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靠着抬棺五年我终于凑够给儿子治病的钱,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就为了给母子俩惊喜。
却看见院长对着我的妻子点头哈腰,“林先生说这几天就凑齐医药费了,
那我们还要继续伪造治疗账单吗?” 李茹嫣卷起衣袖露出的手表都够买下整个医院,
“不用了,这几年他也够可怜的,就连前几个月摔断腿都不敢告诉我们。
” 我的好兄弟却提声质疑,“茹嫣,万一他是装的怎么办?我们就剩最后一次了。
”“况且小辰还不一定能适应和林晨住一起呢。” 六岁的儿子紧紧搂着她的脖子附和着,
“我才不要这样的人做我爸爸,晦气。” 转头撒娇,“沈叔叔,如果你是我爸爸就好了。
” 妻子迟疑片刻,随后宠溺地看着面前的二人,“好。”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转身将买好的礼物丢进垃圾桶,此后不用他们费尽心思试探,我自会离开。
垃圾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我盯着那个被摔变形的奥特曼包装盒,
突然想起小辰攥着我磨出厚茧的手说 “想要会发光的塞罗” 时亮晶晶的眼睛。
此刻那点光亮碎在医院走廊的瓷砖上,像我赶路时不小心踩碎的冰碴子。
李茹嫣腕间的百达翡丽还在反光,那抹冷白比太平间的裹尸布更让人心头发紧。
我忽然想起前几个月从棺木上摔下来时,
的剧痛远不及此刻心口的麻木 —— 原来我拖着断腿去山里抬那口最重的金丝楠木棺材时,
她正戴着能买下整座医院的表,和我的 “好兄弟” 讨论要不要继续演戏。
沈阳的笑容晃得我眼睛发酸,那手上那对手表还是去年我用第一笔抬棺钱买的,
当时他说 “林晨,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不曾想他转头就戴着它来医院 “探望” 我那被藏起来的儿子。“爸爸?
” 六岁的嗓音像淬了冰的蜜糖,我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听见这个称呼,此刻却只想后退三步。
小辰搂着沈阳脖颈的力度,和他小时候攥着我衣角不肯放我去打工时一模一样,
只是这份依赖早已换了对象。李茹嫣的目光扫过来时,我正弯腰系鞋带。
帆布鞋底沾着的泥点是从老家带来的,混着山路的碎石和汗渍。
这些年我踩着这样的鞋子走过无数条送葬路,以为每一步都在靠近希望,
却原来只是绕着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打转。“林先生?” 护士的声音带着迟疑。
我直起身时,正好对上玻璃窗里小辰和沈阳嬉笑的倒影,像一幅被装裱错了的全家福。
“麻烦退一下款。” 我把银行卡递过去,指尖的裂口还没愈合,
是上次抬棺时被棺材钉划破的。那时李茹嫣发来信息说小辰情况危急,
我攥着这张卡跑遍了三个乡镇才凑齐手术费,现在看来倒像个笑话。
退款单上的数字刺得人眼睛疼。我数着零的时候突然想起,李茹嫣第一次见我时,
说喜欢我认真数钱的样子,像只攒松果的小松鼠。原来她不是喜欢,
只是觉得这样的笨拙很有趣,足够支撑他们演完这场耗时五年的戏。走出医院大门时,
阳光正好。我把病历单塞进垃圾桶,和那个变形的奥特曼躺在一起。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李茹嫣发来的信息:“在哪?小辰说想你了。”我盯着屏幕笑的无力,“马上到医院。
”既然他们愿意玩游戏,那就陪他们一起。而医院这边,李茹嫣低头看了眼腕表,
轻声问:“林晨今天真的会来?”沈阳扬唇,笃定得像在陈述天气:“他攒了五年,
27万8千6百42块,一分不会少。等他把钱交到医院窗口,
我们再给他安排最后一次‘意外’。”李茹嫣点头,声音轻得像呵气:“那就好,再抬一次,
