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拖我坐海盗船那天,我吐得昏天黑地。>隔壁大摆锤上下来个男生,脸色白得像纸,
走路像踩棉花。>在“刑场”与他重逢四次后,我们成了“恐高阵线联盟”。
>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我忍不住扶了他一把。>因此结缘。1.闺蜜拽着我胳膊的手劲儿,
活像要押我上刑场。远处大摆锤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就是最瘆人的背景音乐。
要是鬼屋边上有这东西都免了音效了。我瞄着那玩意儿——庞然大物,
铁臂抡圆了把人当炒锅里的菜一样颠,一下又一下,甩到最高点再狠狠掼下来,
看得人胃里翻江倒海。“真不行,”我扒拉开她的爪子,求生欲爆棚,
“小女子实在无福消受大人的大恩大德!奶茶!你最爱喝的百香果双重奏!我请!
”闺蜜一脸“孺子不可教”的沉痛,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了那口“人肉大炒锅”。
我抱着刚买的奶茶,一屁股瘫在长椅上。塑料椅面硬邦邦的,硌着骨头,
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心安。猛吸一口冰凉甜腻的液体,
那股子悬在嗓子眼儿的恶心感才被强行压下去一点点。我眯着眼,
看向那缓缓启动、即将化身地狱旋转陀螺的大摆锤,
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这满园子吱哇乱叫的玩意儿,哪里是游乐园?
分明是个聚集了一切能够折磨人类的刑具的鬼地方。我摸出手机,咔嚓几声,
给已经在“刑场”上英勇就义的闺蜜留了几张英勇就义的纪念照。刚放下手机,
右边一阵咋咋呼呼的喧闹就涌了过来。是一伙男生,勾肩搭背,青春洋溢得冒泡,
一看就是室友。打头三个,脸上兴奋得放光,眼睛黏在大摆锤上挪不开。嗓门最大的那个,
活像发现了新大陆,指着那疯狂摇摆的钢铁巨兽嚷嚷:“这个包爽的!快关门了,
兄弟们冲啊!”他后头缀着那位,画风就截然不同了。脸色发青,脚步发飘,
眼神里写满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活脱脱被绑上祭坛的可怜小羊羔。那表情,我熟。
跟我刚下海盗船时照镜子的模样,简直是复制粘贴。那三个兴奋的室友,连拖带拽,
几乎是架着那位“小羊羔”同志,把他塞进了大摆锤那排冰冷的座椅里。
安全压杠哐当一声落下,锁死的瞬间,我看见他绝望地闭了闭眼。2.机器无情地启动,
甩动。由慢到快,越荡越高。惨叫声混着风声,成了游乐园最刺耳的BGM。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胃,感同身受地替那位陌生的“难友”捏了把冷汗。
多么惨烈地叫喊,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份属于他。一趟“酷刑”结束,闸门打开。
那三位室友红光满面地跳下来,意犹未尽地讨论着刚才的“巅峰体验”。而那位“小羊羔”,
几乎是爬下来的。两条腿面条似的打颤,一只手死死捂着嘴,另一只手胡乱地在空中抓挠,
仿佛想抓住点实在的东西稳住自己。他脸色惨白,额头一层细密的冷汗,眼神涣散,
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晃荡的水。看出来了,他应该没叫。毕竟真正害怕的人,
是连叫喊都发不出来的。他踉踉跄跄,像个刚学会走路的醉汉,朝着休息区的方向,
深一脚浅一脚地挪。经过我坐的长椅时,他身体猛地一晃,
眼看就要一头栽进旁边的绿化带里表演倒栽葱。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我腾地一下站起来,
伸出了手,帮他稳住了那摇摇欲坠的重心。顺便看到了一张令人惊艳的脸。
我下意识在心里感慨。妈妈,我好像恋爱了。他猛地顿住,似乎被这意外的触碰惊到,
迟缓地转过头。那双还残留着惊恐和眩晕的眼睛,迷茫地聚焦在我脸上。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秒,空气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我手里奶茶杯壁凝结的水珠滴落的声音。
“……谢谢。”声音哑得厉害,气若游丝。我摇摇头,
想说句“不客气”或者“同是天涯沦落人”云云,还没组织好语言,
他室友那三个活力四射的家伙就咋呼着围了过来。“哟!这就倒下了?”“顾屿,
你这战斗力,有待加强啊!”“走走走,再带你玩几个项目,连连胆就上来了。
”他们七手八脚地扶住他,嘻嘻哈哈,带着他往不远处的长椅挪。他艰难地回头,
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很,糅杂着残余的惊恐、浓重的眩晕,
还有一丝……大概是狼狈被撞破的尴尬?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朝我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大抵是感激我的举手之劳,就被室友们架走了。
3.闺蜜终于从“大炒锅”里凯旋,小脸兴奋得通红,头发被风吹得张牙舞爪。“太过瘾了!
走走走!跳楼机!
