的手,眼睛瞪得像铜铃。
“刘哥,听我把话说完。”我依旧平静,“我现在身上一分钱没有,你就算把我卸了,也拿不到钱,对不对?你无非是求财。我给你指条财路,怎么样?”
“财路?”刀疤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一个被老婆踹了的窝囊废?”
看来张兰跟人跑了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对,就凭我。”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成为我的第一个‘天使投资人’。你借我三百块本钱,一个月后,我还你三千。不,我还你四千!多出来的一千,算是我孝敬刘哥的茶水钱!”
我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借三百,一个月还四千?这比抢银行还快!
刀疤刘的小弟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哥,这小子是不是被打傻了?开始说胡话了。”
刀疤刘也眯起了眼睛,他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一丝心虚和胆怯。但他失望了。我的眼神,平静、自信,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是的,怜悯。
因为我知道,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刀疤刘,不出三年,就会因为一次火并,被人砍断了手筋,最后沦落到在街边乞讨的下场。
而我,现在给他的,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你凭什么?”刀疤刘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就凭这个。”我缓缓地吐出四个字:“珍珠奶茶。”
“珍珠奶茶?”刀疤刘皱起了眉头,显然没听过这个新鲜词。
“对。”我开始描绘我的蓝图,“这是一种我独家秘制的饮品,用最好的红茶,配上新鲜的牛奶,再加上一种用木薯粉做的、Q弹爽滑的‘珍珠’。味道,是这个时代的人,从未体验过的。我准备去夜市摆摊,一杯卖一块钱,成本三毛,一晚上卖一百杯,就是七十块的纯利。一个月,就是两千一。还你的钱,绰绰有余。”
我的描述,让刀疤刘陷入了沉思。九十年代初,市场经济的春风刚刚吹起,胆子大的人,确实能赚到大钱。夜市里那些卖烤串、卖盗版磁带的,一个月赚上千块的大有人在。
我说的这个“珍珠奶茶”,听起来确实很新奇。
“我怎么信你?”刀疤刘还在犹豫。
“你没得选。”我摊了摊手,语气轻松,“你可以选择现在打我一顿,然后一分钱也拿不到。或者,你可以选择赌一把,用三百块,去博一个四千块的回报。刘哥,你是个聪明人,这笔账,你应该会算。”
我把选择权,扔给了他。
刀疤刘的脸色阴晴不定。他身后的一个小弟忍不住说:“大哥,别听他的!万一他拿了钱跑了怎么办?”
我笑了:“我一个拖家带口……哦不,现在是孤家寡人了,我能跑到哪去?我还在红星机械厂上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刘哥,我李卫,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一个月后,我还不了钱,我的命,你随时来取!”
我这是在赌。
赌刀疤刘骨子里的那份赌性,赌他对金钱的渴望,超过了对风险的恐惧。
最终,刀á疤刘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十块面值的钞票,数了三十张,扔在了我脚下。
“好!李卫,老子就信你一次!”他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一个月!一个月后你要是敢耍花样,老子不卸你的腿,老子要你的命!”
说完,他带着小弟,转身离去。
我捡起地上的三百块钱,攥在手心。这三百块,是我重生的第一笔启动资金,是我未来的亿万商业帝国的,第一块基石。
我没有立刻去买材料,而是先回了趟家。
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积满了灰尘的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银手镯。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上一世,我为了给张兰买金戒指,把这只手镯当掉了,只换来了一百块钱。这件事,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镯,将它贴身放好。
然后,我走出了这个充满了屈辱回忆的家。
第一站,中药店。我要去买木薯粉,这是制作“珍珠”最关键的原材料。
第二站,茶叶市场。我要挑选最好的红茶。
第三站,五金店。我要买一口大锅,几个保温桶,还有煤炉。
当我推着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车上载满了我的全部家当,走向我们市里最热闹的“工人路夜市”时,夕阳正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李卫的人生,将彻底不同。
那帮看不起我的人,那帮踩过我一脚的人,你们都给我等着!
我会用一杯小小的奶茶,撬动整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