就够了。”这时,走廊尽头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两名穿制服的理赔调查员疾步而来,
一人举着执法记录仪,一人亮出证件:“沈副院长,我们接到举报,
你涉嫌伪造多份意外死亡案件,请配合调查。”沈阳的喉结滚动,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李茹嫣下意识后退,高跟鞋跟撞在墙上,发出清脆一声“咔”。林晨的脑子嗡嗡作响,
却捕捉到关键词——“多份”。原来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调查员环视四周,
目光落在林晨脸上:“您是林晨先生?我们收到匿名邮件,提到您也可能是潜在受害者,
请跟我们来做个笔录。”林晨没动,
他的视线死死锁在沈阳腕上的另一块表——买的“兄弟对表”,
如今却成了某种讽刺的战利品。“爸爸……”小辰怯怯地喊,声音在空旷走廊里回荡。
林晨缓缓转头,看见孩子光溜溜的脑袋,和那双亮得过分的大眼睛。曾经,
这双眼睛会因为他带回一只小风车而笑得弯成月牙;现在,里面盛满了陌生与恐惧。
小辰伸出小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在半空停住,最终缩回沈阳怀里。
“我要沈爸爸抱……”童音清脆,却像一把钝刀,割得林晨血肉模糊。李茹嫣终于找回声音,
却是对着调查员:“你们误会了,沈阳是医院副院长,怎么可能……”她话未说完,
调查员已亮出手机,屏幕上是沈阳与某保险代理的聊天记录:“抬棺那个,再摔一次就够了。
”“摔断腿也行?”“残了更好赔。”对话时间,正是林晨摔断腿那天。
林晨的右腿忽然剧痛,仿佛钢板再次断裂。他弯下腰,额头抵在冰冷墙壁上,笑出了声。
笑声嘶哑,像乌鸦在夜里刮过玻璃。“跟我回家,好吗?”李茹嫣突然伸手,
抓住林晨的袖口,声音压得极低,“小辰需要爸爸。”林晨抬头,看见她眼底闪烁的泪光,
却分辨不出是悔意还是算计。他慢慢抽出袖子,动作轻得像掸掉一粒灰。“家?
”他喃喃重复,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李茹嫣身上。林晨弯腰捡起掉落的玩具,
指腹摩挲断裂处,忽然用力一攥——“咔啦”,塑料碎成渣,扎进掌心。血珠渗出,
他却感觉不到疼。他转身,背对三人,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从今天起,你们一家三口,
好好过。”说罢,他拖着那条隐隐作痛的右腿,一步一步走向电梯。每一步,
都像把过去五年从骨血里剜出来,留在身后。电梯门合拢前,李茹嫣扑过来,
手指扒住门缝:“林晨!小辰的病是真的……钱……”林晨按下关门键,
金属门缓缓夹住她的指甲,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第二章他抬眼,眸子里一片死寂:“钱,
我会退给医院。你们,好自为之。”电梯下行,数字跳到“7”时突然停住。灯光闪烁两下,
熄灭。一片黑暗中,
林晨听见自己手机震动——未知号码发来一条短信:想拿回属于你的三百万吗?明晚零点,
太平间见。紧接着,是一张照片:那块刻着“S&L”的兄弟表,被血染红,
静静躺在一只青白的手心里。电梯的黑暗像一口倒扣的棺材。手机屏是唯一的灯,
短信那行血红字体在瞳孔里烧出焦痕:明晚零点,太平间见。林晨攥着手机,指节发白。
电梯灯闪两下,重新亮起,“7”层稳稳停住。门滑开,外面是空荡的骨科病房长廊,
消毒水混着血腥气。他拖着右腿,一步一响,像拖着一副无形的棺材板。住院部一楼,
窗口排着长队。林晨把背包放在柜台上,塑料薄膜被汗水捂得发白。“退全部住院预交金。
”护士抬头,目光扫过他磨破的袖口,“票据?”他抖着手递上五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收据。
打印机嗡嗡,吐出一张退款单:27万8千6百42元整。数字像一记耳光,又像一声告别。
签字时,笔尖刺破纸面,他把“晨”字最后一捺拉得老长,像划断一根绳索。