攻略上说那个才是这个游乐园里面最有乐子的地方”她一把薅起还在回味刚才那个眼神的我,
风风火火直奔下一个“刑场”。果然,跳楼机那高耸入云的塔架下面,
稀稀拉拉排队的几个人里,那四位熟悉的身影赫然在目。三位室友依旧处于极度亢奋状态,
摩拳擦掌。而那位顾屿同学,背对着我们,正仰头看着那直上直下的钢铁轨道,
背影僵硬得像块风干的腊肉,浑身上下散发着“视死如归”的悲凉。
闺蜜拉着我排在他们后面。大概是听到了动静,顾屿下意识地回了下头。目光扫过,
正好和我对上。他脸上那种“吾命休矣”的绝望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就僵在了那里。
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更深的无奈和“怎么又是你”的微妙窘迫取代。
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勉强得像是用胶水粘上去的,算是个打招呼。
我忍不住也回了个同病相怜的苦笑。这缘分。毫无悬念,
那三位室友又一次连哄带骗地把明显腿肚子都在哆嗦的顾屿塞进了跳楼机的座椅。当然了,
闺蜜也在上面,笑嘻嘻地冲着我招了招手。我举起手机,又是连按快门。紧接着,机器启动。
座椅被猛地拉升到最高点,短暂的悬停,死一般的寂静。然后,轰!是经常在自由落体!
尖叫声划破长空,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心脏也像是跟着往下坠。
等他们下来,顾屿几乎是挂在室友身上被拖下来的。脸比上次坐大摆锤还要白上几个色号,
嘴唇都没了血色,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冷汗把T恤前襟都打湿了一片。
他室友把他安置在离我们不远的另一张长椅上,给他买了瓶水。他拧开盖子,
手抖得水洒出来大半,才勉强喝进去一小口。从跳楼机上下来的闺蜜依旧是一脸兴奋,
没有受到任何摧残,甚至愈发兴奋。她还在我耳边叭叭着下一个目标:“去那个U型滑板吧,
看着就带劲!”我无奈地被她拖着走,经过顾屿他们那排长椅时,
我鬼使神差地又往那边看了一眼。他正闭着眼,眉头紧锁,一手按着胃,一手扶着额头,
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的一个室友,大概是良心发现,正蹲在他面前说着什么。
顾屿最终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真惨啊,”闺蜜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啧啧两声,
“跟他室友出来玩,简直是渡劫。”“同感。”我深表赞同,“咱俩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那不一样!”闺蜜义正词严,“我是为你好!带你体验生命的澎湃!”她振振有词,
拉着我继续奔赴下一个“刑场”——那个巨大的、能把人甩成滚筒洗衣机的旋转飞椅。
在这个恐怖的刑具下面,旋转飞椅的入场口,那四个熟悉的身影又双叒叕出现了。
缘分使我们再一次相遇。这次,顾屿甚至没抬头看那疯狂旋转的“大章鱼”,
他直接抱着手臂,背对着项目,一副“打死我也不上去”的坚定姿态。他的室友们围着他,
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动员工作”。唾沫横飞,手舞足蹈。“老顾!真男人不能怂!
”“就是!你看人家小姑娘都敢玩!”其中一个室友突然指向我们这边。
顾屿顺着他们指的方向,转过头来,嘴里还说着:“不可以搞男女歧视,我就是害怕怎么了?
”他的目光于是和我撞上。我们同时一愣。4.他的目光穿过他聒噪的室友,
直直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绝望或窘迫,而是难以置信。
他室友也齐刷刷看了过来。闺蜜立刻挺直腰板,像只骄傲的小公鸡:“看什么看!
我们就是来玩的!这种项目不过尔尔,是吧?”她用力捅了我一下。我硬着头皮,
在顾屿复杂的注视下,艰难地点了点头。心里疯狂吐槽:不,我不是!我是被绑架的!
顾屿看着我们正在排队,又看看他那几个还在喋喋不休的室友,脸上挣扎了几秒。最终,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用一种近乎悲愤的语气对他室友说了一句:“行了!
师傅们别念了!我上!”言毕,他认命般地被室友推搡着走向排队区,经过我身边时,
脚步顿了一下,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音量,
飞快而又咬牙切齿地嘟囔了一句:“……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吗?