现金到账短信跳进来,银行卡余额重新变成长串冷冰冰的数字。他把银行卡贴在胸口,
几秒后,又放回口袋——那里曾经装着妻子的救命稻草,如今只是一张返程车票。
医院西门外的垃圾桶,张着黑洞洞的大口。林晨掏出奥特曼礼盒,塑料披风早已碎裂,
蓝光不再。他摩挲着奥特曼的头盔,指尖被锐角割出血口子。血滴在塑料脸上,像泪。
下一秒,盒子被狠狠扔进垃圾桶,发出闷响。他转身,却听见身后极轻的一声“咔哒”。
回头——垃圾桶旁,一个穿黑连帽衫的男人弯腰,迅速捡起奥特曼,塞进怀里。那人抬头,
只露出一截青白的下巴,冲林晨点了点,转身没入人流。林晨追出两步,右腿一阵钻心刺痛,
再抬头,人已不见。心底升起古怪的寒意:那个人,为什么只拿奥特曼?傍晚七点,
省城火车站。候车大厅人声鼎沸,林晨排在自助取票机前,
选了最近一班回老家皖北的绿皮车:22:45开,硬座,票价92元。
取票口吐出薄薄一张蓝色车票,他捏在手里,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手机震动,
李茹嫣的微信语音弹出来,带着哭腔:“林晨,你去哪?小辰的药……”他手指悬停,
最终划掉未读红点,长按关机。屏幕黑掉的瞬间,世界彻底安静。
候车室广播响起:“K1046次列车开始检票……”林晨起身,背包甩到肩上。
检票口人潮汹涌,他被挤得踉跄,右腿旧伤火辣辣地疼。就在他低头看票的刹那,
一只冰凉的手塞进他口袋,又迅速抽离。林晨猛地回头,只看见无数张陌生的脸。
他摸口袋——银行卡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展开,
上面用红笔写着:太平间,不见不散。字迹未干,像刚流出的血。检票闸门滴滴作响,
车票刷不过去。林晨低头,蓝票背面多了一行新打印的小字:座位13车14F,
同行人:沈阳。广播再次催促,人潮推着他向前。他抬头,透过攒动的人头,
看见检票口外,沈阳穿着灰色风衣,冲他扬了扬手中另一张蓝票,笑得温文尔雅。凌晨四点,
皖北小县城的火车站像一只打盹的野兽。林晨拖着右腿,拎着空了大半的背包,
一步一步踩上月台。夜风卷着煤渣味,钻进他的领口,像多年前父亲下葬那天的纸灰,
冷得透骨。出站口的小灯昏黄,照着他影子细长,像一口竖着的棺材。没有接站的人。
站前广场只有几辆趴活的黑车,司机缩在驾驶室里抽烟。林晨把帽衫的帽子扣上,
遮住半张脸,朝县城最南边的老屋走。五公里,他走了整整两个小时,
每一步都仿佛听见钢板在腿里吱呀作响。老屋比他想象中更破。土墙剥落,
露出麦秸和泥的筋骨;木门歪在一边,锁孔里塞着半截生锈的钥匙。院子里,
抬棺用的龙杠、麻绳、黑伞,横七竖八躺在荒草里,像被随意丢弃的尸骨。林晨站在门槛,
鼻腔里涌上一股潮湿的霉味——那是母亲改嫁后,二十年来无人居住的证据。
他把背包扔在堂屋方桌上,灰尘扬起,在唯一一束晨光里跳舞。墙角,一张旧相框倒扣着。
他蹲下去,指腹抹开玻璃上的灰:照片里,十八岁的他剃着板寸,搂着沈阳的肩,
两人笑得见牙不见眼;背景是夜市小摊,红灯笼映着兄弟二人,亮得刺眼。
林晨的喉咙动了动,终究没发出声音。中午,太阳毒辣。林晨翻出铁锹,把龙杠劈成段,
码成一堆。斧头卷刃,虎口震裂,血珠渗进木茬,像给乌黑的棺材木添了暗红花纹。
他点燃木柴,火苗噼啪作响,黑烟冲天。火光映着他赤红的眼睛,
像两口枯井里突然复燃的炭。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以为是李茹嫣,掏出来却是陌生号码。
一条彩信,背景是医院太平间:不锈钢抽屉半开,一只青白的手腕上,兄弟表被血糊住,
秒针停在五点二十七分。配文只有三个字:还你。林晨攥紧手机,指节发白。就在这时,
院墙外传来怯生生的咳嗽。一个瘦小的身影扒着门缝,
露出半张脏兮兮的脸——是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头发乱蓬蓬,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盯着火堆,咽了口唾沫:“叔叔,你烧的木头,能给我一根烤红薯吗?”林晨愣住了。
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柔软。他拿起一根燃着的木柴,
递过去:“站远点,别烫着。”小男孩欢天喜地地跑开,背影穿过荒草,
像一只逃出笼子的雀。傍晚,火堆变成灰烬。林晨把最后一块炭火踩灭,
抬头看见西天烧得通红的云,像一口巨大的、倒扣的棺材盖。他转身回屋,
从床底拖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是他抬棺五年攒下的零票、硬币、车票,
最上面压着一张发黄的B超单:宫内早孕,7周,胎心可见。
第三章日期是小辰出生前三个月。他把B超单凑到鼻尖,
隐约还能闻到当年李茹嫣身上廉价的茉莉香水味。突然,院门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林晨握紧铁锹,走到门口——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面包车横在土路上,车门“哗啦”滑开。
白天那个烤红薯的小男孩被人捂着嘴塞回车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车门关闭前,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伸出,将一张折成三角的纸条丢在地上。林晨冲过去,
只看见车尾灯消失在暮色里。他弯腰捡起纸条,展开——上面用红笔写着:太平间等你,
表和命,一起还。落款,是一个血红的“沈”字。刚泛青,林晨蹲在院门口,
把最后一块炭渣扫进簸箕。灰烬里夹着半截没烧完的龙杠,木纹扭曲,像挣扎的人形。
远处传来“吱呀”一声,是村口小卖部的卷帘门拉开。铁锈味混着豆浆蒸汽,
沿着土路飘进院子,把昨夜残留的焦糊味冲淡。林晨抬头,
看见一辆装满红砖的拖拉机轰隆隆驶过,车尾坐着几个戴草帽的工人,
他们朝他吹口哨:“喂,后生,来工地吗?一天二百,日结!
”他下意识摸了摸右腿——钢板还在,但疼得没那么尖锐了。“行。”他哑着嗓子应了一句,
声音被柴油机的轰鸣吞没。工地在县城新开的楼盘,地基刚挖,土腥味冲鼻。
工头刘胖子叼着牙签,把安全帽扣在林晨头上:“抬水泥?扛钢筋?随你挑。
”林晨选了最重的——水泥。四十包,一包五十公斤,从卸车点到升降机,二十米,
一趟两块。太阳升到头顶时,他肩膀上的T恤已看不出颜色,汗碱结成白霜。
最后一包水泥落地,他眼前发黑,扶着墙喘气,
忽然听见身后“咔”的一声脆响——一瓶冰镇汽水贴在他后颈,水珠顺着脊背滑进裤腰。
“哥,别中暑。”女孩的声音清亮,带着微微的鼻音。林晨回头,
看见一张晒得通红的小圆脸,安全帽下扎着歪歪扭扭的麻花辫。“我叫晓梅,工地的记账员,
也是搬运工候补。”她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傍晚收工,
刘胖子把两张红票子拍在林晨掌心:“明天还来?”林晨点头,
却在转身时被晓梅拦住:“等等。”她递过来一个小本子,
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数字:“今天水泥多搬了五包,我给你记上了,月底能换奖金。
”林晨怔了怔,低声道谢。晓梅却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观察你一天了,腿不利索,
但腰马稳,咱俩合伙干吧。
”她指着工地角落里一辆锈迹斑斑的小货车:“我哥去年跑运输撞了人,车被扣,
现在便宜卖——三千八,咱俩一人一半,跑短途,比扛水泥强。”林晨没立刻回答,
他抬头看天,暮色像一块烧红的铁板,慢慢沉到山背后。半晌,他开口:“我出两千,
你出一千八,车归我名下,利润平分。”晓梅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虎牙更尖:“成交!