还是这游乐园就这几个项目?”那语气里的怨念和吐槽,精准地戳中了我的笑点。我没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也像是被自己的话逗乐了,嘴角极其短暂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点无奈和狼狈奇异地被冲淡了些。他朝我耸耸肩,认命地走向了他的“旋转飞椅刑架”。
结果我最终还是逃脱了闺蜜的魔爪,看着他们几人齐齐飞上了天。机器启动,
那些椅子带着人越转越快,越飞越高。尖叫声此起彼伏。我在下面仰头看着,
顾屿死死闭着眼,双手把着安全杆,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身体绷得像块石头,
在高速旋转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又异常显眼。等这轮“酷刑”结束,顾屿几乎是滚下来的。
落地时脚下明显一个趔趄,身体大幅度地晃了一下,眼看就要一头栽倒。
他旁边的室友大概还在回味刚才的刺激,没反应过来。我离得近,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前一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触手冰凉,全是汗,
手臂上的肌肉绷得死紧,还在微微颤抖。“小心!”我用力扶住他。他借着我这点力气,
总算勉强站稳,没当场表演个五体投地。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低着头,
缓了好几秒,才抬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向我。汗水顺着他鬓角往下淌,眼神还有点失焦,
但里面那种劫后余生的感激,清晰得如同夏日骤雨后的晴空。“谢……谢谢。
”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上次有力气一点。他借着我的搀扶,慢慢挪到旁边的长椅坐下。
“不客气,”我松开手,感觉自己的手心也沾上了他冰凉的汗,“感觉……好点没?
”话一出口觉得自己有点傻,看他那样子也知道不可能好。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胃,做了个想吐又吐不出来的痛苦表情。
5.闺蜜凑了过来,看看顾屿,又看看我,眼神在我俩之间溜了一圈,露出了然又促狭的笑。
我知道她还是误会了。她捅捅我,故意大声说:“哎呀,这位同学看着真需要缓缓。
你陪人家说说话压压惊?我去买点喝的!可乐还是矿泉水?”她后半句是对着顾屿问的。
顾屿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闺蜜这么“善解人意”,
连忙摆手:“不……不用麻烦……”“不麻烦不麻烦!”闺蜜已经像只花蝴蝶似的飞走了,
留下我和顾屿大眼瞪小眼。沉默。只有远处过山车的轰鸣和游客的尖叫作为背景音。
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长椅边缘的塑料接缝。
阳光落在他湿漉漉的额发上,折射出细碎的光。“那个……”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僵局,
“你室友……挺热情的哈。”这开场白真是尬出天际。顾屿抬起头,终于忍不住,
露出了一个极其无奈又带着点哭笑不得的表情。“热情?”他哼了一声,
声音在骂人中恢复了些元气,“那是群披着人皮的魔鬼!”他翻了个白眼,
生动形象地开始描述,“我看他们真是不拿我当人了,亏我每次还给他们带饭。每次下来,
我感觉我的灵魂都被甩出去一截,得原地等它慢慢飘回来拼上。
”这精准又惨烈的形容瞬间戳中了我的笑点。“噗!灵魂拼图……你这比喻绝了!
”我笑得肩膀直抖,“我刚从海盗船上下来的时候,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跟俄罗斯方块似的,怎么都没办法恰好卡在那个空隙上,难受得不行。”他眼睛亮了一下,
像是找到了知音,身体也稍微坐直了点。“海盗船?你也坐了?
”他一脸“同是天涯沦落人”。“那玩意儿,前面几荡还能装装勇士,后面全程闭眼装死,
下来走路跟踩在棉花糖上似的,还附带3D立体环绕式头晕大礼包!
我下来抱着垃圾桶干呕半天,早餐都吐没了。”“对对对!”我猛点头,
找到组织的感觉太好了,“我也是!下来就扒着旋转木马的杆子,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圈圈!
”我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疯狂吐槽着游乐园里那些看似欢乐实则刑具的项目,
分享着各自的“渡劫”心得。从海盗船和大摆锤的失重噩梦,
到跳楼机那瞬间灵魂出窍的极致体验,
再到旋转飞椅如何把人甩成脑震荡预备役……共同的血泪史让那点陌生的隔阂迅速消融。
于是我也就知道了,他叫顾屿,在隔壁市那所挺有名的大学念计算机。
他室友们是典型的“游乐园悍匪”,信奉“来都来了,不玩最刺激的就是血亏”。啧,
倒是和我闺蜜一样恐怖。“他们负责冲锋陷阵,”顾屿摊手,一脸生无可恋,
“我负责……嗯,提供战地记者视角,他们似乎能从我的害怕之中得到一些乐趣……。
”“巧了,”我也忍不住笑,“我闺蜜是悍匪头子,我是她绑来的‘人质’,
主要任务是帮她拍照留念,外加在她玩的时候负责看包和……还有随时准备拨打120?
好吧,她连保险都没买,我一个啥项目都不坐的倒是买着保险保险。
”“那我们重新在认识一下?”他笑着,看着我的眼睛。我有些发愣。“人质你好!
”顾屿煞有介事地朝我伸出手,眼里全是促狭的笑意,“我是战地记者顾屿,幸会幸会!
”我也笑了,随即轻轻拍了一下他伸过来的手掌:“幸会幸会。我是人质林溪。
那我们也算是成立了反高危游乐园项目联盟?”“必须成立!”顾屿收回手,
脸上的笑容真实又明朗,之前那惨白的脸色也终于缓过来一些,透出点血色。