”夜里,林晨回到老屋,从床底拖出那个铁皮盒子。里面除了硬币和零票,
多了一张欠条:今欠林晨右腿钢板手术费一万二千元整。落款是李茹嫣。他把欠条对折,
再对折,直到折成硬邦邦的方块,扔进火盆。火苗舔上纸角,发出“噼啪”一声脆响,
像骨头断裂的回音。火光里,他第一次露出笑,嘴角扯得生疼,却真实。第二天破晓,
林晨和晓梅站在小货车前。车身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晨晓货运”,晓梅拿着抹布,
把“晓”字描得格外大。林晨发动车子,柴油机咳嗽几声,终于喘匀了气。他们第一单生意,
是给二十公里外的砖厂送一车石灰。车驶上县道时,太阳跳出地平线,晓梅把车窗摇到底,
风灌进来,带着麦苗和河水的腥甜。她忽然伸手,
把一张旧磁带塞进车载播放器:“我哥留下的,说是跑长途提神。”沙沙的电流声后,
一段录音飘出来——“……沈院长,下个月的理赔材料……”声音戛然而止,
磁带像被人掐住脖子。晓梅脸色煞白:“这……这是我哥出事前录的!”林晨猛地踩下刹车,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嘶叫。他转头,看见晓梅手里攥着半截磁带,
背面用红笔圈着一个日期——正是他摔断腿那天。林晨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
右腿钢板随着离合器的节奏一下下顶在骨面上,像有把改锥在里头拧。晓梅坐在副驾,
膝盖顶着工作台,手里捏着那截断掉的磁带,塑料壳在指腹间“咔哒咔哒”开合。
“我哥叫晓军,去年跑夜路给人送石材。”她声音低,却带着研磨过的利,“车翻到桥底下,
人没出来,保险公司说他疲劳驾驶,赔了两万。”“录音里提到的沈院长,就是你那位发小?
”晓梅抬眼,眸子里浮着一层雾,“磁带后面还有日期,和你断腿同一天,这也太巧了。
”林晨没答,只把油门踩得更深,柴油机发出嘶哑的吼声,像替他回答。第四章上午九点,
砖厂卸完货。老板数了四百块现金,又额外塞给林晨一包芙蓉王:“兄弟,车虽破,
但跑得稳,下次还找你。”林晨接过烟,随手别在耳后,转身却看见晓梅蹲在磅秤旁,
拿圆珠笔在水泥地上划拉数字。“跑一趟净赚两百八,油钱七十,保养摊四十,
再扣折旧……”她嘴里念念有词,虎牙把下唇咬出一道白印,“照这个速度,
三个月能换条新轮胎,半年攒够保险,一年就能再添一辆车。”她说得兴奋,
眼睛亮得像两颗剥了壳的桂圆。林晨忽然想起李茹嫣数钱时的模样——也是这样认真,
却带着居高临下的笑。胸口一阵钝痛,他甩甩头,把烟点上,深吸一口:“先去买机油,
再去趟旧货市场。”旧货市场是县城南头的尾货大棚,堆满报废零件和二手家电。晓梅眼尖,
在一堆铜线里刨出一只车载录音机,旋钮缺了半颗,插上磁带居然还能转。沙沙声后,
那段录音终于完整:“……沈院长,下个月的理赔材料,抬棺那个林晨,右腿钢板,
做成意外坠落,赔三百万,受益人写李茹嫣……”声音戛然而止,像被刀片切断。
晓梅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录音机,
林晨耳边却只剩下“三百万”在回荡——那是他五年抬棺也攒不到的数字。“拿去派出所?
”晓梅哑声问。林晨摇头,把录音机揣进怀里:“先留着,现在报警,只会打草惊蛇。
”他抬头,看见夕阳把市场铁皮屋顶烧得通红,像一片翻滚的岩浆。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